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试牛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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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之所以敢进宫来，就是姑母传信说，万无一失。他还是很信任姑母的。

    甚至被他一用力，带进了怀里坐下。小宛浑身僵硬，背后人的气息缠着她微湿的发梢冰凉又灼热地搅扰在她耳鬓。

    宫殊玉道:“臣用过了。”

    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但姬昼却没有说什么，小宛以为他要赞赏一下宫殊玉的。她偏了偏头，发丝就蹭过姬昼的鼻尖，身上熏的淡淡的香便也浸进他鼻腔。是淡而媚的香气，令人想起三月春夜星光下的海棠花。

    齐如山颔首道:“陛下正处置事宜，不若奴婢替夫人送进去？”

    但小宛觉得这雨中借伞的情分堪比雪中送炭，也就没多想旁的了。

    雨声潺潺。她可不知宫殊玉进了书架之间瞥到她那个偏僻的位子上摊开一本书，《从零开始当妖妃》。所以等宫殊玉走出来的时候，经过她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夫人聪颖灵慧，身份尊贵，当自珍自重，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否则酿成大错，非但枉送性命，还要祸及家人。”

    宫殊玉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小宛也还了一礼，有些讪讪，但还是开口:“宫大人，好巧啊哈哈哈，宫大人吃过饭了吗？”

    青年男子登上楼梯的步子一顿，抬起头，有些惊讶，大约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小宛忖度，那些人一定觉得她空有皮囊没有文化，怎么会到文化氛围如此浓重的藏书阁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云云，进而说不定还要联想到她是刻意等在这里的。

    “带了什么好东西？”他低声道。

    小宛理所当然地说:“可是辇车只能坐三个人，我们有那么多人，坐不下啊。”

    宁嬷嬷说，只要夫人开口相劝，陛下一定是听夫人的。

    她心下窃喜想着自己的小心机成功了。

    他也望见，她并不到廊下来避雨，雨冲刷着伞面飞珠溅玉，她就那样规规矩矩在雨里笔直地站着。

    在廊下收了伞，交给齐如山去晾着的时候，小宛悄悄歪头瞄了一眼里头，好似有个大臣尚且跪着。她立即又踌躇了，低声问齐如山:“齐公公，我进去不要紧吗？是不是不方便？”

    为什么薄家的二公子那么位高权重的人需要她来营救啊。她从未接近过权力的中心，也不了解这些政事上的繁杂，太后说薄二公子为了救下冤屈的忠臣陈杨两家，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带人去了菜市口劫法场，还因此和监斩官大打出手，不小心之下砍伤了那位监斩官。

    他竹青袍子上罩着黑狐裘，狐裘的毛尖沾满晶亮的水珠，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狐裘里探出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居然握着一把伞！

    小宛觉得宁嬷嬷和太后对她实在太有自信，要是她们的自信能分她一点就好了。

    小宛抬起手捋了捋鬓边沾湿的发丝，腼腆抿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不出一刻，急报就递进宫中，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薄家二表哥就在御书房里请罪呢。

    她心里还纠结，可脚下一点不迟疑，走到他的跟前，绕过玉案，把自己的手递给姬昼；哪知道惹了他轻轻一笑。

    她的确不记仇，总记得别人的好。即使不久前宫殊玉不借她伞，看在这么好用的药的份上，她也是一点儿也不计较宫拂衣的事情了，只要她不再来找她麻烦。

    小宛就望见齐如山状若真的有事一样一溜烟走了。

    是不是不太好啊？

    宫殊玉倒是愣了愣，称了个是，将伞双手交给她，她也小心翼翼双手接过来，转头给觅秀说:“叫那个小江公公回去多拿几把伞回来。”

    而玉案后端坐着的俊美青年，眼光却并未落在她脸上。好像在看着她的裙子？她反应迟钝地忽然想到，应该是膝盖。

    小宛心里感叹了一番，从容踏入御书房。

    小宛忐忑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一个表情，她这是临危受命，完全不知道太后说的“再作筹谋”这么快就筹谋好了，她好不容易从藏书阁脱困回到沧海殿时，宁嬷嬷就等在里头了。

    “手这样凉？”他把她的手阖在掌心，温暖的感觉涌上来，小宛连忙说:“我带了暖炉。”说着就要抽开手去拿放在食盒里的暖炉出来，——她怕自己太眷恋他的暖和舍不得撒手，特意备了这个宝贝。

    彼时，宫殊玉竟然也在藏书阁中，而且他带了一把伞。小宛记得她看见那把伞的时候，觅秀说她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

