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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朝中无人吗？还是薛纹凛在乘机给他下马威？
“摄政王可知？”他紧了紧喉咙，干涩地发问。
活着的人，日子仍需继续，而离开的，也仅仅是换了一个活法。
白烛快要燃尽，轻烟袅袅在重重布幡间缭绕。主神位之下，女子一袭白纱曲腿斜坐在蒲团，身形单薄，面容憔悴。她的视线定格在主神位金色的篆刻小字，眼神痴缠。
初次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局，他方惊觉腹中那些挑弄人心帝御之术，当下无半点用武之地，或者有吧，回望自己登基这些年，与其说在学习如何当一个皇帝，不如说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搞破坏上面。
他忽而自嘲，在薛纹凛的心中，皇亲国戚甚至还抵不过家臣亲厚，至于亲叔侄，能温和说话尚已可贵，何谈亲人不亲人。
摄政王告假了？
薛纹凛步履稳重，眉容平静，身姿昂然间带着熟悉的清冷，他没有看这年轻的帝王一眼，也没有只言片语留给众臣，只是安静地走到朝席前，坐下。
“陛下，本王请命出征。”
他冷笑一声，君王死社稷，有何不可？
军报被打开安放在御案上，内容简短，笔者字字笔锋有劲，句句切中要害，多余废话一个字也没有，简直不像是在留遗言，令他不仅苦笑，一母同胞的兄弟，大抵相同罢。
他的目标，是一切薛纹凛所在意的事物，凡是薛纹凛赞成的，都反对到底，凡是薛纹凛憎恶的，都欣然接受。
他脑海徒然浮现的画面是薛纹凛略显秀丽的，日常带着些嘲讽意味的冷漠面庞。以前但凡看到这表情，每每如鲠在喉，而此刻他却觉得，能这么一直冷漠下去，做那个自己熟悉的摄政王，也能令自己心安。这么多年，薛承觉内心几乎有一种惯性认知，那就是全天下都乱，薛纹凛都不会乱，这位大嵊王朝“第一摄政王”素有“天下之担，在彼之肩”的自觉。
这些微妙的反应将那根硬刺重重包裹成肋骨间的一根反骨，生疼得十分真实，薛承觉莫名地焦躁不安，他腾地一下起身，几乎同时，薛纹凛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响起。
但没有，他仅能依稀记得母亲那微有温度的怀抱，母亲把自己抱得那样紧，他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撞上那张苍白脸上的两行清泪，被吓得哇哇大哭，其实那时他大概不懂什么叫做悲伤，只因为母亲不似平日温婉柔顺，才害怕地哭了。
是自己害死了薛纹凛，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薛承觉用力闭了下眼睛，复睁开后只得见眼眶略微的通红，“明日早朝，他可有告假？”见随侍摇头，他心稍宽。
就像夜空中最夺目璀璨的星，高悬天际时让人无法忽视，坠落消失时只需一瞬，一瞬，就走完了一个人的一生，无论他生前如何光芒四射、功绩卓著，死后，只不过随时间流逝湮没在人们的记忆里罢了。
薛承觉不着痕迹地呵了一口气。
殿中因为他的出现，有一瞬的安静，御史们突然又回过神来，仿佛找到了努力方向，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死谏起来，一些武将不敢应命，眼神却齐刷刷看向那个男人。
太后准时端坐于王座后的幕帘下，自战报递进内宫起，母子俩还未照面，王座左侧座位上还未有主人。此时文武大臣分立两侧，都眼巴巴看着皇帝。
在薛纹凛生命的终结，叔侄俩完成了和解。
隔着神位下轻飞飘散的烟香，薛承觉站在静室外默默看着殿内的一切，每日重复发生，每日都没有什么不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表情麻木，惨淡苍白，早不复柔婉清丽的面容。
