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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光是甘愿台前转为幕后，渐渐磨软了性子，也不是年岁渐长生不动气了。两年前，从洛屏被带回时，他只吊了一口气在，一直修养至今，身体再难恢复如常人般健康。
“......”
顾梓恒不敢回嘴，用余光瞥到地上散落四处的信笺，认命地吁了一口气。
他在读不懂情爱时遭遇了错憾，在双向回应面前忍受着孤寂，在自己明明对的时候，被迫低头，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刻在心头，无法磨灭，却依然只怨恨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决绝。
太后对摄政十分克制，从前在前朝诸多介入，更多是为了帮助薛承觉制衡薛纹凛，如今皇帝亲政，她怎会诸多干涉？真是不打自招。
“义父怎么了？”他抬头问侍从，侍从面容恭谨，在这位年轻主子面前丝毫不敢造次，但又毕竟跟随日头长了，胆子渐渐练长，见顾梓恒眼中充满疑惑，于是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顾梓恒见状，上手帮着轻巧按摩，语气里略微带些小心翼翼道，“您知道他性子别扭，这次应该没耍花招。玄武营中刚新入暗卫，已训练完毕，原准备带去祈州与梓谨汇合，您若不放心，明日便可从临都出发来此。”
“简直胡闹。”秋深露寒，屋内已升起了地龙，说话之人俯身喘咳得厉害，顾梓恒面色凝重，见状几个跨步上前接过侍从的手，将人半扶进怀里。
“今日母后安，问及朕选妃一事。”
但薛纹凛事不关己的态度，也让他郁卒，山河依旧，物是人非，面前之人那不可一世的冷傲依然令他熟悉，而无求无望的清冷又那么陌生。
恍如隔世，薛纹凛有时会觉不认识从前的自己，遥远如烟的人和事，连同那些多余得让他无法再负重的情感，仿佛随时光流淌，正在慢慢消散。
“今日母后安，问及朕相州治水一事。”
薛纹凛轻轻摆手，偏头似向外远望，眼神幽幽，不知焦距定格何处，沉夜漫漫无垠，静默许久，只余一声轻叹，“既然拦不住，便随他去吧。”
其实他旁观这叔侄俩相处的点滴多年，每每看俩人较劲总是无奈。薛家的男人大多性格别扭却又护短，自从解开了心结，薛承觉那小子就彻底转了性子，拉郎配的事他比谁都行动得积极，这也许是他默默讨好薛纹凛的方式，但他却不知，时局易变，人心易改，这回好心未必办了好事。
顾梓恒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忍不住在呻吟。谁能面对这副容貌还能保持坐怀不乱？薛纹凛被誉为大嵊王朝五十年不遇的“西京致景”，无人超越。他年轻时位及至尊，又累加军功素有杀名，在这些荣耀和威名的包裹下，极少人敢提及他容貌。
醒来后，薛纹凛一度心怀死意，千珏城连发三十六道圣谕，顾梓恒亮起累名已久的招牌，用内廷源源不断送来的名贵药材，勉勉强强将人救了下来，重活一世着实是不易。
顾梓恒从侍从挤眉弄眼的小动作里看出了原委，知道多半是东窗事发，但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单手将汤药接过手里，向床上半卧之人浅浅地递了一口，抚背轻言，“义父这是在恼谁？凡事万不能动气，总归都是儿子的错，您看凛冬将至，您身体最需要静养的。”
饶是顾梓恒努力自持，也忍不住额角一阵抽动。
人倚他手臂的力量躺在怀里，就着手勉强咽了一口，终于抬起头。
地上如雪片般纸片上，满篇飞扬潇洒，正大言不惭地扯谎。
那番语气恹恹，听不出情绪起伏，久在病势的人本就生气不足，顾梓恒顿时有些后悔和薛承觉沆瀣一气。
“今日母后安，问及朕长齐使者觐朝一事。”
顾梓恒的确很少上门看诊，因为约定之期将至，医馆提前一日挂了休憩，早早打烊。
当下他还活着，就不能回头看，所珍视的人也许咫尺，或在远方，他能好好看见，本身就弥足珍贵。
“你们如今主见大了，竟敢，咳咳，串通一气瞒着我。”薛纹凛气极，他如今性子已转得稍微柔和，极少像今天这般较真。
他陪伴多年，充分了解认错的紧要性，这人面冷心暖，对公务外细微之事神经并不敏感，世家贵胄身上的小毛病一概不少，顾梓恒这会理不清到底要为哪桩事圆话，但这两年他和薛承觉那小皇帝确实干了不少偷天换日的勾当，料是平日在人前冷酷威武装深沉，这会也不免心虚。
