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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数着一口五个数，新的一勺放嘴边了，刚刚那勺孩子就得吞下去。
一帮子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目的地。
禾儿捏着大白兔，高兴得眼睛剩条缝。这个糖她是来沪市才吃过，多提有多甜。
然后开始干活。
干一会，她就站起来动一动，老坐着太熬人。
赵秀云:“吃完饭就跑，当心肚子疼。”
赵秀云就知道有个小男孩，上了两年了，天天扒拉着门哭不想进。
两个人唠了几句，各干各的事。
赵秀云也不管，提了篮子，去敲隔壁的门。
水南公社靠山，是允许家属院的人去挖野菜捡蘑菇的。
禾儿没几天就找好了一起上学下学的伴，每天一到点就有人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叫她。
沪市的供应是比老家好些，不过也有限，买东西都是碰运气，什么时候有，什么能买，否则攥着票都没用。
钱多烧的，赵秀云疑心方海的私房钱还不少，但也没去问，反正大头在她手里攥着就行。
赵秀云疑心她身体不好就是生孩子生得太频了，不过也只是自己琢磨。
洗完碗看孩子乖乖巧巧写作业，从柜子里拿了颗糖:“吃吧。”
赵秀云看不下去，把饭碗拿过去:“边上去。”
营地那边八点吹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不给点路子怎么亲近？
他这两天都是跑过去的，掐得准准的。
赵秀云谁也不认识，安安静静蹲在边上挖野菜。她带了个小锄头，轻轻撬一下就出来，再把土抖掉。
她这活又不累，就是耗时间。也有钩衣服的，不过她手工做得不大行，干不太来。
“有，那儿呢，自己拿。”
高一尺，道高一丈。
她有四个孩子，年纪靠得近，都在上小学呢。
她随军早，认识的人也多，东叫一声，西喊一句，连大学生童蕊也来了，还是那副下巴看人的样子。
春寒料峭，水冻得不像样，孩子又皮，天天都是一身土回来，天天得换，洗衣服的重担他自觉地背上。
赵秀云不知道他想的，知道了也只觉得还算有良心。
赵秀云领的是糊纸盒，纸皮折出角来，胶水贴好，一天干满了能挣五毛钱。
买了菜，又去副食品店，和供销社是连在一起的。
又推他:“快点快点。”
方海倒是有说过让她别太累了。
她原来在老家念书一直是第一，来了是有点跟不上。可小孩子也要强呢，自己就知道要追上。
人家跟阵风似的跑回来，又跑出去，很快就没影了。
她含着糖:“全世界我最喜欢妈妈了。”
童蕊今天穿了件的确良的白衬衫，一件工装裤，光看打扮就知道，人家根本不想好好干活。
家属院的日子其实在和老家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家里多了个男人，赵秀云觉得孩子适应得比她快。
赵秀云也不找她说话，和另一位嫂子说起去沪市买东西的事情。
“六猴儿今天把菜菜打了，菜菜她哥把六猴儿打了，六猴儿她姐又把她哥打了。”
晚上得和妹妹一起玩，才没有时间写作业，也顾不上，这点上她还是自觉的。
写快了还能再睡一觉。
方海:“没事，我跑过去整整好。”
赵秀云跟售货员张姐打招呼，又有些羡慕，都是来随军的，人家有工作。
她对这位新来的军属挺有印象的，给她拿的菜称重:“不到一斤，你再拿一点，凑五分。”
赵秀云点点她的小脑袋:“少打架，女孩子家家，斯文点。”
不过禾儿不爱睡午觉，不到上学的点呢，也不知道谁在外面喊她，又跑没影了。
是，是可以洗洗。
赵秀云自己倒觉得还好，她没上班前也是天天下地，七八岁就背着弟弟干活。
这山不止有她们来，还有公社的人，有认识的就打招呼。
好像养了三个孩子似的，没一个不要人催的。
赵秀云笑而不语，打量她不知道，爸爸给糖的时候就是最喜欢爸爸，父女俩偷偷摸摸以为她不知道呢。
“早说
禾儿是个催不得的，急匆匆背上书包就往外跑。
不过妈妈管得紧，明明好好大一罐糖，偶尔才给吃一颗。
他自己性子也急，不是对女儿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挠着头去院子里洗衣服。
看得出来，童蕊的人缘不大好，哪怕带着她一块，都没几个人跟她说话。
她进屋把东西放下，摆着的碗筷收拾好洗了。
