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卜一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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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母亲帮人浆洗衣物、在食肆后厨洗碗，兄长去码头帮人搬运货物，我则去药铺做药童。

    “是，当夜我借把脉之机，将淬了蛇毒的银针扎进指缝之中。”

    那人找到我，告知我真相后，我便拜别师父，转而钻研毒术。我苦心修习三月之后，来到此地。”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在狗尾巴巷寻得一处简陋棚屋，勉强安身。

    “所以我父亲真的是你毒杀的？” 南宫珣眼眸中似有剧毒，厉声质问道。

    兄见此惨状，痛心疾首，为救众将士性命，无奈之下，只得带兵前往周边村庄强取一石粮食。

    此中艰辛与愧疚，如影随形，每念及战死的袍泽，便痛彻心扉。

    就在我已然接受兄长是死得其所的忠勇之士时，某日，一人前来告知我，兄长竟是为了不让同袍饿死，强抢粮食，被卫国公杖刑活活打死。”

    陆子衿赶忙抓住他的手，费力掰开他的拳头，紧紧握住。

    为了妻儿，兄不得不忍辱偷生，苟活于鹿儿村。

    切莫为兄之离去过度哀伤，五年前那场大战，兄便已是该死之人。

    “沈世蕃。”

    方才卜一进入药帐时，他便一眼认出这是卜家之人。

    抹云将卜一带下去后，卜大夫忽然双膝跪地，拜倒在南宫珣面前。

    忽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急促传来，有人猛地冲进屋中，紧紧抓住卜一的双臂。

    孰料次日，北漠大军汹涌来袭，而饥肠辘辘的南家军终是难以抵挡，全军覆没，血洒疆场。

    那时，南家军深陷绝境，皆因奸佞作祟，致使朝廷粮草延误不至。

    陆子衿拿着信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禁脱口问道：“你竟是卜杨的儿子？”

    他一把将卜一搂入怀中，带着哭腔喃喃自语：“我兄长竟有后人，竟有后人。”

    陆子衿睨视他一眼，接过那封信。

    家母牵着十岁的我，带着兄长进京投奔亲戚。

    “少游吾弟 ：

    信封已然泛黄，四周边缘被虫蛀出大小不一的孔洞，她抽出里面的薄薄的一页信，打开。

    到了鹿儿村，见到他们要入住的屋子时，那些被尘封许久的儿时记忆，刹那间如潮水般从脑海深处汹涌而出。

    兄本欲随同袍而去，了此残生，然云娘告知已有三月有余的身孕。

    他与娘依照爹所留下的地址，在京城兜兜转转，一直到所带银钱耗尽，始终未能寻得叔父的踪迹，根本无人知晓叔父的去向。

    然积疾成疴，母亲苦苦支撑了五年，终是油尽灯枯。”

    “我三岁启蒙，五岁背诵医学典籍，十岁便能诊治一些简易病症，三年学医已有小成。

    他眼神悠远而深邃，仿若思绪飘回往昔，缓缓说道。

    “我家父乃是秀才，在齐州老家一私塾任教。

    卜大夫轻叹一声，眼眶中泪光闪烁，继续说道，

    卫国公并未在军籍簿登记爹的卸职记录，就让他爹作为英雄死于五年前那场大战。

    南宫珣此刻双目通红，拳头紧握。

    军法如山，此罪当诛，卫国公虽念我往日之功，仍依律处以十军棍之罚，而后卸去我军职，将我遣送至鹿儿村。

    奈何天意弄人，兄长十三岁那年，父亲突然染疾离世。

    南宫珣听闻，大为惊诧，忙拿过陆子衿手中的信。

    兄唯有将他托付于你，望弟念及手足之情，悉心照料，教他读书明理，长大成人，若有朝一日能重振家门，兄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卜一早慧，心性沉稳，这是陆子衿认识他以来，头一回见他流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情绪。

    娘并未听从爹的嘱咐，而是将爹留给叔父的信置于木匣之中，埋在了父亲坟前。

    遥忆文祯十二年那场惨烈战事，我本就当与将军同殉于沙场，马革裹尸，此乃将士之归宿，然命运弄人，竟苟延至今。

    一日，兄长突然归家，将我带至相熟的行老家中。

    陆子衿领着嚎啕大哭的卜一来到南宫珣的营房之中。www.hualuowx.com

    兄长最后一次来信，说他会努力立功，让我也要用心苦学，盼着总有一日兄弟二人能重振卜家门楣。

    不想亲戚仅给了些许散碎铜板，便将我们母子三人逐出家门。

    此时，刚从战场归来的南宫珣已换好常服，见陆子衿带着人进来，虽不明所以，却也安然坐在陆子衿身侧，静静等候卜一的情绪平复。

    卜一抽泣戛然而止，满脸疑惑地望向陆子衿：“小姐，你认识家父？”

    展信佳。见字如晤，兄此刻满心悲戚，实无颜再归故乡。

    那竟正是他幼年时曾经生活过的家。

    卜一抽抽噎噎地自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向陆子衿。

    陆子衿听到此处，猛然转头望向南宫珣。

    吾弟，这些年你定以为兄早已战死，兄亦知对不住你。

    卜大夫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与他兄长相似的面庞。

    陆子衿恍然大悟，按他所述，应是二十八岁，可其面容却似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想必容颜衰老如此快定是那三月以身试毒所致。

    卜大夫微微合上双眸，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眼中已无泪意。

    待陆子衿出了药帐，他亦跟了出来，一直站在外面。

    如此这般，方才有了吃食，得以糊口。

    心脏依旧犹如被一把锐利的匕首猛然刺入，搅得疼痛难忍。

    随着兄长让人带回的银钱日益增多，我亦听从兄长安排，有幸拜得名师，继续研习医术。

    “常年为母亲看病，所挣银钱所剩无几。

    如今兄大限将至，一儿尚还年幼，懵懂无知。

    兄长识字且英勇无畏，很快便从押官、将虞候一路晋升至郎将。

    然而，一月之后，我未等到兄长再立战功的喜讯，却等来了兄长战死的噩耗。

    “找你的人是谁？”

    他与娘一路风餐露宿，终至京城。

    原来南家军正在征兵，兄长被选中。他向卫国公预支了一两银钱，嘱托行老收留我，予以照看。

    数万儿郎空有报国之志，却只能以野菜树皮充饥，诸多体弱的同袍难耐饥馑，纷纷饿死营中。

    南宫珣虽早已料到是沈世蕃与圣上的手笔，但当那真相毫无保留地骤然展现在自己眼前之际，

    他凭借着那模糊却又深刻的记忆，在爹的坟前，挖出了当年娘亲手埋下的木匣。

    兄 卜杨绝笔。”

    那夜，娘对他细细叮嘱，不可对叔父泄露半分。

    爹去世那年，他才五岁，幼时记忆早已消散，唯独爹临终嘱托时的情形以及娘的悲恸担忧深深印刻于心，也许是爹娘的举动令他惶惶不安，那段往事始终在他脑海中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