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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敢假死欺君，敢去蹚天下人都避之不及的浑水，在对我动情后，尤敢放下私情以保大局，又因私情对我留了一线生机。你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这曾一度让我很担心，也很心疼。分离那两年，我记起前事后心里虽然怨你，却也是格外忧心你的，‘桃李案’发，我很怕你皇兄会处置了你，而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保护你呢？午夜梦回时我只能靠着一些微薄的希望，还有对你的恨活着……可我终究还是爱你的。”
“公子。”一个眉眼清秀的小侍女此时正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她在哪儿呢？”
他这一生，报仇是为了什么，爱人又是为了什么呢？从始至终，不过都归于他对花神许下的那个愿望，而也是正在此时他才忽然明白过来，那一次她说“花神娘娘是最灵的”那几句话的真正含义。
残月如初月，新秋似旧秋，一晃十年，曾经的豪情慢慢地退却下来了，她由衷地觉得自己也是千年长河中的一滴水。以她与他的身份和能力，即便在此时的一方天地里搅动了天下格局，若干年后，也不过史官笔下的一隅而已——极少的世间大才，能够在悠悠长河中留下一方名姓，即便留了名姓，他们中的许多人也逃不过造化捉弄，不知留下多少遗憾。
她弹的是《凤求凰》，是为了满足他这个醋坛子，特意为他弹的《凤求凰》。
一曲《凤求凰》渐入尾声，她收了琴下山，那仙乐余音绕梁，最后一个尾音恰漂泊在古寺的沉钟里，她来到街市上，万千华灯中他正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她脉脉含情的目光望向了他身后的那棵树，他曾经亲手为她所植的红梅树。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又重新鲜活明亮起来了。
豆蔻年华时有亲朋爱着，无拘无束地笑闹，仿佛一切尽在掌中，时过境迁后，单纯与明净随流年之水远去，留下的是不灭的回忆与今宵酒醒。这世间沉重的行囊，最终还是得自己来背负。若能找到一意中人和自己一起遍踏山河、相拥取暖，那便是弥足的幸事。在天下的汪洋大海中一对恋人是微不足道的两滴水，但在彼此的天地里他们是对方的全世界。毫无疑问，她和他都是幸运的——朝晖暮霭，日日相逢，不可数计，不似织女牛郎，只得一期一会。
元宵佳节，人声鼎沸。金沙桥边火树银花，天地之间灿然炫目，头顶的烟花轰然炸响了。如斯盛大的光影流逝间，两人都紧拥住了彼此的神明。执手之人、万水千山，皆在此刻入画。吾生有涯而相思万古，如日之恒，如月之升。
手颤抖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藏在衣里的那支她为他做的筚篥。
十年前，在她为他饮下毒酒之后，他不顾一切为她寻来了解药，守着她醒来，并答应了她四件事：
第一，给燕国今年受灾省县的百姓免除三年的赋税，赈灾的事是宁王去办了，那时也快回了，在走之前阿离还要和他再见一次面，交代后续事宜；第二，把那些曾因为她而顶撞他的大臣都放出来，并给他们一定抚恤；第三，解散战俘营，让他们各自回家；第四，要言和就是真的言和，至少五年内不再征兵，不再动干戈，与民休息。
她笑着，小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唇，“我明白你的心意，今天我们已经折腾得够久了。”
如今天下太平，晋、燕两大国罢兵言和，他由衷地觉得她当年醒来后与自己谏言是对的。
，都彻底熄灭了。
她那样决绝地饮下毒酒，是要以死向他证明她的感情么……从祖庙里的一晌荒唐到两军阵前的毅然替他饮毒酒，她疯起来，原来不亚于他啊！
一缕悦耳的清音骤然惊醒了他，一睁眼，才发现是一滴露水。
“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还我。小昭，其实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因一下午睡了太长时间而感到有些头晕。
