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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
就是这一次。
“真的？”
子夜不耐烦似的，朝她手里甩了个眼色：“你瞎了眼睛，不会自己看么。”
小满想起浑身是血的师父，拧紧了眉头：“霜儿，你能救救我么。”
豁然间，她竟看到一个女人……
诚然，她全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更不记得与这姓花的红衣女子结下怎样的风月情债。
云点青送来的最后一幅画。
她记得，那画上依稀有墨，只是未曾打开，不知究竟画了些什么。
……来得及。
也许现下这一切未知的险境，都能被及时挽回。
子夜望着女人濒临破碎的神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刀割一样的酸楚。
可现在呢。
桃铃离身，红丝散落。
子夜还想继续伸进去，身旁“嚯啦”一声，黑金色人影闪至身前，猛一下抢走了那幅画卷。
一仙一鬼面对面站着，一样的沉默，一样的欲言又止，一样的吐不出、吞不下的“对不起”。
金祖一鸣，百兵见拜。同样地，若有人弹兵为声，剑仙也能在数里之内感应到。
萧凰猛然间想起来了——
假如她早些能坚定一点，跟随那鬼画师入了丹青；假如再早些，她能听从师尊的告诫，决然与萧凰断了情缘；假如更早更早……早在业城的时候，她就认定自己身为鬼胎的夙命，趁早同萧凰分道扬镳……
“嗯。”小满垂下目光，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后悔了，还是欲擒故纵：“算了罢。你是仙，我是鬼，我不该来找你……”
她想起鬼画师临去时留下的话：“什么时候想好了，也来得及。”
十四霜心口“咚”地一跳。她瞥了眼屋子里，只有温苓盘膝坐眠，正沉浸在梦里修炼功法，对自己的起卧全无察觉。
……还来得及吗？
这所谓的鬼道，到底是想拿她怎样！
“我没疯。”她脸色极淡，“我只是……想起来了。”
小满措辞艰难：“我做错了事，她们……她们要杀了我。”
但她能清清楚楚地记起来，在朱家井底的忘川水中，初次撞见那修为极深的红衣鬼士。
花不二没说话，唇角微微浮了起来。
握剑的手紧了一下，小满转过来：“霜儿。”
且为什么自打那一次后，她再也没有亲自来找过她，而是派来别个鬼士，一会儿追杀，一会儿又是劝降，乱七八糟也不晓得到底要她们怎样。
她更记得，无论自己怎样反击，那女鬼始终不肯伤自己一根毫毛，却对素昧平生的萧凰追杀不舍，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十四霜信以为真：“鬼道要杀了你？”
一边是桃林，一边是荒草。风拂过，窸窸窣窣一样的凄凉。
数到第十声，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转身。
……她自卑，她嫉妒。
弱土，荒墟。
萧凰拿起那幅画。一展开来，脑海里刹那间夷为空白。
萧凰狠狠捏着那画轴，剑眉都气得竖了起来：“子夜，你疯啦！”
“当然是真的，我……我几时骗过你？”
一团乱麻里，她只是追悔莫及。
子夜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第94章 姑获（一）
可事到如今，她竟隐隐盼着她不要来。
但至此，她想起那红衣女鬼在忘川里妒火如狂的模样，想起师尊警告的“情字带血”，想起鬼画师转达那“花姊姊”的醋意，再看一看眼底下这幅春光旖旎的画，八成能肯定的是——
仅仅是忘川里的一场偶遇，让那女鬼撞见了，便不分青红皂白要致萧凰于死地。可现在，她和萧凰已然是相爱至深的眷侣，万一让那女鬼知道了……
画卷跌落在地上，香艳的丹青烧起阴森森的火舌。
不等子夜回答，她语无伦次质问个不停：“你想起上辈子的事了？你想起哪个女人了？是那个……是那个姓花的女鬼么？是不是她！你快说话！你和她……你们两个到底……”
这大不可能罢！
只不过，除了……那个人。
小满心头像被刺了一下。
子夜几乎瘫跪着。手攥紧膝头，唇咬得发白，冷汗如雨。
一并浮起来的，是森罗繁密的无间诀刺青，从锁骨处一路拓土开疆，漫到了眼角中去。
纸上画的，是她朝思夜想的“夫人”，也是那个名为子夜的姑娘——
