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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惊妩暗道一声不好,侧身一闪,伸手截住了迎面刺来的长剑,又以胳膊肘将老爷子击退,逼迫他松了手。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地面。

    “萧惊妩。”

    “你杀了他们不够,如今还要再度折辱他们吗?”

    届时天子震怒不说,恐怕沅国会不管不顾地打过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仇,而让更多无辜之人丧命。

    “见过宁王殿下。”

    谢央带着她,将整个京都逛了个遍,几乎满载而归,待到腹中空空之时,便进了一家酒楼。

    接着又去了银楼。

    看完脸,他才想起来问:“手呢,手没事吧?”

    轿帘掀开,美人探出头来,一张口却是男声:“太女殿下,上来吧。”

    他心知,自己杀不了萧惊妩。即便能,他也不敢真的要了她的命。

    谢央叹了口气,顺道又嘱咐了一句:“送常老爷子回府吧。”

    “昨日一见,本王便对太女颇为欣赏,是以今日来带太女逛逛咱们天涞,也算是本王这个做哥哥的尽一份心意,还望太女莫要觉得本王唐突才好。”

    就用自己的命,去拉萧惊妩为他垫背!

    她从不爱折辱谁,向来是一剑给个痛快。

    她说这段话时,其实并没有任何嘲讽或者看不起谁的意味,只是在安安静静地陈述,回忆自己那天所见、所杀的人。

    她与谢陨不日即要成婚,届时迎亲总归不能来这处小院,遂迁居到了一处体面些的宅院之中。

    常老爷子哼了一声。

    常老太爷挥剑,立刻向萧惊妩招呼过来。她赤手空拳,唯有避让的份。

    “嗯?你刚刚说什么?”

    既然皇帝给了她们明面上的自由,萧惊妩便出府去四下转转,逄瑛腿脚不便,她于是独自前往。岂料刚一出门,就瞧见一辆马车徐徐停在了府前。

    珠帘之后。

    所以,他只能自己死。

    萧惊妩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坐在他对面的人重新禀报:“回殿下,那宫婢已经处理好了。”

    “你可认得我?”

    不认得,但能隐隐猜出几分。

    “太女行家呀,一打眼便能挑出最上乘的。”

    店小二领着她寻了处位置坐下,既是宁王带来的客人,那自然是要捡最好的位置。

    “无妨,回头抹点药便是。”

    她忍不住道:“我没事。”

    萧惊妩撕了块布条,揉巴揉巴便将伤口缠了起来。

    常老爷子手里头的人命,比起她只多不少。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他又记得几个。

    萧惊妩不知该要些什么,便道:“宁王平日里都点些什么,端来便是。”

    他今日又作一身女儿打扮,萧惊妩不曾推拒,掀帘入内。

    忽地一道寒意闪过,脖颈处猛然一凉。

    这是亲手杀了老爷子三个儿孙的人,对他们为数不多的一丁点印象。倘若对方不提,萧惊妩甚至永远不会想起自己曾杀过这三个人。
    既已来了,萧惊妩也不同他客气。

    “太女,此处名为‘不思蜀’,乃全京都最好的酒楼。本王今儿个便带你尝尝我们天涞的吃食,保管叫你‘乐不思蜀’,哈哈。”

    “常老爷子,您有事儿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萧惊妩料到自己早晚会撞上这种事,她杀过的天涞将士不少,将士们的家眷就更不少了,必然有来向她寻仇的。

    谢央甫一进门便道:“掌柜的,快将你们藏着的那批货拿出来,本王今儿个带的人,可是位识货的。”

    她随手挑了两匹,谢央接过一瞧,看萧惊妩的眼神瞬间便不一样了。

    萧惊妩解释:“他们都管我叫殿下。”

    她摇头。

    腕间叠戴的两支银镯刻有繁复古老的纹路,其上各缀着九枚小铃铛,略微晃动便叮当作响。

    一场闹剧总算散了。

    谢央哈哈一笑。

    一把银剑架在了她的肩侧,距离她不过寸余。

    他十分熟稔地同老板娘聊了两句,又转过头来招呼萧惊妩。

    “难不成受伤了,便不吃饭了?”

    纵然老爷子恨不能一剑斩了她,可此处是天子脚下,常家没了儿孙,还有女眷以及尚在襁褓的玄孙。老太爷再恨,也不能枉顾全家人的命去杀她。

    也是,整个天涞,能与她有仇的也唯有武将了。

    沅国以女为尊,首饰布匹方面的技艺,自然比天涞要强上不少。从前萧惊妩身上穿的戴的,便是谢央见了想必也会十分艳羡。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拨开了剑,“抱歉。”

    萧惊妩一面品茗,一面抬眼略略瞧了一番。

    谢央一怔,“什么?”