之前把她囚在金殿里，也只是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他的较真和怀疑，也只是想确认她爱他而已。今天他确认了她的心意，可这个代价却让他生不如死。原本要死的是他啊！
人们向往着英雄气，用来对抗现实世界的琐碎平庸，但英雄 也是平凡人，所不同的是，他们展现给了世人不平凡的一面。时光流转过去，江水涛涛拍岸，这一生的成长和忧愁，终会脱落而去，成为不知名山上的一棵青松，成为古城城楼上的一片云雾，随着风吹，随着水流，化成田埂间交错的阡陌，化成阡陌上行人的生命。
做完这四件事以后，他将皇位禅让与宁王，带着她远走山海。
他原本怨恨她一直骗自己，可一想到明昭公主的经历，心中又只剩了心疼……她是在边关死过一次的人啊，劫后余生所求无非是晋国强盛、百姓安泰，他是她用以达到目的的桥。她当细作，站在她的立场上看本也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不该爱上他。
“在后山弹琴。”
今天正是元宵节，他才去另一头给她买了漂亮的锦鲤灯，恰遇上下山的她。
她的眼中也只看见了他，周遭游人如流，都成了疏离而模糊的背景。神光离合间，那双望向她的桃花眼专注而安宁，将她和人潮彻底隔离。
那时候她说：“无论燕国还是晋国，都不能再打仗了。我尤其不想再当这个罪人。阿离，我们要自己安宁，就得先要天下安宁。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你我既是燕、晋皇室血脉，无论自己遭遇了什么，燕、晋的百姓终归还是我们的百姓，若是连你我这样的人都不能为他们做一点主，又有谁能够为他们做主呢？若天下大乱，谁又能有安身之所？”
夕阳西下，芷柔在山上弹着古琴，一面远眺山河，看着不远处山脚下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赴学堂的，讨生活的，日日如旧……
耳边隐隐约约地，似乎传来了她奏乐的声音……弹古琴的那个是晋国明昭公主，吹筚篥的那个是细作顾小昭，两个身影在不自觉间重叠了，在梦与现实的交界线上，呼唤着他。
昨日悄然成忆，而今天才刚刚开始。
此时她在他眼睛里重新看到了那熟悉的神色，那是从前他们在明王府谈情说爱的时候，他才有过的神色。
他闻言这才收了手，似还有些意犹未尽和不甘心，坐在她身边说：“无论你我要以何种方式在一起，对于天下，对于晋国，我都不会再让你留有任何遗憾。”
他一面走着，一面回味着她刚才和自己说的话，一昔之间，埋葬在心里的许多个“为什么”似乎都有了答案。
“我明白，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我一想到那天，那是觉得后怕，万一我没找到解药呢？”
小侍女道：“夫人问您今天晚饭吃什么？”
或许他们本不该相爱，但他不悔，也从未觉得爱错了人。即便她是晋国公主，即便她是细作，即使她骗过他，但那其中刻骨铭心的灵犀与安慰，莫非也是可以演出来的么？一切真真假假，何时还能分得清什么是戏、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呢？世事从不可一概而论，人心亦然。当外在的一切都脱落之时，他记起来，从前的明王和顾小昭是快乐的——在只有他二人相对、忘了其他的一切时，他们拥有过纯粹的快乐。
“我认识很多人，可他们都不是你啊，阿离。我见过你在备受打压时故作坚强的样子，见过你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见过你忍着仇恨与痛楚算计人心，见过你算计了所有人却唯独将我视为例外。你孤僻、不完美，但这四海八荒也只有一个晏慎离。往后，你要对我的感情有信心一点，我也会让你能有这样的信心。从前的事，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在那春山之顶，清泉之傍，朝霞影中，掩映着好生灵动的一张脸。落梅辗转在弹琴人身前，少女浅蓝色的衣袂随着花瓣一同飘起，蓝纱下的皓腕若隐若现，五根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速抡动起来……