少年皇帝悄悄揣度着自己内心，他确定此刻自己窃喜是大于诧异的，嫉妒是大于感动的。他还隐隐约约明白，一个好机会来了。
他突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猛地锁眉。原来，生死不见真的可以就此放下，难道憎恨一个人，也会流泪吗？
薛纹凛在他怀里咽了气。那位一贯不可一世的西京掌权人，最后的执念依然只是母亲而已。这让他俩长达数年的对垒，顿时变得令人可笑不已，也许其实那些所谓的恨从来就没有意义，不过是自己内心单方面的偏执。
这笑容奇异地，像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薛承觉肋间那根反骨，他觉得舒适多了。
神思烦躁地恍惚着，不知何时，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果然，讨论起军报，文武大臣立刻炸开了锅。
可笑么？身为帝王，却得不到群臣支持与追随，这此起彼伏的反对声和一张张相似的愁容，不但没有浇冷他的热血，反而像一根硬刺，在他越是感到痛楚的部位越发往里根深，那些不知包藏什么祸心的嘴脸，总不会当真关心他的生死吧？
薛纹凛少年成名，文武兼修，自先帝登基时起便是一方藩王，他的功绩在军，谋略在兵，但西京素来重文不重武，也只有近臣和曾经的对手领教过，他还擅长“营”。
第二日早朝，群臣陆续了来到大殿时惊讶发现，少年皇帝竟安坐在王座，一反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肃穆。
“陛下，摄政王业已返回王府，怕是早已收悉消息，军报发自金琅卫，是恪王殉国前亲笔......”
见随侍躬身在一旁还不言语，领头的两位臣子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对方或疑惑或否定的答案。
薛纹凛摄政多年，却行事霸道，惯常我行我素，除了一些出自摄政王府的家臣，他在朝中并未积累什么好人缘。在那些古板臣子的心中，只有薛承觉才是真命天子，还政于王是迟早的，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切对于薛承觉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殿堂熙熙，他高居于座，映入眼帘的吵嚷和母子俩默契一致的沉默，让心中有如暗流潮涌的挫败和苦涩分外清晰，悄无声息且来势汹汹地吞噬着薛承觉努力自持的冷静，俯视那些四目相觑的众人窘态，他方惊察，朝中可信可用之人何在？
是了......不知是不是眼眶太热，他竟然没认出那是十皇叔亲笔。
薛纹凛表情一如往昔般冷淡，嘴角隐约勾起一个莫名意味的笑。
在那个薛纹凛摄政的悠长岁月，他曾无数次当面诅咒他死。
他甚至没有留下尸体，而母亲既不追问，也不流泪，日夜就像现在这般，悲毁极致。
随侍摇着头，突然跪倒匍匐在地。
他抬起头，从王座之上，目力向殿外延伸，越往远处，越感觉光亮，有一道载着熹微的身影正缓缓而来。
随侍小心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幕帘后，摇摇头，“禀主子，未曾，昨日太后未见任何人。”
利用这股子由头，薛承觉没少披着“少不更事”的假脸借题发挥，撺掇着群臣给这位皇叔使绊子，他心知，这些事，薛纹凛并非不知，只是碍于母亲，不在明面上撕破脸罢了，但也因涉及到母亲，让薛承觉的恨意越发根植于心。
想到这，心中复杂的情绪加速疯狂滋生，而这种根源居然来自顾及“那个男人”的情绪，这足以让他心烦意乱。甫惊觉，自己仿佛在害怕什么，或者在担忧什么，又或者，在期待什么......
