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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水沿着壶嘴，流了下来，尽数淌到说书人的头顶，打湿了头发。茶水渐渐往下流去，顺着其脸颊滴落在地，远远瞧去仿若泪水。
《我栖春山》
“这儿上回已然讲过了，快接着往下讲。”
一人掀翻了桌子，桌上青瓷杯盏摔得尽碎，鲜茶汁水流了一地，落得满地狼藉。
他歪了歪脑袋，往萧惊妩的身后看去。
“太女啊，怎的回回跟你出来，都撞上这种事。”
“四哥，我也非是专程来寻他们麻烦的，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谢陨挣开了他的手。
萧惊妩笑笑。
“夫妻两个一合计，这不行，得报官！”
“刘氏背后有贵人撑腰，官府的人，哪里还敢多管这遭闲事？”
谢陨将茶盏扔到了身侧人的怀里，才慢悠悠地开口。
可如今，她远在天涞。
也非是迎娶新夫，而是嫁作人妇。
他倒是走得爽快，留谢央在这儿收拾烂摊子。
寻常女子的嫁妆，都是父母来备，没人可替她来备下这些。她也曾想过是否该办，可左右只有她自个儿操办，办好了再放在家中，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意思，索性搁了懒得办。
“四哥呢？”
悄悄瞥了一眼萧惊妩的眼神，然后斟酌着开口。
谢央笑道：“无量山入口苦涩，本王品不来。”
说着，底下的说书人已然娓娓道开来。
“九、九殿下……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
“这儿的踏雪兰妃相当不错，比之宫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兰花香气浓而不腻，舒身清心。太女，尝尝看？”
有人问：“这贵人也不知是何许人也，竟连官府中人都使唤得动？”
“欺压？他们道我官官相护、仗势欺人，我何不如坐实了这个名头？”
想起方才说书人所讲的故事，谢央又问：“你当真纵容底下的人，行这般事了？”
从前这些掌柜们，看见谢央如看见财神爷。
银铃晃得厉害，震得教人头脑发聩。
“这侄女儿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若教我碰上，定得将她打死了告祭祖宗！”
谢陨站在角落处，周围原本坐着听说书的客人们连忙都退远了，生怕祸临己身。
谢央长长地“哦”了一声。
“话接上回，那恶人刘氏，勾结了王家女，欲强抢王家兄嫂攒了半辈子的积蓄，王家兄嫂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呀！”
除了碗碟摔碎、桌子倒地的声响之外，还伴随着一道银铃声。
萧惊妩无奈摊手。
“太女，愣什么神呢？”谢央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说书人道：“要说这贵人，那自然是皇亲国戚、泼皮纨绔！”
茶馆最前头靠中间的位置，徐徐坐下一道人影，着青衫，手上还拿着一块惊堂木。
话音甫落，那说书之人的神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动。
“味道尚可，然我仍觉无量山更胜一筹。”
第二回，谢陨把兰蕙坊给封了。
说书人长叹一声。
“你快别插嘴，听他接着说——后来呢？”
他将壶盖放落回去，白皙指尖拎着茶壶，动作缓慢地倾斜着。
倘若她还是曾经的沅国太女，待她将迎娶新夫之时，母皇定然会为她备上无数聘礼，风风光光地为她迎新夫进门。
第一回，她同常老太爷在不思蜀打了一场。
“太女，老九及冠之后，你们便要成婚了，想来你还不曾备好嫁妆吧，本王陪你一道去挑挑？”
“太女啊，其实老九平日里也不是这般，呃……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隐情，你放心，我回头必然会同他好好说道说道，待日后你们成婚了，定然不会教他欺负了你去。”
谢陨的作风，谢央不是不知道。
他一手支在弯曲的膝上，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睥睨着他。
果不其然，谢央走了过来。
谢陨抬脚，动作悠闲地迈过杯盏碎片，墨色长靴踏着一地茶水，徐徐步向堂前，最后，停在了那说书人的面前，踩在了其后背上。
她侧身看去，便看见了那张笑意吟吟的面容。
谢央转头，又给茶馆的掌柜赔钱，向被打的那说书人赔不是。
说着，他便上去同那两个按着说书人的招了招手。
他早已恶名昭著，百姓对他讳莫如深，与他沾边的恶事太多，不多这一桩，不少这一桩，是真 是假又如何，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转了转茶壶，随后稍稍抬起一些，手腕使着劲，倏地往说书人脑袋上招呼过去。