女儿小腊月就像曾经十来岁时的她，纯净得宛如一篇童话，明澈得一洗如水，还未完全看清这个世界，在她的眼睛里，人与人间的关系是单线的，是明朗的，她还瞧不清许多事情背后的真实缘由。同时，还爱凑热闹，爱发议论，爱编制朦胧的幻梦，幻想着理想的远方，怀着单纯如火的激情嬉笑怒骂，为一切美好的事物落泪，为自己和他人感动。她爱着这样的自己，也用少女的眼泪写下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诗行。
马蹄踏在洒满了落日余晖的草野上，无数次从秋日走到春景，在一片娇绯又清冷的气息中央，或昂首痴瞻，或俯仰自如，或曼吟低叹，心眼手足无不自适，一并许了愿，一吻无痕，姑娘透明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丹唇皓齿微微开合间，却不能听清在说什么。
“若我们都晚了一步，我没来得及阻止你，你也没来得及救下我，你我同死，也算是对彼此的成全。可你不是也吓到我了，阿离，我不想当什么天下共主，也不想再做明昭公主。我最大的一个、独属于我自己的愿望，谁都给不了我，只有你才能给我。”
……
两人同乘一骑，一如从前的某一日。落日渐渐在他的眼眸里沉下。
一点轻微的小雪漂泊在清冷的空气里，点缀在古黄色油灯的光晕中，落在明如点漆的瞳仁前。
她的话语正中他内心，面对这样的坦白，他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再次吻她，薄唇不轻不重地撞在她唇上，一番触碰，委实又令人情难自抑了。
其他的万千黎庶则随江水东去无痕，但在他们自己的一生里，仍是舞台上无可替代的主角，喜悲忧乐，都由各人自己铭记。明昭公主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是尊贵和荣耀，也是无形的枷锁，她尽了自己的心力与之抗争，也尽了心力去完成这个身份该有的、甚至是额外的担当。现在，她回到了自己最初向往的那片个人的天地中。
少女目如琉璃，眸中辗转过了十载春花秋月，昔日的小树长出了院墙，两人再故地重游之时，正霰雪清寒，花阴已亭亭如盖矣。
] “你敢假死欺君，敢去蹚天下人都避之不及的浑水，在对我动情后，尤敢放下私情以保大局，又因私情对我留了一线生机。你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这曾一度让我很担心，也很心疼。分离那两年，我记起前事后心里虽然怨你，却也是格外忧心你的，‘桃李案’发，我很怕你皇兄会处置了你，而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保护你呢？午夜梦回时我只能靠着一些微薄的希望，还有对你的恨活着……可我终究还是爱你的。”
“公子。”一个眉眼清秀的小侍女此时正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她在哪儿呢？”
他这一生，报仇是为了什么，爱人又是为了什么呢？从始至终，不过都归于他对花神许下的那个愿望，而也是正在此时他才忽然明白过来，那一次她说“花神娘娘是最灵的”那几句话的真正含义。
残月如初月，新秋似旧秋，一晃十年，曾经的豪情慢慢地退却下来了，她由衷地觉得自己也是千年长河中的一滴水。以她与他的身份和能力，即便在此时的一方天地里搅动了天下格局，若干年后，也不过史官笔下的一隅而已——极少的世间大才，能够在悠悠长河中留下一方名姓，即便留了名姓，他们中的许多人也逃不过造化捉弄，不知留下多少遗憾。
她弹的是《凤求凰》，是为了满足他这个醋坛子，特意为他弹的《凤求凰》。
一曲《凤求凰》渐入尾声，她收了琴下山，那仙乐余音绕梁，最后一个尾音恰漂泊在古寺的沉钟里，她来到街市上，万千华灯中他正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她脉脉含情的目光望向了他身后的那棵树，他曾经亲手为她所植的红梅树。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又重新鲜活明亮起来了。