余光悄然在帘幕后顿了片刻，再正颜时，那句御驾亲征的金口玉言已掷地在场，并毫不意外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这执念自打他懂事，即刻入了薛承觉的骨髓，他执着地索求着答案，一个只能靠自己去印证，这天下不会再有人敢探究到底的真相。
薛承觉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示意朝会开始。
父皇在母亲心中，到底是什么？父皇驾崩时，薛承觉尚在稚龄，记忆有限而模糊，他想努力找寻母亲如现在这般相似的模样。
薛纹凛死了。
薛承觉想要看到的人还没来。
朝服下的双手悄然握紧了拳头，他与那个男人耗尽数年明争暗斗，原来从未没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结果。
愤怒在脑海渐渐占据了上风，让昨日好不容易抓住，又还没来得及探究清楚的复杂情绪慢慢消退。
太后自垂帘后起身，群臣在一片哀嚎声中匍匐拜倒。其实，他何尝不是心存怯意，那些战火硝烟的残酷场景，只停留在薛纹凛冰冷的讲席中，每次听罢，他总嗤之以鼻。
一干群臣便如久逢甘露，就该是等着薛纹凛说出这句话，纷纷向他方向拜倒，连呼圣明。
数月前，当北澜之地生变的军报送达皇庭，同时也带来了金琅卫副统帅薛纹庭以身殉国的噩耗。彼时天子坐镇皇城，而摄政王正在京畿之地治理水患。那段为数不多的，两人平心静气看待对方的时光，此刻回忆起来，都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这种舒适感，太熟悉了。每每被他气得难受半分片刻时，薛纹凛就会露出这半是孤寂、半是冷漠的笑容，然后薛承觉焦躁烦闷的内心，便获得一丝丝宁静。
没有了薛纹凛的西京，日升月落照常，没有了统帅的金琅卫，依然是坚不可摧的雄军。但母亲身上，仿佛停滞了时间，她的神和魂留下了在那个收悉死讯的午后。
时至今日，面对上一辈这份无法厘清的感情，他内心竟然品出些淡然自若的味道来，这念头无疑荒诞不已。父皇是睨视天下的帝王啊，此情此景，父皇要如何自处？
薛承觉朝随侍悄悄打了个手势，近乎耳语道，“此刻可收到告假？”
他心中最大的感受莫过于此。薛承觉冷笑，于是又很自然地想到，可能是怕树倒猢狲散，薛纹凛秋后算账吧。
当时，随侍用颤抖的声音念完军报，他不敢置信地一把抢在手里，军报上血迹星点，一字一句都在不断加速他的心跳，焦虑潮涌着直冲头顶爆炸，那位素日温柔善良的皇叔，是薛纹凛心中仅存的亲人啊。
而愿望，猝不及防就实现了。
“怎么？”
薛承觉从记忆中回神，看着母亲眼神幽幽远远的样子，一刻都没有从神位上的名字上挪开。
] 真的是朝中无人吗？还是薛纹凛在乘机给他下马威？
“摄政王可知？”他紧了紧喉咙，干涩地发问。
活着的人，日子仍需继续，而离开的，也仅仅是换了一个活法。
白烛快要燃尽，轻烟袅袅在重重布幡间缭绕。主神位之下，女子一袭白纱曲腿斜坐在蒲团，身形单薄，面容憔悴。她的视线定格在主神位金色的篆刻小字，眼神痴缠。
初次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局，他方惊觉腹中那些挑弄人心帝御之术，当下无半点用武之地，或者有吧，回望自己登基这些年，与其说在学习如何当一个皇帝，不如说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搞破坏上面。
他忽而自嘲，在薛纹凛的心中，皇亲国戚甚至还抵不过家臣亲厚，至于亲叔侄，能温和说话尚已可贵，何谈亲人不亲人。
摄政王告假了？
薛纹凛步履稳重，眉容平静，身姿昂然间带着熟悉的清冷，他没有看这年轻的帝王一眼，也没有只言片语留给众臣，只是安静地走到朝席前，坐下。
“陛下，本王请命出征。”
他冷笑一声，君王死社稷，有何不可？
军报被打开安放在御案上，内容简短，笔者字字笔锋有劲，句句切中要害，多余废话一个字也没有，简直不像是在留遗言，令他不仅苦笑，一母同胞的兄弟，大抵相同罢。
