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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红唇微微一抖,险些要说些什么来,却被眼窝里一滴酸楚的泪珠,吞掉了万语千

    蛮蛮眼底的星星在晃动。

    “泠泠……”萧凰横转剑身,剑镦的桃铃一阵轻摇,随即“嗡”一声拔剑出鞘。

    “嗯。”子夜也望向她。

    “是,师娘。”十四霜承应着,抬手各握住夜萧的一只手。三人执手闭目,一呼一吸间,片片红英剥落,子夜和萧凰的掌心已是各多了一口宝剑。

    黄仙儿微微一笑:“你说。”

    花不二掂了掂手里的石子儿,照葫芦画瓢扔了出去。可这石子儿远不如蛮蛮的那颗听话,并没有在水上掠出一道长线,而是“噗通”一声栽进水里,声影全无。

    草香与水香的疾风里,蛮蛮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回转灵眸,凝看那近在咫尺的绝色侧颜。

    花不二吞下差点出口的疑问,拉住蛮蛮递来的手,轻轻一挣,翻身坐上了马背。

    剑影里的陈年遗骨,不由勾起了戎马生涯的不堪之忆。萧凰愣愣望着自己的倒影,许久无言。

    花不二不走寻常路的一根脑筋,总算察觉出这般异样来。

    可花不二马上回抱住她。她用蛮横的怀抱承着她的重量,扑倒在湿凉细软的杂草丛里。

    夫人给过她的,她要给她。

    十四霜目光躲闪:“师叔,弟子有件事求你。”

    此刻,众仙家已聚到烽燧之下,井然听候黄白二仙的号令。而子夜、萧凰、温苓等人正站在烽台高处,等候刺探鬼道的灰仙归来。

    她似乎,不止是爱她。

    似乎,这一切都不是机缘巧合。

    萧凰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子夜眨了眨眼:“嗯。”

    是身后紧相依偎的她,眉宇垂黛色,眼底缀星河。

    蛮蛮被花不二盯得有点害羞,她松开她的腰,又想收回自己的手。

    ……她定要比她的夫人更爱她。

    这一记水漂打得极远,远到夜幕里都辨不见了,蛮蛮才转过身来,目光烁烁望向一旁的花不二。

    更何况,她身负赤狐的七百年道力,正是此次征战鬼道的中流砥柱。临战关头,首当一心复仇,决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蛮蛮……”花不二终于问出来,“你是谁?”

    她猛将长剑插回剑鞘,凛光暗了下去。抬头看到那双深爱的瑞凤眼,便极想将自己的思绪说与她听:“子夜……”

    此时,外出刺探的灰仙也飞身赶回。一只巴掌大的仙鼠攀上烽台,一跃即变回女娃娃的模样。子夜见状,忙以白狐的口吻上前问道:“是她么?”

    她不由得想起,夫人教她绣花做打籽针时,也是这样悉心拉着她的手,身肩相偎,呼吸相浸,眉眼相依。

    人坐稳了,蛮蛮却不急着策马。她握住花不二的双手,从腰后绕到身前,紧紧拥在自己的胸腹下。

    她到底是谁呀?

    她深知,白狐正住在子夜身上。自己心里那番话,却是万万不敢让白狐听知的。

    二人都有仙道在身,也无须烧符化墨,只伸出手掌互相一抵,眉心便同时化出一轮弯月。眼识互通,也早已熟能生巧。

    花不二在旁看的清楚,可轮到自己手上,又颠三倒四不知该怎么使劲儿了。她笨拙地展开手臂,正要将石子儿胡乱打出,忽然腰身一紧,被蛮蛮轻柔地揽住了。

    余光瞥见河滩上悠闲吃草的走畜,她更是想起了,那一百四十一只羊,一百二十三头牛,六十一匹青骢马,六十一匹枣红马,六十一匹黑马,六十一匹白马……

    “多谢师叔通融。”十四霜感激一拜。这时发梢处的桃铃震了一震,便知是夜萧等人在召唤她。她又向黄仙儿道了声谢,才纵身化成一缕银光,飞上高处的烽台。

    她就已经走进了——她的蓄谋已久。

    ……

    那双深邃的杏仁眼啊,装得下离离草原,装得下漫天云月,装得下红尘三千无量苦,装得下黄泉彼岸亿万劫……

    她似恍然明白了什么,心口“突突突”越撞越急。

傻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问出来。

    她以魂身覆着她,她以手臂困住她,她的指缝紧扣她的指缝,她的胭脂香萦绕着她的草木合香,她的狐狸眼含着胆怯的渴求,落进那双明亮的杏眼深眸。

    黑云覆晓月,群岭绕寒涛。折戟沉沙草,白骨乱蓬蒿。

    她想起她盛来滚热的咸奶茶,又想起夫人盛来的桂花酒酿圆子汤;想起她宁可强忍着眼泪,也要努力迎合自己曾和夫人行过的苟且……

    “喂,蛮蛮!”花不二虽修成无间厉鬼,上刀山下火海无所不能,可要说纵马飞驰,还是生前死后第一遭,只觉得惊险又好玩,“慢点慢点……蛮蛮!”