可在那一声“霜儿”面前，这点提防又好像形同虚设。
“为什么……你还跟从前一样好骗。”
可就是这个和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比火海还要滚烫，比冰山还要寒凉。
“小满！”十四霜一下子冲出来，拉住她的手，“我……我能帮你。”
正站在昏暗的墓道里，同那个名叫萧凰的“野女人”，拥吻到忘了情。
可是……可是……
玉手轻拨，画轴徐徐展开。
“你……你想起……”萧凰浑身一震，“你想起什么来了？”
她还以为是梦里听错了，可定下神来，又清清楚楚听到了三声弹剑。
桃林外，小满将长剑托在膝头，又轻弹了一声，犹豫着垂下手去。
手越来越近，可十四霜毫无察觉。
此刻她才依稀明白了，为什么师尊会算出她“情字带血”。
而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与她颠鸾倒凤、绮色淋漓的，另一个女人……
可到了这般地步，她也只能麻木了心肠，将她拥入怀里：“霜儿……”
指腹没入丹青，如触及平整的水面，漾出细碎的五色涟漪。
涂在肩胛上那个暧昧不清的“二”，抑或是“三”。
原来子夜记差的那一次……
正被压倒在桌案上，就在堆积如山的圣贤书里……颠鸾倒凤，绮色淋漓。
甚至，还有点离经叛道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她杀了她的师父，她才会被鬼道判处死罪。
她鼓起勇气，画轴徐徐展开。
——深不见底。
她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生得比她美。
“铮……”
生平头一遭，她冒出一个极其软弱、又极其可笑的念头。
可还没等迈步，身后的桃林里，便响起那熟悉的呼唤声：“小满？”
子夜下树，掸了掸衣角的轻尘：“我该去找她了。
她不禁想起来，袖里还藏有一幅画。
她忠于鬼道，她敬爱师父，她执于复仇，她也知道为了这一切，骗来十四霜有多么轻而易举。
随后，才开口了。
“小满。”十四霜似醉了一样。
素衣青裳，柳叶眉，瑞凤眼，堕马髻，白玉簪。
“为什么……”小满的手微微颤着，摸向少女束发的桃铃。
尤其是，那红衣女鬼绝世无双的容颜。
转看四周无人，她翻出那幅谜团一样的丹青。
“铮……”
红衣胜血，绝色倾城。
“铮……铮……”
“你……你们……”萧凰头晕目眩。
可仅仅是和萧凰站在一起，那姓花的红衣女鬼，便吃了萧凰的醋？
小满默默决定，倘若弹到第十声，还不见她的影子，她就当是失败了，回去问鬼王负荆请罪。
她记得她浸透脂粉香的阴煞气，记得她血瞳里翻涌的悲喜难辨，记得自己一见到她时，恍惚升起一股被死死钳住的宿命感……
子夜头痛欲裂，越想越摸不着头绪。
……满纸的香艳，不堪入目。
子夜低头，看到画上妆容陌生的“自己”，墨痕里氤氲着鬼火，如泥沼里钻出的手，一点点把自己拉进前世今生的混沌深渊……
小满心一颤。这回答来得异常顺遂，可她并不想听见。
心里有个哭腔，不住地重复：“萧姐姐，对不起……”
十四霜一翻身跳下窗沿，纵身化作银光，往远处的剑鸣声穿林而去。
这回事，她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
弹剑声掠过耳畔，十四霜从睡梦中惊醒。
倘若她们再一次落进那姓花的手里……
“我带你去找狐仙，她一定能救你的！”十四霜掩不住信誓旦旦的激动。能为心上人做点什么，她求之不得。
下场恐怕是不堪设想。
然而当时，自己和萧凰不过一面之缘，别说七情六欲了，就连好感也挤不出一点来。
与鬼道的对峙，让十四霜存了些提防。她很想她，但忍住了站在桃林以内，不敢逾界。
……除非这厉鬼的性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十四霜一怔。
她究竟为什么只杀萧凰？
子夜坐在桃树上，哭累了。
而且，她们两个——是在桌子上。
视线一阵阵模糊，可偏生那画上的两张面庞，她却看得越来越清晰。
“啪嗒——”
十四霜低头捏衣角：“你来做什么？”
难道果真如那鬼画师所说，是因为——“醋”？
也就是……她啊。
此时此刻，她的心乱极了。
胡思乱想之下，子夜似被什么冥冥之力牵住了，不自禁抬起指尖，朝无风自动的纸面伸了过去……
难道……
却和她生得……一模一样。
