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马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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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面，装得是她义母林绛的骨灰。

    “那我先带姑娘去瞧瞧以后住的地方？”

    “救命......咕噜噜......救救我！”

    花苑很大，生长着数不清的名贵花树，还有许多宛转啼叫，清脆悦耳的鸟鸣。

    最起码如果失败了，不会连累别人。

    即使用钱买不到，别人也会看在他娘亲的面子上，给他送来。

    方才面上的倨傲神情已然消失，转而被惊慌与恐惧所取代。

    她一步步走至岸边，怀中抱着一个褐色的、做工粗糙的陶罐。

    潘管事微微躬着身，态度恭敬地边走边道。

    一阵清风吹来，碧绿的湖水荡起粼粼波光，岸边盛开的野花也跟着轻轻摇曳，瞬时间，空气中多了缕草木新芽萌发的清苦馨香。

    就在这时，林斩霜隐约听到了几声少年说话的声音。

    但见一只精致宽大的船舫正缓缓停靠在距离她不过十尺的水面之上。

    可性情却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蛮。

    谁见了都要捧着哄着，又因得他那无双的家室与相貌，求亲求爱的人络绎不绝，可每次都会被他的那几位贴身侍从给轰出来，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羞辱一番。

    “少爷！”

    二人的脚步不慢，很快便靠近了花苑的中央。

    让她每每碰到，都觉得对方是一群白眼狼。

    更别说还有许多人因得他那无双的相貌与家境，巴巴地送上讨好，只为博他一笑的。

    见她看了过来，少年冲她一扬精巧白皙的下巴，“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新的鱼食吗，多少钱肯卖？”

    看着最后一把骨灰被打着旋儿的湖水带走后，林斩霜心中突生出一股悲寂感。

    刚走出不远的林斩霜听到动静转身，便见刚刚还在画舫上趾高气扬的小少爷，此时正在水中无助地扑腾着。

    据说楚今燃身为江州第一富商楚玥的独子，虽家境显赫、样貌一绝。

    可林斩霜还是对她心存感激。

    林斩霜眸色一沉，紧接着又恢复如常，望着对面少年的眼睛，神情淡漠地言道：“抱歉，多少钱都不卖。”

    “救我......救......”

    他眉心狠狠一蹙，冲着林斩霜的背影大喊道：“喂，你给本少爷回——”

    “少爷当心！”

    一入花苑，扑面而来的清风使得人心旷神怡，其中更是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

    来之前，林斩霜便已做好了打算，尽可能地躲着他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整个江州，怕是再难找到第二个环境如此清幽雅致的地方。

    林斩霜收回视线，抱起一旁的陶罐站起身。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品性可谓是恶劣至极。

    少年的声音轻扬动听，但说出口的话散漫中又透着浓浓的倨傲。

    他双臂胡乱地拍打着水面，激起了无数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但同时，她又松了一口气。

    闻言，林斩霜神情温和，微笑说：“楚家主心性良善，肯为家母料理后事对在下来讲已是大恩。”

    少年的腿边，还架置着一把鱼竿，竿身竟然是檀木做的。

    船身破水的哗哗声也由远及近地传来，林斩霜抬头望去。

    “喂，你刚刚在做什么？”

    “有劳了。”

    每每惊醒，都要心悸半晌。

    只见那女人已然走出三四步远了，想来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面皮生得透白，在春阳的照耀下，更是犹如一块上好的莹玉，毫无瑕疵白得恍人。

    舷身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晃动。

    说罢，转身便要走。

    听她言及楚家小少爷，林斩霜微微眯眼。

    自打落水被救上岸后，楚今燃便昏睡了三日，这三日里他做的尽是落水挣扎无人搭救的噩梦。

    林斩霜回身望去。

    听到林斩霜这般回答，潘管事不由得心生赞叹。

    船舷甲板的贵夫椅上，一华服少年正姿态随意地倚靠其上，他身后站着四位统一着装，与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仆。

    女子下意识地身形一颤，随后定睛看去，发现刚刚砸向自己的，原来是颗紫黑溜圆的葡萄。

    “斩霜无以为报，只想尽自己所能，为贵府做些事，哪怕只是洒扫庭院也好，不然的话，斩霜实在无颜留在贵府。”

