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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了怔,回眸,带着狐疑道:“你又不知道我许的什么愿。”

    她半刻后才回想起了前事。虽不知他许的什么愿望,但凭着聪明眼下也能猜个出八九分了,便斟酌了一下道——“不能这样说。花神娘娘,是最灵的。”

    玉芷柔:“陛下,我们现在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因为我已经失去你的信任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又何必白费口舌呢。”

    “你皇兄在练兵了,准备把你抢回去。”这夜他照例来看她,拿起桌上她新酿的花茶就喝了一口。“玉芷柔,明昭公主,顾小昭,不管你是谁,你欠我的,这辈子都别想还完。”

    他灰心的情绪在这一时起来了。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并未表现出明显的不悦和抗拒,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在还债,那还完了债是不是就两不亏欠、银货两讫了?

    他盯着她,盯着她说话时的模样,耳朵竖起听着她每一阵的语气,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微小的神态……恍然间发现她被他关进来才两天,那双明亮如洗、未语先笑的眼睛,在这方黑暗里,已经没有了光亮。

    四目相对,只在此刻,他才忽然看见她的眼睛里闪出了一点亮光……

    时如流水,一晃半载,他将她qiu于金屋,看着她吃饭,看着她睡觉,外面流言纷纷,然上疏谏言的大臣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渐渐地也就没人敢说了。

    他指的是昨天的凤思桐,她一时想不到,愈发无语,“所以你是将我换地方关了吗?”

    “花神?”

    他在她旁边坐下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在地下室里关了六天,第七天他还是带她出来了,仍让她住在金殿里,并永远suo了地下室的门——她表示她怕黑。

    曾几何时,对着那株红梅,                                                他许愿:“繁盛花常在,落红不惹尘,愿得一人心”,如今对着心中那人,却只能道一句“繁华有憔悴”。一昔间仿佛穿过了一道门,从山鸟群飞、日隐轻霞,到深林杳杳、霰雪无垠,少年纵马而去,还复幽独。

    他竟然又带了几根金lianzi过来。她惊了,难道一根还不够吗?

    其实她也有很多话想问他,只是问不出口。情愫、牵挂、无奈和懊恼,在一时间尽数袭上心头,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的自己。从前的玉芷柔可曾有过这般神色?她从来都是那么骄傲,那么有主意,那么能决断,也是那样冰冷,这副肝肠自和亲遇难后就不曾软过,更别说饱含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如今却是寸断了,在数不清的别扭中煎熬自己。

    暗室的冷光给他的白衣染上了一丝凄色,凝望着她的他,同样也成了她眼里的风景。她甚少见他穿白色,不想今日一穿上,尤显得身子单薄,竟不复从前横穿战场叱咤两军阵前的豪气了,一时发现他也清瘦了不少,心情陡然一黯。

    “也不算,这本就是昭华殿的地下室。”他这时走了下来,让她坐下,然后一面走动,一面用完剩下的suolian,将她牢牢绑在了凳子上——“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担心你会跑了。”

    最近他的心情尚可,每天晚上都会去昭华殿看她,给她带许多好吃的和新采来的花朵,有时还有几件新衣服和首饰。然她装扮自己的心却渐渐地淡了,就连从前的“刺花”也不戴了,青丝一散,丝毫装饰也无,纯然是芙蓉出水的模样。

    下意识地想冲上去抱一下他,手一挣,金suolian跟着一阵脆响,她这才想起自己是被suo住了,他的目光却随着这声链响陡然又警觉起来。

    “你所崇奉的花神,我是再也不信了。”空气里寂静得针落可闻,两人都自出神时,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无法逃出你的手掌心,”她面向他来,“你只需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你今天又要干嘛?”

