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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加了价?你答应我三日事成,结果呢?”历炀心疼死自己那些钱了,“拖了这么久,我差点没命!”

    历炀是个实打实的蠢货,他根本认不清现在的处境,只当这是在自己家,自己的地盘,那燕知孤身一人,还能反了天了?

    “这人赖账,我给他点教训罢了。”燕知歪头,“不过您要是愿意为他结清,我也会饶他一条狗命。”

    “结钱?是你违约在先,还想要钱?”历炀啐了一口,哪有半分当家人的气度,燕知沉了脸:“那你要如何?”

    历炀哂笑:“你把人交出来,我便不追究你拖延之过,先前的定金你拿着便拿着吧,免得说我不讲信用。”

    “好,这钱我出。”梁老太太淡然道,“可姑娘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找历家麻烦。”

    梁老太太只听历炀说道:“老太太,兰筝说她过会儿来见您,我去领她过来。”

    她拄着拐杖,慢慢朝门外走去。历夫人别无他法,只得陪人一道出门。

    “是……是……”

    历炀哪见过这等阵仗,刚要出声,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啊——”

    梁老太太默默放下茶杯:“外边怎地黑了??”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匆匆结束道:“还请老太太多多体谅。”

    施未没有动作,偶尔抬下眼皮,观察一下周围人的反应,但所有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挥着扇柄,原本晴朗的天空登时风云变幻,飞沙走石,雷电共鸣。她手中团扇转而变成一把锋利短刀,整个人退去平日的妖娆多姿,透着一股嗜血的肃杀之气。

    “燕知!”

    “嗯。”梁老太太面色无波,一双深邃的眼睛望了眼那对夫妇,历炀起身出门,而他的妻子正打起精神赔笑道:“老太太,喝茶。”

    真怪。

    “少废话!人呢!”

    “我改变主意了,这鬼热闹,我是非看不可了。”燕知轻快地翻下屋檐,“喝酒去,咱们婚宴上再见。”

    梁老太太再抬眼时,燕知早已不见去向,天边远远地传来她的声音:“老太太,那尾款我改日登门去取,你早些备好便可。记着,是整整一万两黄金!”

    “谁说要去找你?我只是有个天大的热闹得找个人倾诉倾诉。”燕知狡黠一笑,“你见过与历家结亲的人没?历炀是个草包,但那老太太可不是寻常人。”

    “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燕知不以为意,“你那亲家是什么催命鬼吗?还能要了你那猪头?”

    “你不是拿钱就走吗?”

    良久,男子才战战兢兢道:“老太太,非是我不肯让兰筝出来见您,确实是她伤风未愈,这病殃殃的模样恐冲撞了您,这才让她安心待在屋内。”

    “呦,这是打扰了您了?”燕知咧嘴轻笑,手上短刀还在滴血,梁老太太见了她,只道:“姑娘出手伤人,所为何事?”

    他怕一开口将人骂哭,惹得一身债。

    梁老太太沉默地望着,历炀浑身上下都是细小的刀伤,不致命,却够让他疼。他滚了一路,血就淌了一路,直到见着老人,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他撑着一口气,爬到对方脚边,哆哆嗦嗦拉住她的裙角:“救……救命……”

    燕知闻言,竟低低笑了起来:“我说,你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这一家之主的。”

    “给!我给钱!”历炀崩溃地大吼,生怕燕知再捅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可梁老太太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说要给钱,姑娘的意思是?”

    历炀面露恐惧,钱和命在他这儿,竟像是成了个无解的难题。

    梁老太太也没有表态,只是拉着施未的手拍了拍,又摸了摸他的脸,枯瘦的掌心没用多少力气,但施未仍旧感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压力。

    历夫人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着急忙慌喊人。

    “呵。”梁老太太也是笑了,拄着拐杖,缓缓起身,“好个风云场,老婆子我得去外头瞧瞧。”

    燕知在屋檐之上悄然而行,不想,被人拦住了去路。

    但事实证明,燕知就是有这种本事。

    施未想着,目光又落回到梁老太太身上,只听对方道:“好孩子,没事就好。”

    梁老太太拄着拐杖,举目远望,那一碧如洗的天空澄澈如镜,偶尔几只飞鸟经过,很快便无处可寻。老人站了会儿,不曾言语,片刻后便冷冷地拂袖而去。

    “姐姐这是在等我?”她眨眨眼,何以忧却道:“你不也在找我?”