他的目标，是一切薛纹凛所在意的事物，凡是薛纹凛赞成的，都反对到底，凡是薛纹凛憎恶的，都欣然接受。
他脑海徒然浮现的画面是薛纹凛略显秀丽的，日常带着些嘲讽意味的冷漠面庞。以前但凡看到这表情，每每如鲠在喉，而此刻他却觉得，能这么一直冷漠下去，做那个自己熟悉的摄政王，也能令自己心安。这么多年，薛承觉内心几乎有一种惯性认知，那就是全天下都乱，薛纹凛都不会乱，这位大嵊王朝“第一摄政王”素有“天下之担，在彼之肩”的自觉。
这些微妙的反应将那根硬刺重重包裹成肋骨间的一根反骨，生疼得十分真实，薛承觉莫名地焦躁不安，他腾地一下起身，几乎同时，薛纹凛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响起。
但没有，他仅能依稀记得母亲那微有温度的怀抱，母亲把自己抱得那样紧，他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撞上那张苍白脸上的两行清泪，被吓得哇哇大哭，其实那时他大概不懂什么叫做悲伤，只因为母亲不似平日温婉柔顺，才害怕地哭了。
是自己害死了薛纹凛，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薛承觉用力闭了下眼睛，复睁开后只得见眼眶略微的通红，“明日早朝，他可有告假？”见随侍摇头，他心稍宽。
就像夜空中最夺目璀璨的星，高悬天际时让人无法忽视，坠落消失时只需一瞬，一瞬，就走完了一个人的一生，无论他生前如何光芒四射、功绩卓著，死后，只不过随时间流逝湮没在人们的记忆里罢了。
薛承觉不着痕迹地呵了一口气。
殿中因为他的出现，有一瞬的安静，御史们突然又回过神来，仿佛找到了努力方向，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死谏起来，一些武将不敢应命，眼神却齐刷刷看向那个男人。
太后准时端坐于王座后的幕帘下，自战报递进内宫起，母子俩还未照面，王座左侧座位上还未有主人。此时文武大臣分立两侧，都眼巴巴看着皇帝。
在薛纹凛生命的终结，叔侄俩完成了和解。
隔着神位下轻飞飘散的烟香，薛承觉站在静室外默默看着殿内的一切，每日重复发生，每日都没有什么不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表情麻木，惨淡苍白，早不复柔婉清丽的面容。
少年皇帝悄悄揣度着自己内心，他确定此刻自己窃喜是大于诧异的，嫉妒是大于感动的。他还隐隐约约明白，一个好机会来了。
他突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猛地锁眉。原来，生死不见真的可以就此放下，难道憎恨一个人，也会流泪吗？
薛纹凛在他怀里咽了气。那位一贯不可一世的西京掌权人，最后的执念依然只是母亲而已。这让他俩长达数年的对垒，顿时变得令人可笑不已，也许其实那些所谓的恨从来就没有意义，不过是自己内心单方面的偏执。
这笑容奇异地，像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薛承觉肋间那根反骨，他觉得舒适多了。
神思烦躁地恍惚着，不知何时，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果然，讨论起军报，文武大臣立刻炸开了锅。
可笑么？身为帝王，却得不到群臣支持与追随，这此起彼伏的反对声和一张张相似的愁容，不但没有浇冷他的热血，反而像一根硬刺，在他越是感到痛楚的部位越发往里根深，那些不知包藏什么祸心的嘴脸，总不会当真关心他的生死吧？
薛纹凛少年成名，文武兼修，自先帝登基时起便是一方藩王，他的功绩在军，谋略在兵，但西京素来重文不重武，也只有近臣和曾经的对手领教过，他还擅长“营”。
第二日早朝，群臣陆续了来到大殿时惊讶发现，少年皇帝竟安坐在王座，一反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肃穆。
“陛下，摄政王业已返回王府，怕是早已收悉消息，军报发自金琅卫，是恪王殉国前亲笔......”