只有谢央还记着，来同她一道准备。
“谢了。”
他身后跟着的人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说书人，给按倒在地。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给出去，谢央忍不住感叹道。
“如今这世道，哎，权贵们官官相护，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底下原本十分嘈杂，待他将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拍，“啪”地响亮一声，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人群都气得不轻。
“我听闻王家大嫂的亲弟弟是个说书的，这段，你怎么不说呢？”
是好茶，浪费可惜了。
萧惊妩闻言，眼神暗了暗。
“无妨，他未必能欺负我。”
第三回，谢陨又掀人家桌子、还欺辱平民。
“宁王，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啊，除了第一回，剩下两回可都与我无关。”
谢央算是明白过来，这说书人，便是方才故事中王家兄嫂的弟弟，而他口中那帮着恶人的贵人，指的就是谢陨了。
今儿个萧惊妩没带阿一阿二，谢央亲自替她斟茶。
谢央连忙拉着他，往外走：“咱们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你瞧瞧这些百姓，让你给吓的。”
清冽嗓音冷不丁响起，俨然是方才问话的那人。
瞧见眼前情景，顿时心急地道：“老九啊，你怎能欺压百姓呢。”
萧惊妩正坐着品茗，忽地听见底下传来响声。
谢陨冷嗤了一声。
再这般下去，他们只怕看见他就像看见瘟神了。
“可这恶人刘氏作恶多端、猖狂已久，岂是那般容易对付的。刘氏一见情况不妙哇，立刻就遣人去寻了自己头上那位贵人！贵人一来，官府的人便如同耗子见了猫，吓得立刻将刘氏和王家女放了。”
“那官府的人，就都这般撒手不管了吗？”
然而，就在茶壶砸上头颅的前一刹，一只手截住了他的手腕。
萧惊妩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正这时，说书人再一次，将惊堂木重重拍下。
“这刘氏出来以后，心里便记了仇，那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王家夫妻了。刘氏带着王家女和几个打手，打回了王家！把王家兄嫂的积蓄强抢了去不说，还将夫妻二人，给痛揍了一番，打得那叫一个惨哪！两人时至今日、仍在榻上躺着，只余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官府的人过来，王家兄嫂便将这前因后果，同其一说，官府就问，你们有何证据，可证明这些银钱都是你们的？”
听闻她是沅国战神，谢陨还真未必能有这个能耐，欺负到她头上去。
“那本贵人今日，便来管管你的死活。”
谢陨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起开，放人。”
谢陨不答反问：“是否当真，要紧吗？”
每回见到她，谢央必然在场。
谢陨揭开壶盖，浅嗅一番，唇角扬起一丝甜腻的笑意。
他的脸色先是羞辱的涨红，旋即变得铁青，最后，一点一点地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
突然，茶馆里一道巨响，惊得看客们手中的茶盏险些没拿稳。
险些忘了，萧惊妩除了是太女之外，还曾做过统帅。
谢央踱步过来，又踱步过去。
听她道谢，谢央连忙道：“同本王还道什么谢，太女这样说，可就与本王生分了。”
他们有些为难，见谢陨扫了这处一眼，才松了手。
见萧惊妩低垂着眼，似乎是心绪不佳，谢央连忙往前走，与她指路。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便捏着一股京腔，侃侃而谈。
只是毕竟身为皇家子弟，这般行径总是不该的。
“真巧，又见面了。”
赔完了钱，谢央又带着她到街上逛。
身侧的人立即会意，递上一只茶壶。
“王家大嫂就说呀，先前这钱匣子里头进过油，打开一看便知。再来，还有这账簿可对呢。官府打眼一瞧，果真有油，便将钱匣子还与了王家兄嫂，将恶人刘氏、同那位王家女，一并捉了去。”
说书人接着往下讲。
客人问：“好在有官府的人秉公执法，再来呢，可将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定了刑？”
“可恶！”
“走罢，先去打些金器。你们沅国嫁人
人群中有人插嘴。
方才还十分热闹的茶馆，不消多时，连个鸟影都没了。
“王家兄嫂就靠着手头上这点小生意过活，三四十来岁了，才生下一个儿子，正是处处要使银两的时候，积蓄却被辛苦养大的侄女儿、连同外人全给卷跑了。”