    他从箱子里出来,站到地上,才发现这屋内站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一滴汗珠顺着男子的鬓角滑落,无声地砸在了肩上。他咽了口唾沫,艰涩道:“多谢老太太费心,兰筝这病也不妨事,何况她生性腼腆,本就——”

    “凭什么?”历炀大叫,燕知素手微转,手中短刀再次变回了团扇,她轻轻摇着:“买你这条狗命。”

    未时,关河镇东南,历家。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瘪枯瘦的脸。施未脑袋一懵,这谁?这也不像历姑娘的大伯啊?

    “哦?”燕知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历炀走路生风,咬着牙,愠色难平。跟在他后面的小厮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方才明明还挺高兴的,这会儿又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这是自然,我素来最讲究诚信。”燕知笑笑,收了幻术,天地恢复如初,庭院深深,一切如旧,除了洒落遍地的血滴和变成了血人的历炀。

    屋内的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点。

    喜形于色,胸无城府,这点家业,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他上路那天。

    她大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梁老太太都懒得去看他一眼。

    施未点了点头,

    只见不远处踉踉跄跄滚过来一个人,大声喊着:“救命!救命啊!”

    施未被燕知藏在一个大箱子里,豆豆也在,那个伪造的剑匣也在。他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但没有太放在心上。豆豆安安静静睡在他肚皮上,他轻轻摸着,感觉也不赖。就是要一直蜷缩着身子,稍微有点难受。

    何以忧不言,只是摘下头上一片花瓣,悄无声息地钻入燕知发中。

    梁老太太望着吓到瘫坐在地的历夫人,眉头微蹙,道:“夫人还是先命人将历家主抬回屋去吧。”

    历炀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燕知团扇点了下:“行了,有这和我吵架的工夫,早些结了钱,姑奶奶我忙着呢。”

    历夫人完全不懂,只当是变天了,笑笑:“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得快,想是要下雨了。”

    “兰筝。”

    历家后湖,一位曼妙女子正倚在亭中红柱上,打量着湖底。接近冬日,那鱼儿也懒了许多,许久才肯动一下。她也不急,摇着扇子,好像颇得意趣。

    一声不响。

    外头黑云压城,狂风呼啸,草木凋敝,梁老太太站在这风中,稳如泰山。历夫人却是被刮了个趔趄,发髻塌了一半,她心生怨怼,却不好明说,只道:“老太太,回屋去吧,这邪风大得很。”

    男子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根本撑不住这场面,梁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想当场翻脸。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急急赶来,顾不得多少礼数,给梁老太太请了安,便走到男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对方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从最开始的惊讶,再到后来的欣喜,最后成了胸有成竹的镇定。

    施未抬眼,似笑非笑,但忍着没说话。

    “老太太,外边风大,伤风感冒了可不好。”历夫人好言相劝,梁老太太不以为意:“无妨,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如今好久没见过这等场面了,甚是怀念。”

    秋风打着旋儿从墙头落下,拂过草木凋零的花苑,掠过静水假山,再穿过重重券门,轻轻与那珠帘相撞。

    这个人,在试探自己。

    梁老太太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自我两家定下这门亲事,我便再也没见过兰筝这孩子。”老太太放下杯子,抬眼之间,不怒自威,“不知是什么病,能让她卧床这么久?若是历家治不好,不如就由我这个老婆子出面,请个当世名医过来,免得孩子再受病痛折磨。”

    等到箱子被重新打开,他都快睡着了。

    “我这人好说话得很,老太太您给,原价,他给,”燕知笑得眉眼弯弯,“三倍。”

    梁老太太却置若罔闻,拄着拐杖,走到了空旷的庭院中。

    坐在主位上,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脸冒虚汗,忐忑不已,而他身边端坐着的妇人更是绞紧了手中锦帕,不敢随意接话。坐于客位的白发老人呷了一口热茶,似乎是在等他回话。

    一声大喝,燕知转头,便见历炀那肥头大耳,满面油汗的样子,嗤笑:“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

    老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亲家,也不是老婆子不通情面,只是婚期将近,新娘子还闭门不出,不肯见我这个祖奶奶,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蠢货。

    梁老太太叫他,施未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倒是老太太旁边某个妇人责怪着:“跑出去这么久,害我们一大家子跟着干着急,连一句交代都没有?要不是你大伯费心费力求人去寻你,你早被豺狼虎豹叼了去了!”

    “历家所求无非名利,这也不奇怪。”

    历炀登时压下了脾气,低声骂道:“你可害死我了!”

    “不对不对。”燕知上前,附耳说道,“那老太太修为甚好,我倒是迫不及待要见一见她那孙儿是何种模样了。”

    梁老太太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与那慢条斯理追回来的某人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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