    御书房无召不得入内，而像寻音觅秀就只能在大门外头打转转。其实这也是小宛看那本书上学来的，说什么，要学会示人以弱。那么倘使他看到她孤零零地站在大雨里，心里一软说不准也就叫她进去了。

    齐如山接了食盒刚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才走了三步，就结结实实挨了主子一个眼刀，他戛然而止，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讪笑:“夫人还是自己送进去吧，奴婢，奴婢想起还有别的事……”

    伞尖还在不断滴着水，显然外头的雨极大，在觅秀寻音两眼放光的催促下，小宛不得不立即出声唤道:“宫大人——”

    她刚要行礼，姬昼已经搁下笔朝她伸手，她一愣:是，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不理解。

    青玉案边各立有一人高的青铜灯，烛光稳稳当当，与外面狂风骤雨的景象相交映，凸显得这里格外宁静。

    小宛的腰被他固着，他想，真是不盈一握、随时会断的感觉，令人担忧。

    “既然，咳，既然宫大人要用功，或许，宫大人暂时用不上这两把伞？能否暂时借我一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做出个无奈的表情，“雨有点大，我们都没带伞……”

    他看向她端出的青花瓷碟子，碟子里盛了整整六只黄澄澄的糕点，捏成金盏菊的模样，不过手艺好像比较生疏，点心的形状参差不齐。

    小宛摸不着头脑，只好说，啊对对对。

    绘了十七朵优昙花的油纸伞将她的面容恰好挡住了，但是她身姿亭亭，似暴风骤雨里依旧绚烂的一支红莲，一支亭亭的红莲。

    每个御前伺候的大总管，脚底抹油的功夫都令人望而却步。

    他们两个在此旁若无人地说话，底下还跪着个薄懈之，但薄懈之心里却知道，这位长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的女子是他们薄家如今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御书房宽阔明亮，南墙上开着几扇窗，天光从窗上三交六椀棂花格子里泻进来，一束一束照出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尘灰。

    姬昼，你有口福了，她心里想得很美。

    小宛不知他怎么突然又问这个，笑着说道:“还要多亏了宫大人昨夜遣人送的秘药，用了一点，今天果真已不大疼，红肿也消了七七八八。”

    这般先甜后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吹捧了一番，但是宫殊玉好像并没有什么触动的表情，只道:“夫人谬赞。”

    她探身去将食盒打开，语声里按奈不住欣喜，说:“是我做的菊花糕。”

    门缝里可以窥视的有限，雨雾浓浓，他也看不到其他的了。

    菊花糕，不妨叫苦菊糕，他想。

    那一味清苦愈发猖獗，到了最后，竟然只剩这苦味，别无其他。

    而随着他踏上楼梯的小厮的手里，居然也握着一把伞！

    齐如山还在垂首请示，他低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笔杆，清雅沉静的嗓音寂寂响起:“雨这么大，你们就让夫人在雨里站着？”

    宁嬷嬷语重心长地说，这就是太后为她精心准备的小试牛刀的机会。她正好可以借此试探一下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是否可以撼动陛下的心防云云。

    菊花糕初尝绵软甜腻，姬昼轻蹙了一下眉，但不想表面的糖化尽后，内里竟然十分坚韧劲道，铺天盖地的菊的清香并一味若有若无的清苦味充斥着口腔。

    今日这场大雨大有涤荡尘世的势头，雨线砸地溅起不计白雾茫茫。在一片白茫茫里，他的目光抬了几寸，望见门外的大雨中，立着一个红衣女子。

    宫殊玉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夫人的辇车不是有顶的？”

    齐如山心里无语。明明是夫人坚持说不要坏了御书房的规矩，怎么还是他背锅，唉，他就是个背锅侠。

    小宛想着，她做了书里说的菊花糕，自我感觉良好，所以趁热打铁送过来，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他的胃能不能被她抓住。不过她也知道，凡事难以一蹴而就，所以她规划好了接下来半个月的点心菜单，挨个儿做一遍送过来。

    觅秀应了就下去了。

    她左手里还拎着一份食盒，看来是给陛下送吃的。齐如山想，陛下大概气饱了。他说:“夫人是来给陛下送吃的？”

    小宛笑了笑:“宫大人真是用功啊，嗯，是朝臣之榜样——”

    姬昼的目光明灭:“腿还疼吗？”他一面问，一面拣了一枚在手里。

    但没能抽开。

    她是万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