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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胡思乱想,掌心的桃铃一阵轻晃,抬眼见子夜刹住脚步,抬手示意自己别动。

    然而萧凰方才纵声一喊,实在太过乍耳,引得众鬼纷纷支棱起耳朵,分出十余只返来相攻!

    “犯忌了,你就破功了,四象一旦归位,平地又变回峭壁,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听得蜮鬼远去了声息,子夜松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萧凰接着赶路。

    “站那别动!”子夜决意不肯连累萧凰,咬牙一声顿喝,引得这群蜮鬼听声辨位,尽数朝自己扑来!

    甚至不知道,这一遭能不能活着回去,再与她并肩看一看人间的艳阳。

    原来子夜天生鬼胎,又在世外修炼,身上的气息远比常人阴冷,故而不易被鬼怪察觉。而萧凰长在军府,所习内外功夫俱是刚猛无俦,阳气要重得多了。哪怕一动不动闭住了气息,仍是引起了蜮鬼的注意。

    “遇不上,那是最好。遇上了,千万不要作声,更不要动手,免得与它们缠斗。

    她不知她从何处来,又向何处往;不知她明知自己是女儿身,还能否对自己有几分着意;更不知那姓朱的醒转之后,连自己的彼岸花也帮不上忙了,又该怎么直面这万般不忍的离别……

    子夜脸色稍缓:“我在前引路,你跟上了。”

    “都记住了么?”

    此时此

    “这阴间不比阳间,四象方位并非一成不变。你眼里看的是峭壁,可心里若当它是平地,它自然就是一马平川,纵步疾行也不在话下。

    “嗡嗡——”

    平整的水面撕开个裂口,彼岸花的血光直涌上来,雾一般漫延开去。

    只见她右掌掀起锐风,打得一众蜮鬼灰飞烟灭,才勉强放下了心,可还是暗自埋怨:“明明说了不要逞强,她还要这样胡闹,等会儿非臭骂她一顿不可。”

    萧凰本来蓄足了内劲,满等着打一场恶仗,怎奈让子夜这么一喊,一大帮蜮鬼尽被她引了过去。可自己又不敢不听话,只能孤零零的守在后方干看着,心下好不焦灼。

    “怎么走?”萧凰紧跟其后。

    子夜看向暗昧的云雾。

    “记得了。”萧凰又念叨一遍,“不退步,不回头,遇见鬼了不出声。”

    “你是说,我们要上天去?”萧凰有些难以置信。环顾四面山崖,连一条路、一棵树也瞧不见,只怕连飞鸟灵猿也是万难办到。

    自己比她年长太多,武功也算上乘,总该宠着她、护着她,事事挡在她身前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累累坠坠的,还要这小姑娘费心思来照看自己。

    然而令子夜犯难的是,众鬼从前后左右围追堵截,可她却仍须恪守禁忌,不得转步回头。身前的蜮鬼倒是容易打发,可身后却有些左支右绌了。好几次被鬼手抓住足踝,若不是红丝驱散的即时,险些被拖下崖去!

    “这五句说来简单,但你千万记好了,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但看子夜手中红丝飞展,拴住一鬼,攻撞数鬼。就这般以一敌众,须臾间料理了十余头蜮鬼,颇有势不可挡之威。

    眼看这蜮鬼直逼近前,焦黄的烂脸晃来晃去,萧凰忍住胸口的翻江倒海,右掌暗运内功,一旦这蜮鬼有相害之意,须一掌击杀了它。

    “咯咯咯咯……”

    飞身一跃,双足沾住石壁,当真如履平地一般,大步向上赶去。

    “记住了么?”子夜掷来一颗桃铃。

    “云天附近,多有怨念为瘴,化作一种蜮鬼。这鬼怪生在迷雾中,目不能视,但耳力极为灵敏。

    子夜虽恪守禁条,不能回头,但凭借额心的“天涯与共”,便可看到萧凰目之所及。见她紧跟着自己的背影,稍稍安下心,只盼这一路能顺遂抵达,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只见她指压桃铃,红丝一荡,锁住了最近的一只小鬼。紧接着运劲一摔,前后撞飞了三四头蜮鬼。重击所至,鬼物登时散作雾瘴,阴风一吹,消弭于无形!

    子夜听得蜮鬼在身后徘徊,心下一紧,立刻换成萧凰的眼识,果然见那鬼物缠在她左右,迟迟不肯离去,心中颇感惊诧:“六年前师尊带我来忘川,也曾撞见几只蜮鬼。可它们不过耳力灵敏,对阴阳气息倒并无察知,怎的如今变得这般警觉了?”

    朱府,「燕燕」。

    “此地只是阴阳交渡的忘川一角。云海之上,才是真正的酆都鬼门。”子夜收了灵火,游往最近的岸边。

    她心知二人已攀上崖壁的极高处,万一犯忌,只怕会摔得连渣都不剩,比起早年间的沙场血战,还要凶险得多了。

    那蜮鬼立时凶相毕露,霍一转身,八只长足大步摆开,朝桃铃追杀过去!