两年说长不短，时光静静温润着心性，沉淀着脑海原本纷飞絮羽般的杂念，在薛纹凛的授意和坚持下，何嘉淦接手了金琅卫的全部势力，他乘势彻底退出政治舞台，交接过程平和顺利。不过千算万算，天意就在其外，平静的时光才过去两年。
简直是蠢货。
想到此，心房处传来尖锐的阵痛，他一口气提上不来，胸口的憋闷感和喉咙里不断翻涌上来的喘息都让他愈发难受。
天不收人，就得好好活着。他以死与薛承觉完成和解，再用重生，与库雅勒·盼妤两厢成全。
他进入内堂，往正中主座墙后的位置按下机关，那道暗门随即打开，门连接着一条长廊，两排壁灯从门口延伸到长廊深处，长廊过后豁然开朗，一个小院落映入眼帘。夜幕已深，院落内四角挂着的金丝灯笼亮着晕黄温暖的灯光，其中东边主内室响起低沉的咳嗽声，一个清秀温和的声音正絮絮说着话，他甫推门，热浪扑面而来。
他清瘦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按着太阳穴，胸口起伏得厉害，实在没力气说话。
远遁西南，薛纹凛重生后坚定地选择这里，离开曾忠诚守护的皇城，那里经年累月纸醉金迷，当这具躯壳再次鲜活，他就决意抛却毫无回声的单行付出，埋葬那段始终在错误的抉择里挣扎不开的前半生，连曾倍加呵护、一意隐忍的情感，也不知包藏了什么祸心。
是那张盼妤朝思暮想的容颜，两年过去，依然风姿卓然，但他清瘦得厉害，许是陈疴许久，脸廓格外鲜明，显得五官更加秀丽，他绷紧了下颌，正强忍不适，额头上密密细细蒙了一层冷汗，因为咳嗽，眼眶处两圈发红，一副泪欲盈掬的样子。
薛纹凛看他脸上明晃晃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连连冷笑，一想到那纸上全是薛承觉来信两年所编出的各种各样的谎言，气更不打一处来。
......
顾梓恒看得浑身难受，但心意却始终坚定，只是不懂怎么哄人，一味语气温软赔罪样，“义父，您别太激动。”他眼神从薛纹凛的脸上轻飘飘过去，状似无意道，“那位离开临都，是陛下一力促成。”
薛纹凛眼神沉郁，这才是他心中忧烦之处，冷冷接话，“于是你们从善如流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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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梓恒不敢回嘴，用余光瞥到地上散落四处的信笺，认命地吁了一口气。
他在读不懂情爱时遭遇了错憾，在双向回应面前忍受着孤寂，在自己明明对的时候，被迫低头，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刻在心头，无法磨灭，却依然只怨恨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决绝。
太后对摄政十分克制，从前在前朝诸多介入，更多是为了帮助薛承觉制衡薛纹凛，如今皇帝亲政，她怎会诸多干涉？真是不打自招。
“义父怎么了？”他抬头问侍从，侍从面容恭谨，在这位年轻主子面前丝毫不敢造次，但又毕竟跟随日头长了，胆子渐渐练长，见顾梓恒眼中充满疑惑，于是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顾梓恒见状，上手帮着轻巧按摩，语气里略微带些小心翼翼道，“您知道他性子别扭，这次应该没耍花招。玄武营中刚新入暗卫，已训练完毕，原准备带去祈州与梓谨汇合，您若不放心，明日便可从临都出发来此。”
“简直胡闹。”秋深露寒，屋内已升起了地龙，说话之人俯身喘咳得厉害，顾梓恒面色凝重，见状几个跨步上前接过侍从的手，将人半扶进怀里。
“今日母后安，问及朕选妃一事。”
但薛纹凛事不关己的态度，也让他郁卒，山河依旧，物是人非，面前之人那不可一世的冷傲依然令他熟悉，而无求无望的清冷又那么陌生。
恍如隔世，薛纹凛有时会觉不认识从前的自己，遥远如烟的人和事，连同那些多余得让他无法再负重的情感，仿佛随时光流淌，正在慢慢消散。
“今日母后安，问及朕相州治水一事。”
薛纹凛轻轻摆手，偏头似向外远望，眼神幽幽，不知焦距定格何处，沉夜漫漫无垠，静默许久，只余一声轻叹，“既然拦不住，便随他去吧。”