见随侍躬身在一旁还不言语，领头的两位臣子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对方或疑惑或否定的答案。
薛纹凛摄政多年，却行事霸道，惯常我行我素，除了一些出自摄政王府的家臣，他在朝中并未积累什么好人缘。在那些古板臣子的心中，只有薛承觉才是真命天子，还政于王是迟早的，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切对于薛承觉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殿堂熙熙，他高居于座，映入眼帘的吵嚷和母子俩默契一致的沉默，让心中有如暗流潮涌的挫败和苦涩分外清晰，悄无声息且来势汹汹地吞噬着薛承觉努力自持的冷静，俯视那些四目相觑的众人窘态，他方惊察，朝中可信可用之人何在？
是了......不知是不是眼眶太热，他竟然没认出那是十皇叔亲笔。
薛纹凛表情一如往昔般冷淡，嘴角隐约勾起一个莫名意味的笑。
在那个薛纹凛摄政的悠长岁月，他曾无数次当面诅咒他死。
他甚至没有留下尸体，而母亲既不追问，也不流泪，日夜就像现在这般，悲毁极致。
随侍摇着头，突然跪倒匍匐在地。
他抬起头，从王座之上，目力向殿外延伸，越往远处，越感觉光亮，有一道载着熹微的身影正缓缓而来。
随侍小心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幕帘后，摇摇头，“禀主子，未曾，昨日太后未见任何人。”
利用这股子由头，薛承觉没少披着“少不更事”的假脸借题发挥，撺掇着群臣给这位皇叔使绊子，他心知，这些事，薛纹凛并非不知，只是碍于母亲，不在明面上撕破脸罢了，但也因涉及到母亲，让薛承觉的恨意越发根植于心。
想到这，心中复杂的情绪加速疯狂滋生，而这种根源居然来自顾及“那个男人”的情绪，这足以让他心烦意乱。甫惊觉，自己仿佛在害怕什么，或者在担忧什么，又或者，在期待什么......
余光悄然在帘幕后顿了片刻，再正颜时，那句御驾亲征的金口玉言已掷地在场，并毫不意外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这执念自打他懂事，即刻入了薛承觉的骨髓，他执着地索求着答案，一个只能靠自己去印证，这天下不会再有人敢探究到底的真相。
薛承觉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示意朝会开始。
父皇在母亲心中，到底是什么？父皇驾崩时，薛承觉尚在稚龄，记忆有限而模糊，他想努力找寻母亲如现在这般相似的模样。
薛纹凛死了。
薛承觉想要看到的人还没来。
朝服下的双手悄然握紧了拳头，他与那个男人耗尽数年明争暗斗，原来从未没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结果。
愤怒在脑海渐渐占据了上风，让昨日好不容易抓住，又还没来得及探究清楚的复杂情绪慢慢消退。
太后自垂帘后起身，群臣在一片哀嚎声中匍匐拜倒。其实，他何尝不是心存怯意，那些战火硝烟的残酷场景，只停留在薛纹凛冰冷的讲席中，每次听罢，他总嗤之以鼻。
一干群臣便如久逢甘露，就该是等着薛纹凛说出这句话，纷纷向他方向拜倒，连呼圣明。
数月前，当北澜之地生变的军报送达皇庭，同时也带来了金琅卫副统帅薛纹庭以身殉国的噩耗。彼时天子坐镇皇城，而摄政王正在京畿之地治理水患。那段为数不多的，两人平心静气看待对方的时光，此刻回忆起来，都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这种舒适感，太熟悉了。每每被他气得难受半分片刻时，薛纹凛就会露出这半是孤寂、半是冷漠的笑容，然后薛承觉焦躁烦闷的内心，便获得一丝丝宁静。
没有了薛纹凛的西京，日升月落照常，没有了统帅的金琅卫，依然是坚不可摧的雄军。但母亲身上，仿佛停滞了时间，她的神和魂留下了在那个收悉死讯的午后。
时至今日，面对上一辈这份无法厘清的感情，他内心竟然品出些淡然自若的味道来，这念头无疑荒诞不已。父皇是睨视天下的帝王啊，此情此景，父皇要如何自处？
薛承觉朝随侍悄悄打了个手势，近乎耳语道，“此刻可收到告假？”
他心中最大的感受莫过于此。薛承觉冷笑，于是又很自然地想到，可能是怕树倒猢狲散，薛纹凛秋后算账吧。
当时，随侍用颤抖的声音念完军报，他不敢置信地一把抢在手里，军报上血迹星点，一字一句都在不断加速他的心跳，焦虑潮涌着直冲头顶爆炸，那位素日温柔善良的皇叔，是薛纹凛心中仅存的亲人啊。
而愿望，猝不及防就实现了。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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