    自己家主果真没有看错人，这林姑娘不仅书读得好人品也不错，全然没有旁的读书人那般假清高。

    花苑中央的秋千架旁，菊生呵斥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子。

    想来，应当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偷跑出来，学女子垂钓的。

    她不是没听说过这楚家小少爷的威名。

    这个季节刚过初春，葡萄树才开始开花。

    感激楚玥愿意在她最关键的时候，帮她一把。

    闻听此言，楚今燃心中陡然生出一丝邪火。

    总之，从没有人敢如此直接干脆、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二人穿过前院迂回的长廊，绕过嶙峋竦峙的假山，入了花苑。

    他心中一惊，背后随即冒出了一层冷汗。

    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而这个时节的葡萄也是最贵的，可谓是百钱难求一颗。

    飞快地扫视着周围能够被她拿在手上的东西，却在下一刻又松懈了下来。

    阳春三月里，惜湖岸边的杨柳已然抽出了嫩芽，远远望去，青濛濛黄澄澄的一片。

    她微微蹙眉，脚步有些踌躇，生怕自己继续往前走，会唐突了他们。

    楚今燃蓦地从贵夫椅上站起，不管不顾地就想追过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形状姣好的菱唇此时正泛着病态的白。

    林斩霜闻言，对着潘管事微微颔首。

    花苑里都噤了声，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了独坐在中央，长相秾艳神情却怏郁的少年。

    一旁的小仆见状，冲着岸边大喊。

    本就站在船边，岌岌可危的楚今燃，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瞬后，便在众人的惊呼中，不受控制地跌入了水中。

    即便如今他身体已好了大半，可每晚入睡前，还会浮现那该死女人冷漠的

    他爹的，有钱是真的好啊。

    几乎是在楚今燃落水的下一刻，离他最近的菊生便反应了过来，当即焦急地大喊道：“来人啊，快救救我家少爷。”

    葡萄咕噜噜地滚落到了地上，破开了皮，甜腻的汁水渗了出来，立刻浸湿了周围的泥土。

    与此同时，身后的梅生惊呼出声。

    楚今燃闻言一顿，猛然想起自己还在船上，此时还差一步就要踏出甲板，跌入湖中了。

    湖岸边的风有些大，将林斩霜浆洗得发白的裙角吹得翻飞。

    五官精致到秾丽灼艳，一双杏眼似桃花挹露尾线勾人，鼻梁秀直而挺，眉心还点着一小颗由宝石扮成的红痣。

    打开罐盖后，林斩霜遵从绛姨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洒进湖中，希望这些湖水能将她带到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这世间最后对她好的人也不在了。

    想到这儿，女人一下子觉得自己不仅被砸到的鼻子发酸，心里也开始酸了起来。

    潘管事见状，出声解释道：“不碍事的，林姑娘只管往前走，那是我家小少爷，也就这几日牡丹花都开了，他才常来这儿，不会打扰到姑娘复习的。”

    “你站住！”

    而对方却能随随便便地拿来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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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话音刚落，鼻梁便被一个东西砸中了。

    闻言，林斩霜微微一怔后，随即蹙紧了眉，没有言语。

    在原地刚稳定心神，楚今燃便神情不虞地看向对岸。

    她蹲下身，用清澈的湖水细细地濯洗着双手。

    谁知，“来”字还没说出口，便只听嘭的一声，船底突地撞上了水下的暗桩。

    少年再次费力地从水中抬起头，眼中明显带着乞求。

    “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人，少爷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虽知楚玥资助她复习科考，也只是在押宝，盼望着她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后，能给她的事业带来裨益。

    但见方才的那位少年正倾头望着她。

    自己现如今无挂无碍，对于不久后要做的事来讲，终归是好的。

    领头的女子抬头，神情委屈，“少爷，不是小的们不上心，实在是您给的线索太少了，只说穿着白裙子，怀里抱个陶罐，这、这让小的们怎么找啊。”

    下一刻，少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林姑娘，其实家主说了，您能来我们楚府准备京试，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哪能让姑娘您再受累做活呢。”

    林斩霜抿住了唇，不由得全身紧绷。

    仅单单坐在那里，便使得周围的百花黯然失色。

    而楚今燃则会站在一旁，欣赏别人脸上露出的屈辱狼狈的神色，毫无顾忌地大声嗤笑。

    “我家少爷问你话呢，多少钱肯卖！”

    就在这时，湖水的波动突然变大，涌上岸边的湖水混着岸泥，霎时间沾湿了林斩霜的裙摆，使她不悦地拧了下眉。

    那些人，对于家主的资助，丝毫看不出感激也就算了，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

    她看着已经跳入湖中，飞快朝着少年游去的艄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