其实他旁观这叔侄俩相处的点滴多年，每每看俩人较劲总是无奈。薛家的男人大多性格别扭却又护短，自从解开了心结，薛承觉那小子就彻底转了性子，拉郎配的事他比谁都行动得积极，这也许是他默默讨好薛纹凛的方式，但他却不知，时局易变，人心易改，这回好心未必办了好事。
顾梓恒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忍不住在呻吟。谁能面对这副容貌还能保持坐怀不乱？薛纹凛被誉为大嵊王朝五十年不遇的“西京致景”，无人超越。他年轻时位及至尊，又累加军功素有杀名，在这些荣耀和威名的包裹下，极少人敢提及他容貌。
醒来后，薛纹凛一度心怀死意，千珏城连发三十六道圣谕，顾梓恒亮起累名已久的招牌，用内廷源源不断送来的名贵药材，勉勉强强将人救了下来，重活一世着实是不易。
顾梓恒从侍从挤眉弄眼的小动作里看出了原委，知道多半是东窗事发，但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单手将汤药接过手里，向床上半卧之人浅浅地递了一口，抚背轻言，“义父这是在恼谁？凡事万不能动气，总归都是儿子的错，您看凛冬将至，您身体最需要静养的。”
饶是顾梓恒努力自持，也忍不住额角一阵抽动。
人倚他手臂的力量躺在怀里，就着手勉强咽了一口，终于抬起头。
地上如雪片般纸片上，满篇飞扬潇洒，正大言不惭地扯谎。
那番语气恹恹，听不出情绪起伏，久在病势的人本就生气不足，顾梓恒顿时有些后悔和薛承觉沆瀣一气。
“今日母后安，问及朕长齐使者觐朝一事。”
顾梓恒的确很少上门看诊，因为约定之期将至，医馆提前一日挂了休憩，早早打烊。
当下他还活着，就不能回头看，所珍视的人也许咫尺，或在远方，他能好好看见，本身就弥足珍贵。
“你们如今主见大了，竟敢，咳咳，串通一气瞒着我。”薛纹凛气极，他如今性子已转得稍微柔和，极少像今天这般较真。
他陪伴多年，充分了解认错的紧要性，这人面冷心暖，对公务外细微之事神经并不敏感，世家贵胄身上的小毛病一概不少，顾梓恒这会理不清到底要为哪桩事圆话，但这两年他和薛承觉那小皇帝确实干了不少偷天换日的勾当，料是平日在人前冷酷威武装深沉，这会也不免心虚。
两年说长不短，时光静静温润着心性，沉淀着脑海原本纷飞絮羽般的杂念，在薛纹凛的授意和坚持下，何嘉淦接手了金琅卫的全部势力，他乘势彻底退出政治舞台，交接过程平和顺利。不过千算万算，天意就在其外，平静的时光才过去两年。
简直是蠢货。
想到此，心房处传来尖锐的阵痛，他一口气提上不来，胸口的憋闷感和喉咙里不断翻涌上来的喘息都让他愈发难受。
天不收人，就得好好活着。他以死与薛承觉完成和解，再用重生，与库雅勒·盼妤两厢成全。
他进入内堂，往正中主座墙后的位置按下机关，那道暗门随即打开，门连接着一条长廊，两排壁灯从门口延伸到长廊深处，长廊过后豁然开朗，一个小院落映入眼帘。夜幕已深，院落内四角挂着的金丝灯笼亮着晕黄温暖的灯光，其中东边主内室响起低沉的咳嗽声，一个清秀温和的声音正絮絮说着话，他甫推门，热浪扑面而来。
他清瘦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按着太阳穴，胸口起伏得厉害，实在没力气说话。
远遁西南，薛纹凛重生后坚定地选择这里，离开曾忠诚守护的皇城，那里经年累月纸醉金迷，当这具躯壳再次鲜活，他就决意抛却毫无回声的单行付出，埋葬那段始终在错误的抉择里挣扎不开的前半生，连曾倍加呵护、一意隐忍的情感，也不知包藏了什么祸心。
是那张盼妤朝思暮想的容颜，两年过去，依然风姿卓然，但他清瘦得厉害，许是陈疴许久，脸廓格外鲜明，显得五官更加秀丽，他绷紧了下颌，正强忍不适，额头上密密细细蒙了一层冷汗，因为咳嗽，眼眶处两圈发红，一副泪欲盈掬的样子。
薛纹凛看他脸上明晃晃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连连冷笑，一想到那纸上全是薛承觉来信两年所编出的各种各样的谎言，气更不打一处来。
......
顾梓恒看得浑身难受，但心意却始终坚定，只是不懂怎么哄人，一味语气温软赔罪样，“义父，您别太激动。”他眼神从薛纹凛的脸上轻飘飘过去，状似无意道，“那位离开临都，是陛下一力促成。”
薛纹凛眼神沉郁，这才是他心中忧烦之处，冷冷接话，“于是你们从善如流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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