    芷柔心思一滞。

    很显然,不幸被她言中了。

    晏慎离起身背对了她,黯自神伤,暗室里唯一的那束光正照在他身上。她听见他吟道:“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想不明白,复又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顺着她侧脸的弧度勾勒过去,悄然划下,不忍错失一分一厘,好像那每一道弧度,都牵着他温柔的旧梦。

    “……”

    但是她眼里的哀伤刺痛了他,好像他的这句警告不对。可他不知自己有什么不对,分明是她负了他,却弄得像是他负了她似的。

    春宫閟此青苔色,秋帐含兹明月光,夏簟清兮昼不暮,冬釭凝兮夜何长,竟到头来都是一场虚妄。他的失落和怨愤可想而知。

    晏慎离这时看着她的侧脸,忽觉她瘦了许多,一时停下了手,心疼的情绪和报复的痛感交织在了一起。他收起小银梳,准备出去给她拿点好吃的,脚步至门前却骤然停下了,因为他发现……

    他会是故意的吗?她不无怀疑地想。

    腰板一时直了起来,有些心软了。

    皇兄会这么做并不让人意外,但师叔也没劝着他吗?她离开了,主动来找他,原因之一不就是为了避免战争么?皇兄要再因为她和燕国开战,那她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懂。”她偏过头,苦笑,“你若一点也不懂,就不会把我囚禁在这里了。我生来向往自由,不做明昭公主就是为了不当笼中之雀。你囚禁了我,便是对我最大的罚。”

    她听着他拍门叫唤,心里也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你是不是忘了带钥匙?”

    也不知他能否听懂自己的言外意。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进来前吩咐过,不得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

    《养美为患》

    玉熙却正在日日练兵,以图把人抢回来。明昭毕竟是他的胞妹,竟就这么落入晋国皇帝手里,他这个做皇兄的,当真是窝囊透了。

    “坐下。对,就是中心那个有莲花的地方。”

    “你打算让我一直这样吗?”她看着他。

    如果她这时候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场合,她一定会想办法搪塞拖延的。但是,没有如果……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然。

    ……柔儿?

    玉芷柔:“这一生还没走到头,你怎么就知道?”

    “你刚才想的不是这个。”他并不留情地点破了她,敏锐道:“而是你皇兄若真的打过来,你在我这里的苦就都白受了,是不是?”

    而她思念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忽然放大了。如今他近在咫尺,她想起了自己那两年中每一个对他怀着思念和愧疚的夜晚……清风夜起,悲笳微吟,月圆月缺、人歌人哭中,她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可现在即便她想告诉他她的心事,他也不信了。

    “你更喜欢他们,就是因为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如果我也和你一起待更长的时间,你每天都只能见到我一个人,是不是就会更喜欢我了?”

    少年有些懊恼地走了回来,“看样子只能等外面的人发现不对来开门了。”

    他说得严肃,她听得一怔。

    “……”

    “……”

    “柔儿,不可以对别的男人笑哦。”

    芷柔竟无言以对,心里说他真是个疯子……转念又想到是自己骗他在先,本欲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她听话站到了那儿,他今天穿了件白衣,站在阴影里,手腕上牵着金suolian的另一头,从居高临下之处看着她,眸色有些阴森。

    “我需要的时候,你得待在这里。好好地,让我看看。”他站在她旁边,一手拿起一缕她的秀发,拿出了一把随身带着的小银梳,竟自顾自给她梳起头发来。

    冷光像洁白的头纱,悄然洒在她的雪肤花貌上,他真想掀开来看一看,那下面真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他不能看见。那道倩影,两年来一直徘徊在他的旧梦里,如今近在他的眼前,却始终扑朔迷离,往近一步,只能看到她的鲜血和梅花被凝铸成了一把冰刀,在他胸口一插就是数千个日夜。

    笑?她什么时候,对谁笑了??

    “来人,来人!”抬手,敲了敲地下室的门。

    有情报传来,晏慎离对这些却颇不在意,他要来就让他来好了,总之她必须得在自己身边。

    “我告诉你,不要想什么主意逃跑!”

    晏慎离:“有时候很难把顾小昭和玉芷柔两个人联系到一起。顾小昭,暖如朝阳,而玉芷柔,冷若冰雪。我曾以为我是懂你的,到头来却发现,我竟是一点也不懂你。”

    “不管怎样,我现在没想着要离开你。”心里想了旁的,这才想起接他后面那句话来。

    “从我们重逢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问你,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少年颀长的身影从山水屏风后转出,抬手拿了墙上的suo头,“去地下室。”

    晏慎离:“对我不灵。”

    “一晃半载,我觉得只是把你关在这里还不够。”他放下了杯子,也没做出进一步的解释,说道:“明天和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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