] 茶水沿着壶嘴，流了下来，尽数淌到说书人的头顶，打湿了头发。茶水渐渐往下流去，顺着其脸颊滴落在地，远远瞧去仿若泪水。
《我栖春山》
“这儿上回已然讲过了，快接着往下讲。”
一人掀翻了桌子，桌上青瓷杯盏摔得尽碎，鲜茶汁水流了一地，落得满地狼藉。
他歪了歪脑袋，往萧惊妩的身后看去。
“太女啊，怎的回回跟你出来，都撞上这种事。”
“四哥，我也非是专程来寻他们麻烦的，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谢陨挣开了他的手。
萧惊妩笑笑。
“夫妻两个一合计，这不行，得报官！”
“刘氏背后有贵人撑腰，官府的人，哪里还敢多管这遭闲事？”
谢陨将茶盏扔到了身侧人的怀里，才慢悠悠地开口。
可如今，她远在天涞。
也非是迎娶新夫，而是嫁作人妇。
他倒是走得爽快，留谢央在这儿收拾烂摊子。
寻常女子的嫁妆，都是父母来备，没人可替她来备下这些。她也曾想过是否该办，可左右只有她自个儿操办，办好了再放在家中，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意思，索性搁了懒得办。
“四哥呢？”
悄悄瞥了一眼萧惊妩的眼神，然后斟酌着开口。
谢央笑道：“无量山入口苦涩，本王品不来。”
说着，底下的说书人已然娓娓道开来。
“九、九殿下……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
“这儿的踏雪兰妃相当不错，比之宫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兰花香气浓而不腻，舒身清心。太女，尝尝看？”
有人问：“这贵人也不知是何许人也，竟连官府中人都使唤得动？”
“欺压？他们道我官官相护、仗势欺人，我何不如坐实了这个名头？”
想起方才说书人所讲的故事，谢央又问：“你当真纵容底下的人，行这般事了？”
从前这些掌柜们，看见谢央如看见财神爷。
银铃晃得厉害，震得教人头脑发聩。
“这侄女儿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若教我碰上，定得将她打死了告祭祖宗！”
谢陨站在角落处，周围原本坐着听说书的客人们连忙都退远了，生怕祸临己身。
谢央长长地“哦”了一声。
“话接上回，那恶人刘氏，勾结了王家女，欲强抢王家兄嫂攒了半辈子的积蓄，王家兄嫂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呀！”
除了碗碟摔碎、桌子倒地的声响之外，还伴随着一道银铃声。
萧惊妩无奈摊手。
“太女，愣什么神呢？”谢央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说书人道：“要说这贵人，那自然是皇亲国戚、泼皮纨绔！”
茶馆最前头靠中间的位置，徐徐坐下一道人影，着青衫，手上还拿着一块惊堂木。
话音甫落，那说书之人的神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动。
“味道尚可，然我仍觉无量山更胜一筹。”
第二回，谢陨把兰蕙坊给封了。
说书人长叹一声。
“你快别插嘴，听他接着说——后来呢？”
他将壶盖放落回去，白皙指尖拎着茶壶，动作缓慢地倾斜着。
倘若她还是曾经的沅国太女，待她将迎娶新夫之时，母皇定然会为她备上无数聘礼，风风光光地为她迎新夫进门。
第一回，她同常老太爷在不思蜀打了一场。
“太女，老九及冠之后，你们便要成婚了，想来你还不曾备好嫁妆吧，本王陪你一道去挑挑？”
“太女啊，其实老九平日里也不是这般，呃……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隐情，你放心，我回头必然会同他好好说道说道，待日后你们成婚了，定然不会教他欺负了你去。”
谢陨的作风，谢央不是不知道。
他一手支在弯曲的膝上，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睥睨着他。
果不其然，谢央走了过来。
谢陨抬脚，动作悠闲地迈过杯盏碎片，墨色长靴踏着一地茶水，徐徐步向堂前，最后，停在了那说书人的面前，踩在了其后背上。
她侧身看去，便看见了那张笑意吟吟的面容。
谢央转头，又给茶馆的掌柜赔钱，向被打的那说书人赔不是。
说着，他便上去同那两个按着说书人的招了招手。
他早已恶名昭著，百姓对他讳莫如深，与他沾边的恶事太多，不多这一桩，不少这一桩，是真 是假又如何，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转了转茶壶，随后稍稍抬起一些，手腕使着劲，倏地往说书人脑袋上招呼过去。
只有谢央还记着，来同她一道准备。
“谢了。”
