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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打发走这些狗皮膏药似的人,叶水柔复又将林清如迎上楼去。

    林清如微微颔首,“叶姑娘叫我阿清即可。”

    那阿婆听得此话,不由得复又打量她两个,“你们到底是宋老婆子什么人?怎得这般上心。”

    那阿婆脸上沟壑纵横,正在屋外晾着衣服,粗麻的布料上打着层层叠叠的补丁。她头也不回,不耐烦地回到,“早死了!”

    索性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小莹?小莹?”

    阿婆努了努嘴,“就在你们前头两三个时辰。”

    “这些天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些。”林清如思量片刻,吩咐马车去了东街,“我们先去东街瞧瞧。”

    她说话倒是十分直爽,林清如只得笑着点点头,“如此,那便多谢叶姑娘了。”

    见林清如欲要摇头推辞,她忙截住话头,“林姑娘可不要误会。并非是我存了施舍之意,不过是我信任林姑娘,想要与林姑娘做这生意罢了。”

    叶水柔温婉一笑,“多谢林姑娘开解。人人都说我小小女子,如何撑起这偌大家业。连祖父也觉得觅了夫君可以与我一同分担。可是我倒觉得,平白让那些男人生了肖想妄念,一心只盯着我这家产。”

    马车摇晃半晌,到了城边一小胡同巷子停下。里面已进不去马车,小巷只容两人通过,因着下雨的缘故泥泞不堪,两人鞋边陷满了污泥,深一脚浅一脚踩出许多水坑来。

    雪茶附在林清如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不对劲!阿莹最是孝心,不可能丢下宋阿婆便自己跑了。更何况她年纪尚小,不过十一二岁,能跑去哪里?”

    雪茶跟着点了点头,“只是这王家着实可恶!这人牙子竟是他找来的!强拐不成,又用流言污人清白!”

    宋阿婆的屋子在巷子最里面,屋门好似被风一吹便能打开似的,摇摇欲坠。

    林清如接着问道,“那小莹呢?就是宋阿婆的小孙女。”

    四处房屋皆低矮破旧,以土为墙以茅为瓦,破败飘摇。

    “我如何得知?”那阿婆语带讥讽,“我们这些人,哪里会认得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富贵人家。只你们身上这料子,就够我们一年的开销了。”

    “人人都说我身为女子,不该继承这家业。我偏也不信!”她看着林清如,眼中有光芒闪烁,“林姑娘在京城,想必一定听说过本朝第一女少卿的名头了。”

    她嘴里嘟哝着,“半大的丫头,谁知道她是不是跟人跑了去。连老婆子死在这里都不管了,还是我们帮她下了葬。”

    林清如点点头,以作认可,“你能想开,便是最好。”

    于是她耐心好言问到,“她可是被什么亲戚带走了?”

    “皇上破例,女子为官。既然女子可以为官,那我身为女子亦可操持家业!”

    “实在下作!”提及王家,林清如面色冰冷,“虽然叶姑娘自己也有主意。你还是去衙门提点一番,务必叫那两个人牙子供出幕后主使来!”

    两人环视一周,竟不见宋阿婆的踪影。

    林清如朝她真诚笑笑,“阿婆是宋阿婆邻居,平时少不了麻烦照料。宋阿婆的丧事也是阿婆帮忙料理,我真是不知如何感谢阿婆才好。”

    “倒不是因为这个。”林清如笑着摇摇头,

    阿婆明了似的点点头,这才说道,“早上那个男的,模样倒是十分俊秀好看的,堪比女子!”她想了一想,“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高挑修长,像是个富贵书生的样

    雪茶亦跟着无声叹气,“大人这是由己及人了。”

    “林姑娘不用与我客气,叫我阿柔便好。我听容老板说,林姑娘在京城经营粮食生意,我家倒是也有几家酒楼客栈,只是不如花间楼那般豪气便是。林姑娘若是需要,不如将这份生意拿去?”

    只见屋内潮湿昏暗,想是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潮湿的霉气。墙上凹凸不平,土糊的墙皮斑驳脱落,新一层旧一层高低不平,露出一些夹杂的茅草来。屋顶的茅草早已腐朽破败,滴滴答答地落着续存的水珠,桌上的油灯像是许久不用,结着丝丝蛛网。缕缕阳光从茅草中透射而下,竟是这屋内唯一的光源。

    “阿婆可知那人是谁!”

    她轻轻哀叹一声,“还是我请了郎中上门医治,这才给开了方子抓了药。”

    雪茶应下差事,“大人像是与叶姑娘十分投缘,对她的事情十分上心呢。”

    “叶姑娘遭此流言祸事,人人议论嘲笑,不堪其扰。但她却仍心志坚韧,只怕是有些男子也只能望其项背了。”林清如语气中颇有赞许之意,“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叶水柔点了点下巴,柔弱脸上露出几分坚毅来,“我既知始作俑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指着团扇掩唇一笑,“必定托了衙门问出幕后真凶来。”

    林清如神色真诚,亦回以微笑,“只要叶姑娘心结稍解,也算我没白来。”

    “不知道!”那阿婆语气十分不耐烦,“宋老婆子死了以后,说是去买些纸钱,就没回来了!”

