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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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锦慢吞吞“哦”了一声。

    他虽然性子直，但也不是傻子，从小在楚家长大更知道实力的必要性。

    傅锦扒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问：“妈妈说小石头叔叔不是我的叔叔，真的吗？”

    她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几乎成了气音：“明天我要给他打个视频。”

    他们在嘴上说，“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血缘改变”，却没有一个人前去抱一抱、拍一拍小石头，让他到自己家里住一晚，告诉他别伤心，别难过，我们还是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哥哥……抹除他可能产生的一切焦虑与恐惧。

    这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傅闻东抱着傅锦乘电梯上了楼，把小女孩放在沙发上脱掉外套。

    孩子关心同学是好事，做父母的不会拦着。

    他盯着傅锦，坚决道：“傅延北在傅家待了二十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早是傅家的孩子了！”

    “他就是薄家的继承人，在外头不怎么招摇，名声却一点不小。”傅齐南撇嘴，显然对薄舟没什么好感。

    这个点很多人已经休息，空旷的卫生间里只有水流声和小孩子稚嫩的问话：“妈妈，今天晚上那个姐姐是谁呀？”

    然后三叔一家怀着百般歉意想要补偿没相处过一天的亲生女儿，老二抱着好奇前去和傅北北说话，老三最后也默许了小石头离开傅家的决定。

    谢澜的目光变得软和很多：“谢谢。”

    她自小就聪明，自然感受得到傅闻东的火气不是朝向自己的，因此小脑袋瓜里面过了两遍，就得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结论：“小石头以后还会来家里，以后我想他了也可以给他打视频电话。”

    楚闻看谢澜打算一个人走，连忙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臂：“等等，我和你一起回宿舍。”

    傅齐南把目光投向更远一些的地方，看见一直没露面的小侄女正被大哥抱在怀里，身旁是和他刚结婚两年的嫂子。

    傅闻东扭头一看，小孩已经睡着了。

    “不了，”楚闻说，“马上毕业，回学校收拾收拾行李。”

    女人顿了下，给她用温水抹了一把脸，冲掉上面的洁面泡沫：“那是爸爸的妹妹，不能叫姐姐，要叫姑姑。”

    因为年纪小最小的缘故，兄弟四个里面属谢澜陪傅锦一起的时间最多，人也温柔有耐心，傅锦在三个叔叔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他。

    傅齐南没能把话说完，一直盯着谢澜想解释清楚，苦于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正打算把人单独叫走，就顺着谢澜的目光转移到了傅北北那边。

    就今天晚上傅家人的表现，不难想象平日里他这个舍友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连之前提到过关系不错的三个哥哥，大概也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傅锦今年六岁，也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年纪，多少能察觉出傅北北和自己家的关系不一般，至少绝不是晚宴上其他宾客能比的亲密。

    他感谢楚闻的好意，尽管他其实并没有楚闻担心的那样难过。

    楚闻也一直关注着谢澜的表情，虽然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但最后还是拒绝了父母顺路回家住一段时间的提议：“还有不到一周就毕业典礼了，四年就参加这么一回，我不想错过。”

    傅闻东顿了一下，摸摸女儿的头发，耐心给他解释：“小石头叔叔和你姑姑，就是今天晚上爸爸让你看的那个姐姐，他们两个抱错了。姑姑是爸爸的妹妹——”

    “挺好。”他还想要解释些什么，被谢澜用两个字打断。

    傅锦急切地打断他：“那小石头呢？他以后就不来咱们家和我玩了吗？”

    “不会太久远！”楚闻握着拳头挥了挥，比谢澜本人还要有信心，“你加油，到时候富贵了可别忘了兄弟！”

    就这么一点动静，在车上已经迷糊睡着的傅锦已经醒了，揉着眼睛被妈妈带去洗漱。

    “常教授？确定下来他是你的导师了？”楚闻的表情难掩羡慕，毕竟依常教授在人脑疾病的研究成果，放到全世界都是领头羊的存在。

    小石头抱着为爷爷过寿的喜悦念头来，然后突然听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孩子的消息，而他们这些说要“永远把他当成家人”的人，甚至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心情。

    如今四周无人，只有他们两个，他想知道傅齐南的真实想法。

    像一研所这种机构的学生名额极为紧俏，得到之后近乎于获得了一张具有极高含金量的证书，培养标准自然更为严格。

    二哥傅寻西也在逗傅北北开心。

    倒也正常，市场份额总共就那么多，薄氏集团和傅家的产业难免有重合，既然是竞争对手，多年来难免有摩擦。

    话出口意识到不太对，她努力比划道：“就是，小石头叔叔不是咱们家的，他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吗？”

