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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近日也在自省是否私心太甚,思若被捡到的地方离青楼不远,看当时衣着神色,极有可能是那檄文中的女孩,小女孩身体极为虚弱,神志不清,带回去以后昏迷了多日,直至最近才间或清醒,可无论怎么问,都难从口中问出案发现场的细节。

    “好。”

    盼妤沉吟片刻,对自己仓促而为的决定尚心存犹疑,“这几日寻了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再难请都要试试。我虽想近水楼台接近真相,但她是个人,并非物件,既然相遇便作有缘吧。”

    看盼妤满脸不解,续道,“雪山附近气候恶劣,少有人居住,但密林却湿热土润,万物天然生长,互为补给,长齐从多年前便撤走了边境城中百姓,却在密林入口留有暗哨。”

    盼妤觉得甚是,“邸报中许多论断悬而未决,如今,庄清舟向朝廷陈情事实,无异于递去军令状,若牵涉两国外交,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活,他出身金琅卫白虎营,倒是有胆色得很。”

    盼妤哑声,脸上有些不自在,这样全然的信任,怎么能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幼君,小陛下大概被自己晃点晃得有些累了,半边脸蛋贴进薛纹凛胸口,嘴角微张,眼看着某些可疑的液体就要流出来,看得这年轻母亲脸上更是脸红了。

    “你意思是?仵作见了阎王,医馆大夫为官家报信?——”央朵稍起疑惑,又马上否定道,“我不信这惊天要案的转机,就在若大一个稚龄孩子身上,与其将她置于官家那危险的环境里,不如我们先悉心照顾恢复快些,待她清醒,再助力刺史府不迟。”

    “恩?”

    连续的一番话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冷意,听得央朵心惊胆战,赶紧打断道,“你先把话放肚里!我听着口气,你越是漫无答案地推测,越发相信这件凶案与王族有关了。”

    夕阳余晖从窗外的树桠上徐徐划过,留在窗棂上一道道金粉洒落样的霞光,霞光既而缓缓爬过薛纹凛的背影,他正微弯着腰,童心大起地在小陛下粉嫩的脸上戳戳闹闹,盼妤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嘴角弯弯,忍不住笑出声。

    那背影听到动静转身,于是她看到他温柔眉眼,流露出清浅笑容的隽美侧脸,一如他们少年时初见,动人心魄。

    “盼妤?”

    盼妤微哂,“你莫忘了,自从娉婷出事,母族不少族人一直记恨于我们母子,虽然两国表面一团和气,但暗中手脚也防不胜防。”

    “恐是找去后,她的去向瞒不住。”

    乖乖,摄政王殿下的亲兵?“那我们还要去吗?”央朵咋舌,她差点忘了,薛纹凛对此地有着异于常态的执著,这里的每一任刺史,虽经皇帝亲选,却大多出自金琅卫白虎营,白虎营专司监督裁决中枢阁五大部笃行分内事务,是天下为官之人都畏惧的“判官”。

    她言说出所以然,对上央朵满脸忧心忡忡,和她心怀谜团两厢照应。

    她被呼叫声拉回现实,右手不自觉在袖中握紧。

    薛纹凛噗嗤一声,脸上笑容愈加明显,“谁说长齐有流民之祸?”

    她已贵为西京至尊,是先帝驾崩后带着独子在朝中周旋历练的年轻母亲,她如今习惯把自己装在一个保护壳里,言行举止格外谨慎克制,生怕在外人面前露出一星半点情绪,即使如他,也无法免俗。

    “皇帝大约听着无趣,殿下快把他放去榻上吧。”

    摄政王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怀里的幼帝正睡得香甜,俩人轻手轻脚把他放在榻上,甫离开薛纹凛,小陛下感受到周围的变化,浅淡的眉毛立马蹙起,手虚虚在空中抓了一下,可见到一直埋入胸口的另半边脸粉红剔透,好不可爱。

    盼妤恍然,轻蹙眉道,“我朝与长齐同为流民之乱所苦,既是盟国,理应一同治理,为何这许多年,流民之祸在济阳城愈演愈烈?”

    “而济阳城身在雪山背面,百姓自在安居,民风淳朴,贸易繁盛,最重要的是,千珏城从未在济阳城布置重兵,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并不受重视的小城,这里,是天然的补给地。”

    “太后,请看这里。”薛纹凛压抑住心底轻浅翻涌上来的一些心情,单手把不安分的怂包小陛下往自己身上拢了拢,语气温和道,“济阳城往西四十里,就能到达边境处,这里有座山,名为汒山,山顶终年沉雪,山腰处冻土不化,山脉绵延直至长齐辖域,衍生出一片广袤的密林,那片密林物类多样,却也危机四伏,是流民隐蔽的藏身之地。”

    “会不会是巧合?”央朵仍不敢相信,尝试推测一些可能性,“也许是青楼女子的情郎信物,或者是录事因缘际会得了那物件。”

    盼妤一时无言,也未否认。但央朵极了解她心性,忍不住频频皱眉,复又想起什么,接着问,“你真要去那医馆?”

    薛纹凛看她思维已然上路,反而打断道,“太后自行推论是好的,但您以为的一切,仅仅基于臣所言得出的一些主观臆断,两国之交,推断,是做不得数的。”

    盼妤摇摇头,轻咬牙道,“这里是长西交界,不是西祈交界,一个祈州皇族,有什么理由跋涉千里,从西北边风尘至此?一个朝廷底层小官,有怎样‘际会’,能结识藩国皇族?又是何种惊天地的爱情,让青楼女子在此苦守自己的异国情郎?让一个朝廷命官舍死将信物吞进肚子?”

    盼妤吁了一口气,略郑重道,“邸报中怪异之处甚多,未等立案便焚烧尸体,仵作莫名当场身亡,再说那劳什子......既然直奏明光殿,事情必然已得到印证,那物件来自我祈州母族无疑。祈州目前光景,虽然二哥哥掌权,但娉婷一脉宗族尚在,她从前为司徒昆仑王妃,在长齐王宫必暗余势力,如今这件凶案牵扯到了母族,我思来想去,这可能性不是没有。”

    盼妤点点头,“自是要去,一则我们有所求,二来去会会那医馆,看看大夫们现下,得闲不得闲。”

    济阳城是她们初遇之地,但两年过去,不管思念如何沁入骨髓,他也不曾入梦。今日不知怎的,她很轻易就能回忆起那个午后,他朝自己微笑的模样清晰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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