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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对于薛纹凛而言,那股子拧在心肋间酸甜难忘的特殊回忆,本来就只有极为亲近之人才“略知一二”。

    原因无他,庄清舟一个下州五品刺史,拿着区区40两的年俸,脱掉白虎营军褂,立马就得老老实实接受西京官场等级制度的残酷毒打。

    师爷仅知医馆通联千珏城薛王府,却不晓得“大公子”日日厅中坐堂,他只当中转站转呈密信所用,好巧不巧,前往当日被顾梓谨撞了个正着。

    顾梓恒倏地起身,眼皮朝侍从很快抬了一下,冷峻的表情眼看着马上就要绷不住,侍从识相地把头低低朝胸口处往下埋,生怕被俩人知道他存在似的。

    一晃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从只会哭闹揩鼻涕到爬在凳子上看布军沙盘,从薛隆庆登基后,他拽着自己的袖子一脸愤恨激怒到如今甘愿隐忍在边陲小镇默默行医,青年每个时期的模样都在记忆里快速地变幻,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副面容。

    但顾梓恒从他的反应,已然明白了。

    直到这起凶案发生,庄清舟才着实品出了点完犊子了的后知后觉来。

    庄清舟生生被不足1万人口的小城百姓用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纠纷历练了两年,饶是保留着机敏神思,甫拎起案子,却根本无从下手。

    他当众灭尸为其一,从尸体灰烬发现信物却拿捏不准事态为其二,连发邸报惊动中枢阁造成被动为其三,案件至今毫无进展为其四,如今为案伤神又不善医理,故此发起求助也不稀奇。

    顾梓恒口干舌燥把案情说了个大概,只特地隐去了弟弟失踪这部分。

    话又说回来,庄清舟是不太能懂“情窦”之类弯弯绕绕的。他那堪比猢狲闹天的做派,只适合仗着自己武力值,披着白虎营军大褂,拿着上位者令箭到中枢阁六部院大闹天宫,能乖乖到此学做百姓父母官,完全是摄政王“遗命”镇压在上。

    顾梓谨即是代表薛王府真身,他三言两语劝退来人,转背就拆开了密信,等庄清舟拿到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回信时,顾梓谨已在祈州汇集情报以拖延时间。

    至于那个仅仅活在济阳城吃瓜百姓茶余饭后话题里的所谓目击者、鳏夫徐平的小女儿,更是仿佛人间蒸发,毫无踪迹。

    他招招手,顾梓恒老实地在床边坐下,侍从见父子俩要说体己话,连忙识趣地退下。

    片刻,顾梓恒特地看了一眼房门,转头正色道,“义父现下有牵挂之事?”

    顾梓恒老老实实道,“此案诸多疑点混沌不明,清舟做下的决定中,桩桩件件都自苦自困。”

    距案发已经半旬,那可怜仵作触毒而亡的尸体还停在敛房;失去了头牌花魁的旖旎阁只封禁了三天,如今照例夜夜金屋容色,歌舞娇春。

    虽然问着问题的时候,心里还不免打鼓,但遇到真被薛纹凛留意的事物时,他完全不敢大意,一则薛纹凛本就脾性清冷,如今能影响到情绪的更是鲜见,二则若事关朝局,极可能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顾梓恒沉吟片刻,答道,“梓谨留在祈州查信物,我去查毒,清舟去青楼?”

    “义父在想什么?”遥远的声音击中脑海的思绪,他缓过神,刚好撞上顾梓恒冷峻瘦削的脸,上一次有机会仔仔细细端详时,他还是个只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屁孩。

    薛纹凛看在眼里,忍俊不禁,歪在床上的姿态此时才终于见放松,“你如今虽不站在台前,但少主子的威名还是做实了,瞧把他们吓的。”

    案发后,他成日里在自己府衙鬼鬼祟祟提防着一切,把“府衙后厨房的耗子会不会是盟国谍者”之类的疑心大咧咧写在脸上,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信物没藏好被人认出来。

    薛纹凛略清秀的眉峰微微蹙起,神情认真,听完,他用白皙瘦长的手指轻轻叩响几面,道,“若是你,到底查信物、毒,还是那目击者亦或青楼?”

    他突然看到薛纹凛眼睛一眯,嘴角处显现一丝浅笑,回道,“我在想你小的时候。”

    薛纹凛将大半分身体的力气依在床边的几案上,神色倦怠,语气轻缓,“你且放心,我再不会自找烦恼,只是最近,”他特地顿了一顿,“舟儿与你见面次数甚多。”

    许是凝神听话也极为耗神,薛纹凛挪了挪半身,轻轻喘口气,一时说不出话。

    顾长安执意要随军,还带着两个刚学会跑的奶娃娃日以继夜泡在营帐,怎么劝说也无法,既然劝不动脑子一根筋的大老粗,薛纹凛只好和弟弟一人分一个,两人各自领回一个带在身边。

    果然是瞒不过,他在心里叹气。庄清舟为徐平之案所困,忍不住上门求救来了,这员白虎营大将少年时期于千珏城六部院就臭名昭著,天不管地不服,很对薛纹凛脾气,几番调教下来,不说文韬武略也算进退得宜,遇事独立应对的机敏颇得上位者欣赏,因最近的案子,怕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二病中得不轻,苦了一众知晓案情底细的亲信属下,惟师爷首当其中,再不堪精神虐待,偷偷摸摸往有家医馆看了一次诊。

    哪成想在此关键时刻,人居然失踪了。

    “皇兄对此地伤怀,实是少年情动诚不可欺。”遥想薛纹庭用调侃的神态说这话时,双生子兄弟二人正当对男女情愫“略知一二”的年纪,俩人都觉得将此种情况放在薛纹凛身上,颇是奇观。

    庄清舟身上贴着明显的标签,他的谪任,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方势力倒塌后理所当然的连带结果。

    “而你,怕是顾及我吧?”薛纹凛说得不急不慢,见对方马上要抬嘴辩解,摆了摆手。顾梓恒不再言语,算承认。

    是常宁宫主人的动向,还是济阳城的凶案可能牵扯出劳什子内廷隐秘?其实这两桩,顾梓恒肚子里皆未备好腹稿,一桩不知如何启口,另一桩前路未明,危险程度未知,若真被问及,只好从实招来。

    薛纹凛眼神变化莫测,顾梓恒被盯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上手抚摸自己的脸,难得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得侍从一股子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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