    最后，傅齐南的视线转回到身边只有自己的谢澜身上。

    “那小石头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

    “三哥，其实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把户口迁出去？”

    楚家夫妇知道，他回学校主要还是因为担心谢澜。

    但是她最后的话却还莫名萦绕在耳边。

    虽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不过傅闻东为了方便办公，没有和老爷子一起住在老宅，而是挑了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买了一套房产，平日里和妻子女儿住在一起。

    傅闻东照常给女儿念完了一本图画书，扭头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由问：“你还不困？都这么晚了，该休息了，不然明天早起不来。”

    可能是酒楼的冷气开得太足，他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www.qianlan.me

    谢澜点点头。www.qiongquan.me

    傅锦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害怕，因此抓紧了傅闻东的手臂：“他的爸爸不是他的爸爸了，他的妈妈也不是他的妈妈了……”

    然后呢？

    谢澜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已经决定走科研这条路，毕业后多半还是留在所里工作，傅家的任何生意都和他没有关系。

    前世他直到出车祸之前，都一直被禁锢在抱错的事情里，额外投入到实验的时间很少，想来也有点对不住一研所的常教授和师兄师姐。

    谢澜微诧：“你不和叔叔阿姨一起走？”

    傅闻东突然愣住。

    傅齐南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刚刚离去的男人身上，不过看着谢澜的视线飘走，还是跟着解释了一句：“那人叫薄舟，你知道薄家吧？”

    今天晚上在包房里，无论是三叔一家，还是他，还是老二老三，仿佛都信誓旦旦地说过，没关系，哪怕认回了傅北北，哪怕小石头把户口迁走，他也永远都是傅家的孩子。

    怎们会这样？

    傅齐南看着谢澜越过自己走在前面的身影，跨步追上去还想再说，可是谢澜已经进了大堂，周围来来往往不少服务生，时不时还有其他人经过，便带着不安闭了嘴巴。

    因此，听见楚闻发问，他顿了顿，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找常教授要了最新的人脑神经电极数据，最近除了准备毕业典礼发言，应该都会忙这个。”

    他早就应该明白，有些人不会因为他不同的表现而改变选择。

    楚闻撇了撇嘴，实在是为谢澜感到不值。

    曾经因为他的不死心，傅家这事被带到了研究所，而受环境影响，谢澜更是难以摆脱如影随形的讨论，也就越陷越深。

    薄氏集团有一家做生物医药的公司，往届有很多京大的学长学姐毕业后都去了那里工作，他也有所耳闻。

    女儿的童音描绘出的未来，让傅闻东安下心似的悄悄吐出一口气：“对。”

    晚宴就在傅齐南浑浑噩噩的思考中结束了，宾客散去，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归处，而他最后也没能和谢澜解释清楚，更别提打消掉一直萦绕在心口的惶恐。

    “挺好的。”

    至于谢家人，这么重要的场合连面都不露，更可以想见是什么样的人家了。

    谢澜对傅闻□□如其来的自我怀疑丝毫不知，进了宿舍后，他在楚闻惊讶的目光里打开电脑，开始调试程序。

    楚闻眼中的谢澜样样都好，不珍惜的都是没眼光的人，与其放心思在他们身上，还不如专心学业，那才是真正踏实且强力的倚靠。

    等谢澜和楚闻回到京大的时候，傅闻东一家三口也到了家。

    “爸爸还有妹妹吗？”傅锦惊讶地睁大眼睛，困意都被驱散几分，“爸爸不是就三个弟弟？”

    傅齐南对上谢澜不闪不避的眼神，却转移了视线，含糊道：“我仔细想想，还是在名义上先各归各位比较好。你知道吧，血缘这个东西，有时候不是简单的——”

    这次的寿宴让傅老爷子很不满意，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出意外，连带着热闹的心思也没了，见宾客们都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起生意，召来酒店经理示意可以结束了。

    谢澜在包间里看出傅齐南表态的时候有些迟疑，明显言不由衷，只是碍于其他人都同意了不好唱反调。

    听了女儿的话，傅闻东眉头皱了起来，面上也带出几分严厉：“没有的事！”

    又怕童言无忌，多加了一句叮嘱：“这话不要和别人说，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自己不知道，好吗？”

    傅锦半是明白半是迷惑地点了点头，出去找傅闻东讲睡前故事去了。

    女人不想把实话告诉孩子，但也知道自家闺女不好糊弄，便实话实说道：“你姑姑是出生的时候和你三叔抱错了，你姑姑是傅家的孩子，三叔不是。”

    谢澜失笑：“和常教授直接沟通的机会估计并不多，主要还是跟着小导师。等真做出什么研究成果来，大概才能吸引大佬的注意吧。”

    三婶正在女孩旁边和她说话，不远处三叔笑着看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