] ……桌子！
就是这一次。
“真的？”
子夜不耐烦似的，朝她手里甩了个眼色：“你瞎了眼睛，不会自己看么。”
小满想起浑身是血的师父，拧紧了眉头：“霜儿，你能救救我么。”
豁然间，她竟看到一个女人……
诚然，她全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更不记得与这姓花的红衣女子结下怎样的风月情债。
云点青送来的最后一幅画。
她记得，那画上依稀有墨，只是未曾打开，不知究竟画了些什么。
……来得及。
也许现下这一切未知的险境，都能被及时挽回。
子夜望着女人濒临破碎的神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刀割一样的酸楚。
可现在呢。
桃铃离身，红丝散落。
子夜还想继续伸进去，身旁“嚯啦”一声，黑金色人影闪至身前，猛一下抢走了那幅画卷。
一仙一鬼面对面站着，一样的沉默，一样的欲言又止，一样的吐不出、吞不下的“对不起”。
金祖一鸣，百兵见拜。同样地，若有人弹兵为声，剑仙也能在数里之内感应到。
萧凰猛然间想起来了——
假如她早些能坚定一点，跟随那鬼画师入了丹青；假如再早些，她能听从师尊的告诫，决然与萧凰断了情缘；假如更早更早……早在业城的时候，她就认定自己身为鬼胎的夙命，趁早同萧凰分道扬镳……
“嗯。”小满垂下目光，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后悔了，还是欲擒故纵：“算了罢。你是仙，我是鬼，我不该来找你……”
她想起鬼画师临去时留下的话：“什么时候想好了，也来得及。”
十四霜心口“咚”地一跳。她瞥了眼屋子里，只有温苓盘膝坐眠，正沉浸在梦里修炼功法，对自己的起卧全无察觉。
……还来得及吗？
这所谓的鬼道，到底是想拿她怎样！
“我没疯。”她脸色极淡，“我只是……想起来了。”
小满措辞艰难：“我做错了事，她们……她们要杀了我。”
但她能清清楚楚地记起来，在朱家井底的忘川水中，初次撞见那修为极深的红衣鬼士。
花不二没说话，唇角微微浮了起来。
握剑的手紧了一下，小满转过来：“霜儿。”
且为什么自打那一次后，她再也没有亲自来找过她，而是派来别个鬼士，一会儿追杀，一会儿又是劝降，乱七八糟也不晓得到底要她们怎样。
她更记得，无论自己怎样反击，那女鬼始终不肯伤自己一根毫毛，却对素昧平生的萧凰追杀不舍，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十四霜信以为真：“鬼道要杀了你？”
一边是桃林，一边是荒草。风拂过，窸窸窣窣一样的凄凉。
数到第十声，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转身。
……她自卑，她嫉妒。
弱土，荒墟。
萧凰拿起那幅画。一展开来，脑海里刹那间夷为空白。
萧凰狠狠捏着那画轴，剑眉都气得竖了起来：“子夜，你疯啦！”
“当然是真的，我……我几时骗过你？”
一团乱麻里，她只是追悔莫及。
子夜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第94章 姑获（一）
可事到如今，她竟隐隐盼着她不要来。
但至此，她想起那红衣女鬼在忘川里妒火如狂的模样，想起师尊警告的“情字带血”，想起鬼画师转达那“花姊姊”的醋意，再看一看眼底下这幅春光旖旎的画，八成能肯定的是——
仅仅是忘川里的一场偶遇，让那女鬼撞见了，便不分青红皂白要致萧凰于死地。可现在，她和萧凰已然是相爱至深的眷侣，万一让那女鬼知道了……
画卷跌落在地上，香艳的丹青烧起阴森森的火舌。
不等子夜回答，她语无伦次质问个不停：“你想起上辈子的事了？你想起哪个女人了？是那个……是那个姓花的女鬼么？是不是她！你快说话！你和她……你们两个到底……”
这大不可能罢！
只不过，除了……那个人。
小满心头像被刺了一下。
子夜几乎瘫跪着。手攥紧膝头，唇咬得发白，冷汗如雨。
一并浮起来的，是森罗繁密的无间诀刺青，从锁骨处一路拓土开疆，漫到了眼角中去。
纸上画的，是她朝思夜想的“夫人”，也是那个名为子夜的姑娘——
可在那一声“霜儿”面前，这点提防又好像形同虚设。
“为什么……你还跟从前一样好骗。”
可就是这个和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比火海还要滚烫，比冰山还要寒凉。