    死在她剑下的人不计其数,不过一场仗那么多人,他的儿孙能都死在她的手下,也委实巧了。

    萧惊妩应付他毫不费力,说话时连气也不喘。

    谢央赔付过银子,接着又重新陪萧惊妩用完了这顿餐。

    她若是那般娇气,早在战场上就被人一剑刺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谢央领着她,先往了最繁华的东市去。布庄的老板娘一见着谢央,便宛如见着了财神爷,脸上堆满了笑。

    她与他们素昧平生,杀他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她同情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选择了上战场,便该预见后果,当然,倘若常老太爷有胆量杀了她报仇,她也认。

    “殿下。”

    转身回望,眼前人头发花白,身量却依然挺拔,约摸又是位武将。

    他慢悠悠地侧过身子,盯着外头两人的视线撤了回来。

    对王盂除外。

    谢陨唤他四哥,这位大约便是四皇子,宁王谢央。

    老爷子尚且有几分错愕。

    见到对方是常老爷子,谢央一拍脑门。坏了,这两人之间隔着的可是三条人命、血海深仇,只怕他拉架也不好使。

    萧惊妩思忖一番,道:“这套剑法,我的确有些印象。”

    是谢央。

    他扶着萧惊妩坐下,对着她四处看。

    “我杀了你!”

    老爷子年轻时也曾是万中无一的英雄豪杰,可如今,英雄迟暮,华发已生。曾经武功再高,如今也被日渐垮掉的身体拖累。

    “哎哎哎,怎么打起来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

    话音未落,迎面走来两名女子,观其穿着打扮,不似寻常女子,约摸皆是王公大臣家的贵女,齐齐笑唤:“宁王殿下,来坐。”

    常老爷子高喝一声,彻底动了怒。

    这处供她暂住的宅子,原是从宁王那儿拨的。

    谢央被噎住了,遂埋头苦吃,不再言语。

    剑锋一闪,转而直直指向了常老爷子自己。

    “哟,诸位姐姐们都在呀。”

    来人嗓音苍老,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谢央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着脸就行。”

    常老太爷挤出一抹冷笑来,那双苍老的眼在此刻燃尽了恨意。

    皇帝赐婚的旨意很快便下达。这回,来传旨的太监已不复先前那般轻蔑态度。九皇子与太子关系密切,连带着她这位准九皇子妃也不再受人轻慢。

    这处宅邸名为栖迟居,皇帝还赐了她不少财物。院外看管她们的守卫也没了,这意味着,她们不再是囚犯。但想来在暗中盯着她们的人,只会更多。

    他最中意的就是萧惊妩这张脸,简直漂亮得令他嫉妒,若是不小心划伤半点,他都得心疼死。

    《我栖春山》

    谢央的名号倒是颇为好使,话一说完,小二立马意会。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这套剑法,我是在一个少年身上见到的。他与我年岁相仿,提着剑朝我冲过来,一直喊着要为他爹——大概就是您的儿子报仇。然后他就死了。”

    老爷子红了眼。

    她坐的这地方,乃顶楼窗边,周遭景色一览无遗,是个观景的绝佳之地,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小二见他们打了起来,连忙去寻与萧惊妩同行的谢央,他这才姗姗来迟。

    谢陨的

    老太爷呼吸急促:“你杀了我三个儿孙,自然有印象!”

    她道:“我在。”

    说罢继续一剑刺来。

    谢央连忙上前来把剑扔得老远,吩咐底下人:“快叫大夫!”

    谢央回头,对她说:“太女,你先去席间休息,本王稍后便来寻你。”

    谢央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俩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本王一直这样太女太女的叫,有点生分是不是。哎,你在沅国的朋友,都管你叫什么?”

    “不必多礼。太女,这处新宅子可还满意?还有何需要之处,可命人来寻本王。”

    “京都最上乘的布匹都在这儿了,今日开销,全都算在本王的账上,太女尽管挑。”

    看来这宁王不止对她殷勤,而是对每位贵女都一视同仁的殷勤。

    “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都被你斩于马下——你竟敢说,不认得?”

    “殿下费心了。”

    少年皮肤白皙,白得几乎有些病态,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对比强烈,令人看一眼便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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