豆蔻年华时有亲朋爱着，无拘无束地笑闹，仿佛一切尽在掌中，时过境迁后，单纯与明净随流年之水远去，留下的是不灭的回忆与今宵酒醒。这世间沉重的行囊，最终还是得自己来背负。若能找到一意中人和自己一起遍踏山河、相拥取暖，那便是弥足的幸事。在天下的汪洋大海中一对恋人是微不足道的两滴水，但在彼此的天地里他们是对方的全世界。毫无疑问，她和他都是幸运的——朝晖暮霭，日日相逢，不可数计，不似织女牛郎，只得一期一会。
元宵佳节，人声鼎沸。金沙桥边火树银花，天地之间灿然炫目，头顶的烟花轰然炸响了。如斯盛大的光影流逝间，两人都紧拥住了彼此的神明。执手之人、万水千山，皆在此刻入画。吾生有涯而相思万古，如日之恒，如月之升。
手颤抖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藏在衣里的那支她为他做的筚篥。
十年前，在她为他饮下毒酒之后，他不顾一切为她寻来了解药，守着她醒来，并答应了她四件事：
第一，给燕国今年受灾省县的百姓免除三年的赋税，赈灾的事是宁王去办了，那时也快回了，在走之前阿离还要和他再见一次面，交代后续事宜；第二，把那些曾因为她而顶撞他的大臣都放出来，并给他们一定抚恤；第三，解散战俘营，让他们各自回家；第四，要言和就是真的言和，至少五年内不再征兵，不再动干戈，与民休息。
她笑着，小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唇，“我明白你的心意，今天我们已经折腾得够久了。”
如今天下太平，晋、燕两大国罢兵言和，他由衷地觉得她当年醒来后与自己谏言是对的。
，都彻底熄灭了。
她那样决绝地饮下毒酒，是要以死向他证明她的感情么……从祖庙里的一晌荒唐到两军阵前的毅然替他饮毒酒，她疯起来，原来不亚于他啊！
一缕悦耳的清音骤然惊醒了他，一睁眼，才发现是一滴露水。
“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还我。小昭，其实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因一下午睡了太长时间而感到有些头晕。
之前把她囚在金殿里，也只是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他的较真和怀疑，也只是想确认她爱他而已。今天他确认了她的心意，可这个代价却让他生不如死。原本要死的是他啊！
人们向往着英雄气，用来对抗现实世界的琐碎平庸，但英雄 也是平凡人，所不同的是，他们展现给了世人不平凡的一面。时光流转过去，江水涛涛拍岸，这一生的成长和忧愁，终会脱落而去，成为不知名山上的一棵青松，成为古城城楼上的一片云雾，随着风吹，随着水流，化成田埂间交错的阡陌，化成阡陌上行人的生命。
做完这四件事以后，他将皇位禅让与宁王，带着她远走山海。
他原本怨恨她一直骗自己，可一想到明昭公主的经历，心中又只剩了心疼……她是在边关死过一次的人啊，劫后余生所求无非是晋国强盛、百姓安泰，他是她用以达到目的的桥。她当细作，站在她的立场上看本也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不该爱上他。
“在后山弹琴。”
今天正是元宵节，他才去另一头给她买了漂亮的锦鲤灯，恰遇上下山的她。
她的眼中也只看见了他，周遭游人如流，都成了疏离而模糊的背景。神光离合间，那双望向她的桃花眼专注而安宁，将她和人潮彻底隔离。
那时候她说：“无论燕国还是晋国，都不能再打仗了。我尤其不想再当这个罪人。阿离，我们要自己安宁，就得先要天下安宁。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你我既是燕、晋皇室血脉，无论自己遭遇了什么，燕、晋的百姓终归还是我们的百姓，若是连你我这样的人都不能为他们做一点主，又有谁能够为他们做主呢？若天下大乱，谁又能有安身之所？”
夕阳西下，芷柔在山上弹着古琴，一面远眺山河，看着不远处山脚下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赴学堂的，讨生活的，日日如旧……
耳边隐隐约约地，似乎传来了她奏乐的声音……弹古琴的那个是晋国明昭公主，吹筚篥的那个是细作顾小昭，两个身影在不自觉间重叠了，在梦与现实的交界线上，呼唤着他。
昨日悄然成忆，而今天才刚刚开始。