    林清如并不在意她的嘲讽,忙问道,“阿婆可否给我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子?”

    ————

    雪茶神色略有黯然,露出些难过之意,“去瞧过了。她家中贫苦,舍不得银子买药治病,病得起不来身。家中只有一个半大的小孙女,实在难以维系。”

    等从叶家出来,雪茶跟在林清如身后亦步亦趋,“大人,别看叶姑娘模样清秀柔弱,骨子里倒是有几分豪言壮志的。”

    “今日多谢林姑娘为我仗义执言了。若非姑娘提点,我竟不知一切都是王家圈套!”

    “林姑娘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叶水柔拿团扇掩一掩嘴,笑道,“说了这样一大堆,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难为林姑娘听着了。”

    她探了探头,“往日里宋阿婆小孙女总十分热络,今日怎得不见她?”

    林清如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想要将繁琐思绪抛之脑后,“不如咱们去吃一碗小馄饨吧。”

    她的目光刮过两人,“死了倒是有富贵人家,三番两次上门来问。早干嘛去了?”

    林清如抓住其中关窍,“阿婆,你是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前来相问吗。”

    她顿了顿,不由得提醒她,“你为女子,操持家中本就辛苦,日后定要多家防范。只怕王家不会善罢甘休。”

    她接着问道,“不知阿婆今早所见之人,是不是亦是我家中亲眷,前来寻人的。”

    林清如面色露出些许担忧来,“咱们且去宋阿婆住处看看。”

    不出所料,东街宋阿婆的馄饨摊子无人经营。想是许久无人照管,如今已换了一个卖米糕的小贩,在热气腾腾中吆喝叫卖。

    林清如低声说道,“民生不易。比起花间楼奢靡宴饮,这些人生活大多清苦。倒真是朱门酒肉臭了。”

    雪茶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动。

    “只是,我另有一事,还得麻烦阿柔。”

    那阿婆两手叉着腰,“我忙着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这些富贵小姐似的整日无事!去去去,一边去!”

    雪茶自知失了言,神情有些难过。

    她眼睛一斜,“也不知道宋老婆子上哪儿去认识的。我可没听说她有什么富贵亲戚。”

    《大理寺女少卿》

    “林姑娘面冷心热,算是我在京中唯一的朋友了。”她轻摇罗扇,“我叶家在京中还有几分薄面,林姑娘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一定不要推辞。”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那阿婆晾好衣服,回头打量两人一眼,语气里有些自伤                                                的嘲讽,

    收了银子,自然是拿人手软,到让阿婆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是做什么!”

    林清如见状,从袖中摸出几粒碎银子来,不容那阿婆拒绝,塞到她的手中,“是我不知礼数,上门未带见礼,阿婆不要见怪。”

    “说来,不过是他们觊觎嫉妒。流言纷扰,实不必往心里去的。”

    屋内之人弊衣箪食,见有衣着光鲜之人从此经过,不由得投去好奇神色。

    林清如忙着询问细节,打探小莹下落,便随口胡诌了一句,“远方表亲,不常来往罢了。”

    见无人应答,林清如心下不安,于是说道,“进去看看?”

    阿婆摆了摆手,嘁了一声,“你问我,我问谁去!”

    自不用她说,林清如心下亦觉得奇怪。阿莹那小丫头她是见过的,懂事乖巧又嘴甜心善,时常在馄饨铺子上帮忙跑腿。怎会说跑就跑了。

    言及此,她像是又想起一事来,“对了!上次叫你去瞧瞧宋阿婆,她可如何了?”

    见她豪言壮语,林清如笑着点点头,“旁人议你,不过是嫉妒你有他们没有的东西。财富也好,权力也好,他们越是议论,说明越是嫉妒,你越该牢牢握在手中。”

    见她自己有了主意,林清如便不再多说些什么,只好言安慰于她,

    林清如眉头深深皱起,不得不出门探头问到隔壁邻居,“阿婆,请问隔壁的宋阿婆呢。”

    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到自己,林清如不由得失笑,只能含糊应过。

    林清如微微抿唇,“但凡女子想要成就一番事业,路途都诸多阻碍。质疑与觊觎,偏见与嘲笑,都是常事。”

    她轻摇团扇,“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我们这些人,哪有什么葬礼?能有块白布一裹,都算不错了。”

    她喃喃念叨,“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宋家穷得连油灯也买不起,不过是做些馄饨营生。生前无一人照料接济。倒是死了……”

    雪茶惊呼,“什么时候的事!葬礼在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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