平常看着没什么力气的人，这会火气冲天:“都给我老实点！”
赵秀云喂了女儿，看他又干活呢，赶紧催:“放着我待会洗，赶紧上班去吧。”
陈姐:“两点吧，等孩子们上学去。”
禾儿一天天的嘴巴就不停，拉着妈妈把同学间那点狗屁倒灶的事讲个不停。
“陈姐来了啊。”
童蕊是觉得这土盖在了她的心灵上，她就是不乐意，这群女人真是又粗俗又不堪，她到底为什么要沦落到这地步！
她锁上门，带孩子往外走。
到底不是爸爸身边养大的，疼归疼，不够亲近。孩子嘛，给吃给喝就是最好的人了。
总之打来打去，你有哥哥，我就有姐姐，魔
她想着还有点后悔，今早白买菜了。
方海慢腾腾喂着小的:“姐姐都吃完去上学了，你看看你。”
方海看她这样，恍然大悟:“是快好多。”
赵秀云在培养孩子习惯上没少下功夫，方海只消看别人家的再看自己家的就知道，自己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到底做爸爸的没出过多少力，坐享其成。
有些话心里可以想，嘴上不能说，她只能跺脚:“我要回去了。”
午饭只有赵秀云带禾儿吃，她就只炒一个菜。
她原来也有工作，广播站风吹不着，日晒不到的，越想越是件顶好的事。
好不容易不看了，人家那边折腾出事叫她看。
“方青禾，方青禾你快点！”
陈姐叫陈秀英，住他们家隔壁，三十出头的年纪，剪了个齐耳短发，眼尾向下耷拉，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说话也有气无力。
苗苗还想有样学样呢，被她一瞪，委屈吧啦往里走。
稀饭，煮得不能再烂了，压根也不怎么用咬。也就是当爸的太顺着，大的小的都欠收拾呢。
又问:“小瓜还有没有？”
育红班的孩子从六七个月到七八岁的都有，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
开春了菜比较多，今天还有嫩嫩的荠菜，带着水。
陈秀英家那叫一个兵荒马乱，他们家老大才十一岁，小的六岁，还都是男孩子，一人一句话就够呛。
赵秀云把糊好的纸盒放进大箱子里，整理了一下地方预备做午饭，听见外面有人喊走出去。
她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故意的，洗洗不就得了。”
方海还是按自己的来，把衣服晾好，水一倒，这才小跑出门。
更何况钱是人的胆，不攥着她老觉得虚。
赵秀云催她:“行了，快点写。”
可能是童蕊一开始就引起了她的关注，她时不时就想看人家一眼。又觉得这样没礼貌，只能一直告诉自己憋住。
赵秀云在后面喊:“水壶，水壶拿上！”
别看是小孩子，心里也有数呢，写不完作业妈妈要打的，考不好成绩妈妈也不喜欢的。
送了孩子，赵秀云才去菜站。
他出门，赵秀云也给小女儿背上小书包。
这会吞下去，咧着嘴笑，又被她爸塞了一口。
禾儿嘎嘎笑，吃完饭自己拿了作业写。
“我是来问问，下午去挖野菜你去吗？”
张姐四十来岁年纪，穿件粗布衣服，看上去有些单薄，不过菜站干活要抬抬搬搬的，容易出汗，她一向穿得少。
赵秀云当然去，忙不迭应:“去啊，咱们几点？”
说完转身就走，激起了群众的闲言碎语。
苗苗才三岁，育红班的孩子就是玩游戏。根本不用带课本。可人家就是要书包，才说了一句，她爸就给买了。
就这嗓子，是赵秀云平常误会了，人家力气都留下来骂孩子了。
真是天真，说夸张些，米缸里有几粒米她都数得清清楚楚的，不过是觉得还不算过分，没有拆穿而已。
可别小看无毛钱，大米一斤才一毛二，老家挣满工分的劳力一天才六毛。
孩子们都野，你咬我一口，我踢他一脚的事是没人管的。
赵秀云今天不错，买到了两斤虾米，一斤海带，提篮沉甸甸的，往家里走。
禾儿由此发散思维，拍着胸脯保证:“等苗苗上小学，有人打她，我就给打回来。”
陈秀英看到她，也提上篮子:“走，咱们挨家叫人去。”
苗苗是个斯文孩子，姐妹俩脾气其实不太像，明明是稀饭，含在嘴里慢慢咀嚼，一口得吃好半天。
这会她雪白的衣服上沾着泥土，整个人显示出不愉和嫌弃:“你怎么回事，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被指责的叫李梅花，也是军属，个头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五，臂膀看着很是有力，一看就没少干活。
是为了给家属们挣点钱，部队从附近工厂领回来的计件活。
赵秀云:“行。”