    金祖神兵确是非同凡响,哪怕不见一丝日月星光,亦能照出通体雪亮的剑芒,直洒出数丈方圆。

    仙身落定时,子夜和萧凰已在石台上等着她了。

    萧凰深吸一口气,用心法一囫囵压下了思绪。面对子夜的目光,她只改口道:“该用天涯与共了。”

    可她又好像,处处都在学着夫人,比着夫人。

    黄仙儿素与桃谷交情甚厚,自也知晓这小后辈心里放不下的因果。虽则仙与鬼势不两立,但只要此事无关大碍,该讲的义气不能不讲,该容的情理不能不容。她略加思忖,点头道:“好,我记得了。只要她不为非行恶,我自会手下留情。”

    ……却又像极了,夫人为她定做的金缕绣鸳鸯的抹胸。

    接着,她将温热的掌心托住她的手背,教她用拇指和中指拈住那枚石子儿,引着她臂弯一斜,食指借势一拨,石子儿“咻”一下弹飞出去,“嗒”、“嗒”、“嗒”盛开一朵又一朵澄澈的惊艳。

    又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公道呢……

    蛮蛮也笑了笑,便又从河滩上捡了颗扁平的石子儿,示意花不二仔细学着些。手臂挥起一振,又一颗石子儿远远飞出,横穿水面溅起几点星光,消失在沉沉暗夜里。

    清梦揉碎了洒满河川,被夜风抚出粼粼的褶皱,又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嗒”、“嗒”、“嗒”连击出一串涟漪,如绽放一丛清澈的花来。

    关塞,烽燧。

    她越是央着慢些,蛮蛮就越是快马加鞭。催得风也急了,天也高了,山也平了,地也阔了,月色无垠,星汉无边,拥抱无间,岁时与爱念永无尽头……

    蛮蛮在她身前勒住缰绳,拍了拍身后雕鞍的空处,示意她骑上马来。

    夫人给不了她的,她更要给她。

    ——是荡漾的水花,是怒放的心花。

    假如她也是痛失所爱的辞雪,假如她也是背负血仇的小满,假如她也是牺牲于权党逐鹿,流落荒村、惨遭囚辱的犬戎公主……

    “霜儿,该出马了。”此刻的子夜瞳仁金黄,说话也是白狐仙尊的嗓音。

    蛮蛮啊……

    日出前的黑暗深不见底,唯独一座荒废的烟墩之上,飘落几瓣萤火一样的白桃,衬得黑沉沉的瀚海越发苍凉了。

    无论鬼道藏的什么阴谋诡计,二人总不敢有丝毫轻敌。白狐思量片刻,旋即传令下去:“起行。”

    茫茫草原上,一边是阴云密布,另一边却是银汉生辉。

    假如没有鬼道,那这上达三清,下至九泉,谁又能为这些亡魂,伸张行道呢……

    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夫人,行止一点也不像夫人,嘴里的犬戎话一点也不像夫人……处处都不像夫人。

    “一个?”子夜和萧凰对望一眼,都难免讶异。这鬼道之主不呆在鬼门关,只带着一个鬼士跑到阳间,来这荒无人迹的草原上游玩闲逛,却是什么意图?

    她又会不会投奔鬼道,求鬼王为自己伸张行道呢。

    花不二依着她亲密的搂抱,唇角蹭过她的耳朵,嗅到她雪颈间清甜的草木合香,感到她因羞涩而烧起绵软的热意。

    从桃谷到边塞这一路来,她始终藏着个心结,越想把它解开,却越是纠缠不清——

    身在后方,她看不见她唇角是否勾着笑容,只见她一手绕紧缰绳,一手扬起马鞭。伴随一声嘶鸣,照夜玉狮子奋蹄起步,转瞬间飞下山坡,直奔苍莽云川!

    迎着银白的剑锋,萧凰照见自己的剑眉凤眼。稍一折转,又照见身后的烽台墙角下,零落着被箭镞钉住的几道骸骨——虽已被风霜消蚀到残剩无几,却依然闪烁着兵戈之下的血雨腥风。

    黄仙儿排兵布阵已罢,身后“咻”落下一声风响。她一回头,见是十四霜,遂问道:“霜儿,怎么了?”

    这个蛮蛮啊……

    却是满满装不下,身旁那随风灿烂的大红衣角,及那一抹欢喜由衷的笑靥。

    星河映入心扉,花不二愣了好一会儿神。

    第148章 木华黎(一)

    她又想起蛮蛮为她缝制的、一件件犬戎样式的合欢襟。

    灰仙儿郑重点头:“阴煞极强,肯定是她。”又皱眉道:“蹊跷的很,她好像只带了一个鬼士。”

    似乎早从数月以前,当她拖着濒临破灭的魂魄,走上这片草原的那一刻起……

    她在想,假如她也是那些含冤茹恨的亡魂,她会不会和她们一样,也沦为鬼道的一员。

    话到唇边,萧凰看到少女眼底褪不尽的金黄色,不由得又咽了回去。

    固然,鬼道杀生嗜血,诛仙戮凡。不但害死赤狐仙尊与一众仙家,更是每每违逆天道,冲撞三界轮回。

    这水漂打得太难看,连她自己都被逗笑了。

    可是这所谓的三界轮回,难道就真的公道么?

    十四霜纠结一阵儿才开口:“万一真和鬼道动起了兵戈,鬼道里有个姑娘,脖颈间有一条血痕的,能不能……别下死手,留她一道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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