他身后跟着的人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说书人，给按倒在地。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给出去，谢央忍不住感叹道。
“如今这世道，哎，权贵们官官相护，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底下原本十分嘈杂，待他将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拍，“啪”地响亮一声，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人群都气得不轻。
“我听闻王家大嫂的亲弟弟是个说书的，这段，你怎么不说呢？”
是好茶，浪费可惜了。
萧惊妩闻言，眼神暗了暗。
“无妨，他未必能欺负我。”
第三回，谢陨又掀人家桌子、还欺辱平民。
“宁王，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啊，除了第一回，剩下两回可都与我无关。”
谢央算是明白过来，这说书人，便是方才故事中王家兄嫂的弟弟，而他口中那帮着恶人的贵人，指的就是谢陨了。
今儿个萧惊妩没带阿一阿二，谢央亲自替她斟茶。
谢央连忙拉着他，往外走：“咱们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你瞧瞧这些百姓，让你给吓的。”
清冽嗓音冷不丁响起，俨然是方才问话的那人。
瞧见眼前情景，顿时心急地道：“老九啊，你怎能欺压百姓呢。”
萧惊妩正坐着品茗，忽地听见底下传来响声。
谢陨冷嗤了一声。
再这般下去，他们只怕看见他就像看见瘟神了。
“可这恶人刘氏作恶多端、猖狂已久，岂是那般容易对付的。刘氏一见情况不妙哇，立刻就遣人去寻了自己头上那位贵人！贵人一来，官府的人便如同耗子见了猫，吓得立刻将刘氏和王家女放了。”
“那官府的人，就都这般撒手不管了吗？”
然而，就在茶壶砸上头颅的前一刹，一只手截住了他的手腕。
萧惊妩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正这时，说书人再一次，将惊堂木重重拍下。
“这刘氏出来以后，心里便记了仇，那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王家夫妻了。刘氏带着王家女和几个打手，打回了王家！把王家兄嫂的积蓄强抢了去不说，还将夫妻二人，给痛揍了一番，打得那叫一个惨哪！两人时至今日、仍在榻上躺着，只余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官府的人过来，王家兄嫂便将这前因后果，同其一说，官府就问，你们有何证据，可证明这些银钱都是你们的？”
听闻她是沅国战神，谢陨还真未必能有这个能耐，欺负到她头上去。
“那本贵人今日，便来管管你的死活。”
谢陨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起开，放人。”
谢陨不答反问：“是否当真，要紧吗？”
每回见到她，谢央必然在场。
谢陨揭开壶盖，浅嗅一番，唇角扬起一丝甜腻的笑意。
他的脸色先是羞辱的涨红，旋即变得铁青，最后，一点一点地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
突然，茶馆里一道巨响，惊得看客们手中的茶盏险些没拿稳。
险些忘了，萧惊妩除了是太女之外，还曾做过统帅。
谢央踱步过来，又踱步过去。
听她道谢，谢央连忙道：“同本王还道什么谢，太女这样说，可就与本王生分了。”
他们有些为难，见谢陨扫了这处一眼，才松了手。
见萧惊妩低垂着眼，似乎是心绪不佳，谢央连忙往前走，与她指路。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便捏着一股京腔，侃侃而谈。
只是毕竟身为皇家子弟，这般行径总是不该的。
“真巧，又见面了。”
赔完了钱，谢央又带着她到街上逛。
身侧的人立即会意，递上一只茶壶。
“王家大嫂就说呀，先前这钱匣子里头进过油，打开一看便知。再来，还有这账簿可对呢。官府打眼一瞧，果真有油，便将钱匣子还与了王家兄嫂，将恶人刘氏、同那位王家女，一并捉了去。”
说书人接着往下讲。
客人问：“好在有官府的人秉公执法，再来呢，可将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定了刑？”
“可恶！”
“走罢，先去打些金器。你们沅国嫁人
人群中有人插嘴。
方才还十分热闹的茶馆，不消多时，连个鸟影都没了。
“王家兄嫂就靠着手头上这点小生意过活，三四十来岁了，才生下一个儿子，正是处处要使银两的时候，积蓄却被辛苦养大的侄女儿、连同外人全给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