] 她数着一口五个数，新的一勺放嘴边了，刚刚那勺孩子就得吞下去。
一帮子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目的地。
禾儿捏着大白兔，高兴得眼睛剩条缝。这个糖她是来沪市才吃过，多提有多甜。
然后开始干活。
干一会，她就站起来动一动，老坐着太熬人。
赵秀云:“吃完饭就跑，当心肚子疼。”
赵秀云就知道有个小男孩，上了两年了，天天扒拉着门哭不想进。
两个人唠了几句，各干各的事。
赵秀云也不管，提了篮子，去敲隔壁的门。
水南公社靠山，是允许家属院的人去挖野菜捡蘑菇的。
禾儿没几天就找好了一起上学下学的伴，每天一到点就有人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叫她。
沪市的供应是比老家好些，不过也有限，买东西都是碰运气，什么时候有，什么能买，否则攥着票都没用。
钱多烧的，赵秀云疑心方海的私房钱还不少，但也没去问，反正大头在她手里攥着就行。
赵秀云疑心她身体不好就是生孩子生得太频了，不过也只是自己琢磨。
洗完碗看孩子乖乖巧巧写作业，从柜子里拿了颗糖:“吃吧。”
赵秀云看不下去，把饭碗拿过去:“边上去。”
营地那边八点吹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不给点路子怎么亲近？
他这两天都是跑过去的，掐得准准的。
赵秀云谁也不认识，安安静静蹲在边上挖野菜。她带了个小锄头，轻轻撬一下就出来，再把土抖掉。
她这活又不累，就是耗时间。也有钩衣服的，不过她手工做得不大行，干不太来。
“有，那儿呢，自己拿。”
高一尺，道高一丈。
她有四个孩子，年纪靠得近，都在上小学呢。
她随军早，认识的人也多，东叫一声，西喊一句，连大学生童蕊也来了，还是那副下巴看人的样子。
春寒料峭，水冻得不像样，孩子又皮，天天都是一身土回来，天天得换，洗衣服的重担他自觉地背上。
赵秀云不知道他想的，知道了也只觉得还算有良心。
赵秀云领的是糊纸盒，纸皮折出角来，胶水贴好，一天干满了能挣五毛钱。
买了菜，又去副食品店，和供销社是连在一起的。
又推他:“快点快点。”
方海倒是有说过让她别太累了。
她原来在老家念书一直是第一，来了是有点跟不上。可小孩子也要强呢，自己就知道要追上。
人家跟阵风似的跑回来，又跑出去，很快就没影了。
她含着糖:“全世界我最喜欢妈妈了。”
童蕊今天穿了件的确良的白衬衫，一件工装裤，光看打扮就知道，人家根本不想好好干活。
家属院的日子其实在和老家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家里多了个男人，赵秀云觉得孩子适应得比她快。
赵秀云也不找她说话，和另一位嫂子说起去沪市买东西的事情。
“六猴儿今天把菜菜打了，菜菜她哥把六猴儿打了，六猴儿她姐又把她哥打了。”
晚上得和妹妹一起玩，才没有时间写作业，也顾不上，这点上她还是自觉的。
写快了还能再睡一觉。
方海:“没事，我跑过去整整好。”
赵秀云跟售货员张姐打招呼，又有些羡慕，都是来随军的，人家有工作。
她对这位新来的军属挺有印象的，给她拿的菜称重:“不到一斤，你再拿一点，凑五分。”
赵秀云点点她的小脑袋:“少打架，女孩子家家，斯文点。”
不过禾儿不爱睡午觉，不到上学的点呢，也不知道谁在外面喊她，又跑没影了。
是，是可以洗洗。
赵秀云自己倒觉得还好，她没上班前也是天天下地，七八岁就背着弟弟干活。
这山不止有她们来，还有公社的人，有认识的就打招呼。
好像养了三个孩子似的，没一个不要人催的。
赵秀云笑而不语，打量她不知道，爸爸给糖的时候就是最喜欢爸爸，父女俩偷偷摸摸以为她不知道呢。
“早说
禾儿是个催不得的，急匆匆背上书包就往外跑。
不过妈妈管得紧，明明好好大一罐糖，偶尔才给吃一颗。
他自己性子也急，不是对女儿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挠着头去院子里洗衣服。
看得出来，童蕊的人缘不大好，哪怕带着她一块，都没几个人跟她说话。
她进屋把东西放下，摆着的碗筷收拾好洗了。
平常看着没什么力气的人，这会火气冲天:“都给我老实点！”
赵秀云喂了女儿，看他又干活呢，赶紧催:“放着我待会洗，赶紧上班去吧。”
陈姐:“两点吧，等孩子们上学去。”
禾儿一天天的嘴巴就不停，拉着妈妈把同学间那点狗屁倒灶的事讲个不停。