此时她在他眼睛里重新看到了那熟悉的神色，那是从前他们在明王府谈情说爱的时候，他才有过的神色。
他闻言这才收了手，似还有些意犹未尽和不甘心，坐在她身边说：“无论你我要以何种方式在一起，对于天下，对于晋国，我都不会再让你留有任何遗憾。”
他一面走着，一面回味着她刚才和自己说的话，一昔之间，埋葬在心里的许多个“为什么”似乎都有了答案。
“我明白，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我一想到那天，那是觉得后怕，万一我没找到解药呢？”
小侍女道：“夫人问您今天晚饭吃什么？”
或许他们本不该相爱，但他不悔，也从未觉得爱错了人。即便她是晋国公主，即便她是细作，即使她骗过他，但那其中刻骨铭心的灵犀与安慰，莫非也是可以演出来的么？一切真真假假，何时还能分得清什么是戏、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呢？世事从不可一概而论，人心亦然。当外在的一切都脱落之时，他记起来，从前的明王和顾小昭是快乐的——在只有他二人相对、忘了其他的一切时，他们拥有过纯粹的快乐。
“我认识很多人，可他们都不是你啊，阿离。我见过你在备受打压时故作坚强的样子，见过你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见过你忍着仇恨与痛楚算计人心，见过你算计了所有人却唯独将我视为例外。你孤僻、不完美，但这四海八荒也只有一个晏慎离。往后，你要对我的感情有信心一点，我也会让你能有这样的信心。从前的事，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在那春山之顶，清泉之傍，朝霞影中，掩映着好生灵动的一张脸。落梅辗转在弹琴人身前，少女浅蓝色的衣袂随着花瓣一同飘起，蓝纱下的皓腕若隐若现，五根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速抡动起来……
女儿小腊月就像曾经十来岁时的她，纯净得宛如一篇童话，明澈得一洗如水，还未完全看清这个世界，在她的眼睛里，人与人间的关系是单线的，是明朗的，她还瞧不清许多事情背后的真实缘由。同时，还爱凑热闹，爱发议论，爱编制朦胧的幻梦，幻想着理想的远方，怀着单纯如火的激情嬉笑怒骂，为一切美好的事物落泪，为自己和他人感动。她爱着这样的自己，也用少女的眼泪写下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诗行。
马蹄踏在洒满了落日余晖的草野上，无数次从秋日走到春景，在一片娇绯又清冷的气息中央，或昂首痴瞻，或俯仰自如，或曼吟低叹，心眼手足无不自适，一并许了愿，一吻无痕，姑娘透明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丹唇皓齿微微开合间，却不能听清在说什么。
“若我们都晚了一步，我没来得及阻止你，你也没来得及救下我，你我同死，也算是对彼此的成全。可你不是也吓到我了，阿离，我不想当什么天下共主，也不想再做明昭公主。我最大的一个、独属于我自己的愿望，谁都给不了我，只有你才能给我。”
……
两人同乘一骑，一如从前的某一日。落日渐渐在他的眼眸里沉下。
一点轻微的小雪漂泊在清冷的空气里，点缀在古黄色油灯的光晕中，落在明如点漆的瞳仁前。
她的话语正中他内心，面对这样的坦白，他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再次吻她，薄唇不轻不重地撞在她唇上，一番触碰，委实又令人情难自抑了。
其他的万千黎庶则随江水东去无痕，但在他们自己的一生里，仍是舞台上无可替代的主角，喜悲忧乐，都由各人自己铭记。明昭公主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是尊贵和荣耀，也是无形的枷锁，她尽了自己的心力与之抗争，也尽了心力去完成这个身份该有的、甚至是额外的担当。现在，她回到了自己最初向往的那片个人的天地中。
少女目如琉璃，眸中辗转过了十载春花秋月，昔日的小树长出了院墙，两人再故地重游之时，正霰雪清寒，花阴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