“小满！”十四霜一下子冲出来，拉住她的手，“我……我能帮你。”
正站在昏暗的墓道里，同那个名叫萧凰的“野女人”，拥吻到忘了情。
可是……可是……
玉手轻拨，画轴徐徐展开。
“你……你想起……”萧凰浑身一震，“你想起什么来了？”
她还以为是梦里听错了，可定下神来，又清清楚楚听到了三声弹剑。
桃林外，小满将长剑托在膝头，又轻弹了一声，犹豫着垂下手去。
手越来越近，可十四霜毫无察觉。
此刻她才依稀明白了，为什么师尊会算出她“情字带血”。
而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与她颠鸾倒凤、绮色淋漓的，另一个女人……
可到了这般地步，她也只能麻木了心肠，将她拥入怀里：“霜儿……”
指腹没入丹青，如触及平整的水面，漾出细碎的五色涟漪。
涂在肩胛上那个暧昧不清的“二”，抑或是“三”。
原来子夜记差的那一次……
正被压倒在桌案上，就在堆积如山的圣贤书里……颠鸾倒凤，绮色淋漓。
甚至，还有点离经叛道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她杀了她的师父，她才会被鬼道判处死罪。
她鼓起勇气，画轴徐徐展开。
——深不见底。
她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生得比她美。
“铮……”
生平头一遭，她冒出一个极其软弱、又极其可笑的念头。
可还没等迈步，身后的桃林里，便响起那熟悉的呼唤声：“小满？”
子夜下树，掸了掸衣角的轻尘：“我该去找她了。
她不禁想起来，袖里还藏有一幅画。
她忠于鬼道，她敬爱师父，她执于复仇，她也知道为了这一切，骗来十四霜有多么轻而易举。
随后，才开口了。
“小满。”十四霜似醉了一样。
素衣青裳，柳叶眉，瑞凤眼，堕马髻，白玉簪。
“为什么……”小满的手微微颤着，摸向少女束发的桃铃。
尤其是，那红衣女鬼绝世无双的容颜。
转看四周无人，她翻出那幅谜团一样的丹青。
“铮……”
红衣胜血，绝色倾城。
“铮……铮……”
“你……你们……”萧凰头晕目眩。
可仅仅是和萧凰站在一起，那姓花的红衣女鬼，便吃了萧凰的醋？
小满默默决定，倘若弹到第十声，还不见她的影子，她就当是失败了，回去问鬼王负荆请罪。
她记得她浸透脂粉香的阴煞气，记得她血瞳里翻涌的悲喜难辨，记得自己一见到她时，恍惚升起一股被死死钳住的宿命感……
子夜头痛欲裂，越想越摸不着头绪。
……满纸的香艳，不堪入目。
子夜低头，看到画上妆容陌生的“自己”，墨痕里氤氲着鬼火，如泥沼里钻出的手，一点点把自己拉进前世今生的混沌深渊……
小满心一颤。这回答来得异常顺遂，可她并不想听见。
心里有个哭腔，不住地重复：“萧姐姐，对不起……”
十四霜一翻身跳下窗沿，纵身化作银光，往远处的剑鸣声穿林而去。
这回事，她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
弹剑声掠过耳畔，十四霜从睡梦中惊醒。
倘若她们再一次落进那姓花的手里……
“我带你去找狐仙，她一定能救你的！”十四霜掩不住信誓旦旦的激动。能为心上人做点什么，她求之不得。
下场恐怕是不堪设想。
然而当时，自己和萧凰不过一面之缘，别说七情六欲了，就连好感也挤不出一点来。
与鬼道的对峙，让十四霜存了些提防。她很想她，但忍住了站在桃林以内，不敢逾界。
……除非这厉鬼的性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十四霜一怔。
她究竟为什么只杀萧凰？
子夜坐在桃树上，哭累了。
而且，她们两个——是在桌子上。
视线一阵阵模糊，可偏生那画上的两张面庞，她却看得越来越清晰。
“啪嗒——”
十四霜低头捏衣角：“你来做什么？”
难道果真如那鬼画师所说，是因为——“醋”？
也就是……她啊。
此时此刻，她的心乱极了。
胡思乱想之下，子夜似被什么冥冥之力牵住了，不自禁抬起指尖，朝无风自动的纸面伸了过去……
难道……
却和她生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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