“陈姐来了啊。”
童蕊是觉得这土盖在了她的心灵上，她就是不乐意，这群女人真是又粗俗又不堪，她到底为什么要沦落到这地步！
她锁上门，带孩子往外走。
到底不是爸爸身边养大的，疼归疼，不够亲近。孩子嘛，给吃给喝就是最好的人了。
总之打来打去，你有哥哥，我就有姐姐，魔
她想着还有点后悔，今早白买菜了。
方海慢腾腾喂着小的:“姐姐都吃完去上学了，你看看你。”
方海看她这样，恍然大悟:“是快好多。”
赵秀云在培养孩子习惯上没少下功夫，方海只消看别人家的再看自己家的就知道，自己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到底做爸爸的没出过多少力，坐享其成。
有些话心里可以想，嘴上不能说，她只能跺脚:“我要回去了。”
午饭只有赵秀云带禾儿吃，她就只炒一个菜。
她原来也有工作，广播站风吹不着，日晒不到的，越想越是件顶好的事。
好不容易不看了，人家那边折腾出事叫她看。
“方青禾，方青禾你快点！”
陈姐叫陈秀英，住他们家隔壁，三十出头的年纪，剪了个齐耳短发，眼尾向下耷拉，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说话也有气无力。
苗苗还想有样学样呢，被她一瞪，委屈吧啦往里走。
稀饭，煮得不能再烂了，压根也不怎么用咬。也就是当爸的太顺着，大的小的都欠收拾呢。
又问:“小瓜还有没有？”
育红班的孩子从六七个月到七八岁的都有，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
开春了菜比较多，今天还有嫩嫩的荠菜，带着水。
陈秀英家那叫一个兵荒马乱，他们家老大才十一岁，小的六岁，还都是男孩子，一人一句话就够呛。
赵秀云把糊好的纸盒放进大箱子里，整理了一下地方预备做午饭，听见外面有人喊走出去。
她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故意的，洗洗不就得了。”
方海还是按自己的来，把衣服晾好，水一倒，这才小跑出门。
更何况钱是人的胆，不攥着她老觉得虚。
赵秀云催她:“行了，快点写。”
可能是童蕊一开始就引起了她的关注，她时不时就想看人家一眼。又觉得这样没礼貌，只能一直告诉自己憋住。
赵秀云在后面喊:“水壶，水壶拿上！”
别看是小孩子，心里也有数呢，写不完作业妈妈要打的，考不好成绩妈妈也不喜欢的。
送了孩子，赵秀云才去菜站。
他出门，赵秀云也给小女儿背上小书包。
这会吞下去，咧着嘴笑，又被她爸塞了一口。
禾儿嘎嘎笑，吃完饭自己拿了作业写。
“我是来问问，下午去挖野菜你去吗？”
张姐四十来岁年纪，穿件粗布衣服，看上去有些单薄，不过菜站干活要抬抬搬搬的，容易出汗，她一向穿得少。
赵秀云当然去，忙不迭应:“去啊，咱们几点？”
说完转身就走，激起了群众的闲言碎语。
苗苗才三岁，育红班的孩子就是玩游戏。根本不用带课本。可人家就是要书包，才说了一句，她爸就给买了。
就这嗓子，是赵秀云平常误会了，人家力气都留下来骂孩子了。
真是天真，说夸张些，米缸里有几粒米她都数得清清楚楚的，不过是觉得还不算过分，没有拆穿而已。
可别小看无毛钱，大米一斤才一毛二，老家挣满工分的劳力一天才六毛。
孩子们都野，你咬我一口，我踢他一脚的事是没人管的。
赵秀云今天不错，买到了两斤虾米，一斤海带，提篮沉甸甸的，往家里走。
禾儿由此发散思维，拍着胸脯保证:“等苗苗上小学，有人打她，我就给打回来。”
陈秀英看到她，也提上篮子:“走，咱们挨家叫人去。”
苗苗是个斯文孩子，姐妹俩脾气其实不太像，明明是稀饭，含在嘴里慢慢咀嚼，一口得吃好半天。
这会她雪白的衣服上沾着泥土，整个人显示出不愉和嫌弃:“你怎么回事，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被指责的叫李梅花，也是军属，个头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五，臂膀看着很是有力，一看就没少干活。
是为了给家属们挣点钱，部队从附近工厂领回来的计件活。
赵秀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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