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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不是二位起疑心,他大概会一直蛰伏下去。”

    他听得一个女声珠润温婉,仿佛从悠远之地吹来一阵软风,柔和抚进耳朵,隐约还有股熟悉感。

    庄清舟思考片刻,沉吟,“你二人总有视线落空的间隙,也就是说,事发至今,他能做手脚的机会不少?”

    庄清舟此刻心乱如麻,既无察觉,也不想再装客套,直抒胸臆道,“夫人,目前搜寻无果,本官请夫人来是想问询一二,看夫人上次说言是否还有遗漏。”

    “阿姐,你可猜到在哪发现的尸体?”

    顾梓恒耳鸣得厉害,听那呼唤声像钟声悠长,鼻尖闻到一股清茶般的幽香,他顺声微微抬头,眼中隐约泛着泪光。

    他咳得满眼带泪,自谈不上有站起来的气力,顿时觉得坐起身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一时头脑昏沉,不觉香风袭近。

    那双丹凤眼漾起流光水色,未见焦距地往前方虚望,这种病中呈现出的破碎感直直震击着她的瞳孔。

    庄清舟、师爷、央朵,“......”

    她自忖灵台清明,肩膀尚作倚靠,但全身重量仍在暗暗抗拒这具全然脱力的身体,是以并排坐时的姿态格外别扭。

    好难受!就像有小虫在肌肤处爬行,又像羽毛在心口挠痒痒。她极少如此与人触碰,哪怕面对先帝,而况在薛纹凛面前,更是恪守礼节,少有这般失态。

    这青年官员脸上情绪丰富,显是一个脾气外放之人,这类人与薛纹凛内敛克制的脾性完全相左,不知有何天赋,能让薛纹凛格外青睐?

    那人白皙瘦削的手臂虚虚搭在胸.前,头枕在雕花床梁,冷峻的脸庞疲容沉重,面朝外露出侧脸,薄唇微张,正气息不稳地轻喘,颈项的线条笔挺优美,此刻隐隐透着青筋。

    盼妤点头称是,“妾自知无不言。”

    此刻,屋中只有两人,臂弯中的人对自身处境毫无知觉,她抿紧嘴低头看去,只见两排长长密密的睫毛向上微卷,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深衣虽被整理好,但仍能隐约瞥见白皙锁骨下指头按压留下的红痕。

    盼妤秀美的眉毛皱出明显的折痕,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太久未经历这般情状,未碰触过这样的人。

    几人快步进屋,庄清舟和师爷的目光直直落在顾梓恒身上,央朵看到俩人当下情景,顿时瞠目结舌,话都接不下去了。

    “不行!”

    不一会儿,门口纷乱的脚步声接踵而来,未见央朵其人,先闻其声。

    盼妤暗道不妙,也暂时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去撩对方的袍衣。

    一个清澈低弱的声音入耳,盼妤看向说话之人,那人的眼眸渐见清明,向盼妤微微颔首,目光朝庄清舟清冷地扫视,见他碍着外人在,正原地踌躇。

    是的,这番在心底深处缓缓升腾的悸动,起伏的情感,早不应归属于那颗静如止水的心。

    “你们......听我说......”

    咳嗽声撕心裂肺,好像一声声沉闷的撞击从胸腔溢出。顾梓恒已勉力减少动静,生怕有人又大惊小怪把注意力走歪。

    内里并不是他往常爱着的白色长衫,却是一件青色深衣,继续撩开深衣,露出劲瘦显见的锁骨。她沿着锁骨连胸位置2寸而下,轻缓地朝着对方俞府穴按压。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后院方向有人拔尖声音喊,“快禀大人,找到尸体了!”

    盼妤瞠大眼睛数秒,复而回神,扶着对方肩膀借力,温柔道,“先生,凝神。”顾梓恒清俊的脸上泛起潮红,眼神并不清明,胸腔里似有沉闷的杂音。

    庄清舟勉强端起官威,尴尬地呵呵笑道,“先生这阵势确实怕人,既然如此,本官就不多言了。”

    屋内回复安静。他慢慢悠悠尝试着坐正,双手扶住床沿,墨色的束发随之飘动,撑起身体的手指节分明,白皙好看,只是用了十足的气力,指甲盖泛出白边。

    “先生。”

    婉拒意味浓厚,在场也都听出来了,就是,你们废话太多,还是专心破案吧的意思。

    六只瞪圆了的眼睛整齐地盯着她,即使再心定,她也不自觉微微僵直了身体。

    两人异口同声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浮现一丝不自然。顾梓恒紧闭了下眼睛,不知忍着什么情绪,努力地提高声调,面色微冷,“实在不劳诸位费心,还是静待搜查完毕吧。”

    盼妤施施然福礼,一一问候过了,才续问,“几日未见,先生怎地重病至此?”她大大方方看向床上的人。

    盼妤略想想,只得承认。又似有不解,“妾只是不明白,他既选择今日下手,代表对我二人从未想过留手,为何还要等待至今,不早早动手?”

    庄清舟......盼妤打量得坦然。

    几人在屋内静静等待,盼妤看着顾梓恒始终聚拢的眉峰,突然启口,打破沉寂道,“我看先生实在病痛隐忍,妾虽医术不精,倒也习得一些门法,或许能减轻些不适?”

    作用立竿见影,那人闷闷喘咳了几声,浑身徒然卸了力道,软软歪在盼妤肩头,清凛的气息混合着药草香扑鼻而来,浅促不稳的呼吸声在她耳旁交替,几缕墨玉青丝飘飘然抚过她脸颊,好巧不巧地落在她锁骨处。

    庄清舟身形倏动,半途又顿住朝床边看去,那人脸色已经明显不悦,他再不敢停留,赶紧冲了出去。

    盼妤被拒绝了倒也觉得自然,但看庄清舟杵在原地搓手掩饰尴尬,略略好笑。

    数日前,盼妤收到的纸笺虽落款在有家医馆,但面聊后才知刺史府已直接介入,她也料想事态不得掌控,顺势就将府衙的指令一一照办。

    顾梓恒正尝试努力看清面前几人的表情,但睁开眼,满屏全是雪花点点,只能看见人影晃动,实在提不起气说话。

    那凤眸盛着的水光如清泉沁人,又幽深如墨,刚好与盼妤四目对视,她握着茶杯的手倏然轻颤,一直震慑进心房。

    “大人无需自责,梓恒身有旧疾,气候变幻时容易复发罢了。”

    因为微低着头,大概觉得屋内人撤尽,也就不再掩饰,捂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时两人一问一答,又把小院的构造细细捋了一次。

    眼前这位虽仅数面之缘,但冷傲不羁的印象已在她心中深种,盼妤不禁感叹人不可貌相,将庄清舟二人急得跳脚又努力假装自持的样子尽收眼底,内心虽起涟漪,只是不言。

    严词拒绝的却并非顾梓恒本人,而是极像哼哈二将、将他护在前面的刺史大人和他的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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