    “子夜,别动!”萧凰再也忍不下去,刷地拔出腰间金刀,运劲一掷——

    忘川,冥潭。

    她连忙找寻少女的身影,却见子夜不知何时已浮出七尺远外,手中拈着问魂符,指尖一搓,燃起淡青色的灵火,直指天穹的云海。

    萧凰见这鬼物不生双眼,耳朵异常肥大,想必就是子夜所说的“蜮鬼”了。只见那蜮鬼抽动着耳轮,迈过子夜的衣角,竟迎面朝自己爬来。

    然而……

    “蠢女人,到底是不听话。”子夜瞧见壁上的金刀,便知是萧凰为自己解围,心下烦躁不已。一边扫荡红丝,一边换成了萧凰的眼识。

    只见其中一头身形极壮,约有寻常的两倍有余,显是这群鬼怪的头目。这领头鬼先行踏出一步,众蜮鬼随之围拢近前,个个大展獠牙,朝二人一拥攻上!

    正用力时,忽听背后一声惨叫:“子夜——”话声含混,却极是惊恐,分明就是萧凰的声音!

    生死彼岸的门,只有萧凰才能打开。子夜若想一同出入,须得连着她的身子才可。

    只见它眼窝里皮肉粘连,耳轮却裂开老长,利齿挂着腥黑的涎水。颈后一具瘦骨支棱的躯干,从中伸出八只细长的手脚,沿着石壁缓缓爬下。

    一道金光破开虎虎阴风,“波”一声疾响,将领头鬼断成两截。刀光越过子夜头顶,“当啷”一声深深嵌进高处的石壁!

    萧凰预感不妙,当即压低了呼吸。二人站成了泥塑木雕,一动也不敢妄动。

    就算自己一万个想要宠着她、护着她,又能以什么名分呢。

    “瞽无目,以声随。

    “果然……”子夜仰望云天,“还要下第一重鬼门关。”

    一浓一淡两道身影翻越墙头,落在井旁。

    萧凰摇头苦笑,只纵身一跃,二人双双落入古井。

    小心翼翼刚迈开两步,又听极密的“咯咯咯咯”点地声,竟是从四面八方纷然涌现。抬眼一望,却见浓雾里爬出众多蜮鬼,但看鬼面攒动,手脚森罗,竟是有不下四五十只!

    浓雾里传来一声声骨节敲地的碎响,引得人头皮发麻。响声落处,钻出一张枯瘦的人脸。

    又看萧凰掌心隐泛金焰,心知她做好了反攻的打算,暗骂道:“蠢女人,说了不能动手,又不听话。”卸下一颗桃铃,屈指一弹。“嗡嗡”一声细响,桃铃在石壁上跳了几跳,远远滚下山崖。

    萧凰劈手接住,抽出红丝,一圈圈缠在右手上:“还有两句呢?”

    子夜被这来声一吓,猜道这女人出了甚么意外,霎时间方寸大乱,抓鬼的五指都是止不住的惊颤!

    “倒干支,易四维。

    萧凰看在眼里,急得差点要喊出声。忽见那领头鬼放轻脚步,从后方悄然逼近,露出参差的獠牙,几乎要咬上少女的脖颈!

    心念闪过,忽感到腥风扑面,急忙换回眼识。但看一头蜮鬼伸长了脖颈,要咬自己面门。惊骇之下,抬手扼住蜮鬼的喉咙,掌心催劲,猛往一侧拧去——

    萧凰看着黑沉的云海越压越近,听得身后的忘川涛声渺远,耳畔的风声空荡凄厉。四周浮起缥缈的云雾,一呼一嘘间,肺里都充塞着难耐的阴寒。

    说话间,二人已游上岸边。只看那石壁平滑得银镜一般,还湿答答浸了一层水雾。纵然萧凰轻功再高,也不禁咋舌,真不知这样一堵石壁,该怎样顺着它攀上天去?

    子夜蹙了下眉头,偏不肯握住她的手,反倒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冷应了声:“走。”

    “阴为瘴,多蜮鬼。

    “阳入阴,逆轮回。

    “但在这峭壁上行走,却有两个大忌。其一是只进不退,其二是千万不能回头。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崖壁疾攀而上。不出半刻钟,已是奔走了□□里开外。

    萧凰小心翼翼走上石壁,果然行走自如,丝毫不觉身子沉坠,心中暗呼奇异。眼看着子夜拔步飞奔,立刻运起轻功,紧追在后。

    “沙——沙——”

    临近井口,子夜耳旁的桃铃一阵轻晃。指缝里一张月白的纸符,符上的血迹淅淅沥沥,画出一道潦草的咒文,正是附着了朱公子精血的问魂符。纸符折了几折,压成一片方胜揣进怀里。

    又看前方那一抹飞舞的青白色,想她不过碧玉年华,便能有如此胆魄,又是倾慕,又是心疼至深。

    萧凰冲出水面,张目一望,果然又来到这四面封合的深谷之中。笔直的峭壁直入云霄,天空的云雾压得极低,浓得欲挤出雨来。

    那领头鬼伸颈一声惨嘶,半截身子落成一滩烂泥,黏在石壁上挣扎不起。

    子夜郑重望了她一眼,才始娓娓道来。

    “身莫退,头莫回。

    “这……怎么会?”子夜心下大愕,只道这野鬼不过是怨气所结,朝生暮死,全无心智,怎么还突然学会了声东击西的打法,难不成有谁在暗中指使?

    “我师尊说,从阴阳临界到第一重鬼门,有五句诀要遵行。

    “走么?”萧凰站到井床上,俊逸的身姿遮住半边皓月。左手一伸,递到子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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