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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捏住左耳下的桃铃，心里拼了命地呼唤：“师尊！师尊！师尊……”
白狐凝起眉心，别开脸去。
她急得闭了眼睛，搜肠刮肚翻找梦中的线索，双手紧按着左右太阳，舌尖快要咬出血来。
子夜忽然握住那鬼火，掌心割破，一行行滴下血来。
——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瑞凤眼啊。
这一回子夜出奇地冷静。她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厉鬼看。
——彼岸花！
天涯与共，怎么会失效了！
“师尊……”她抬身还想追问，却见白狐把伞一低，灵识幻境翩然散尽。
乔装了十七年的坚强与孤傲，都在这一刻一溃千里。
况且她亲口说过，从子夜出山那一天起，就再也不是她桃谷的弟子。
一条命换一次，哪怕少了半次，在她心里都是万难逾越的坎儿。
她认出来了，那是十四霜。
第106章 千劫（二）
“呼哧——”子夜惊醒，背脊淋淋的全是冷汗。
可白狐大不一样。
当子夜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正卧在“夫人”的床上。
她明白，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萧凰怕极了子夜遭遇什么不测，慌乱之下，轻功也把持不稳，脚下树枝折断，踉跄着摔在雪地里。
她差不多快绝望了。
可子夜不明白，那红衣厉鬼杀她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她的弱点？
她脚下一晃，石崖也四分五裂。魂魄笔直坠了下去，“噗通”一声没入无边血海。
玄金色身影一纵，踏雪疾飞而去！
萧凰心口升起一阵寒意，陡然间慌了神。
白狐毫不改色：“你自己做下的孽，与我何干？”
花不二察觉到子夜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着“夫人”的眼睛。
柔软的，滚烫的，悲喜交加的，罔顾一切的……
子夜还来不及惊喜，便重重摔在一座石崖上。她挣扎着爬起，作跪伏之态。
子夜根本不敢想。
可正当她不抱希望时，远处化开一轮清光，月色穿过片片飞桃，笼罩在她眉间。
这伤疤虽仍是来历成谜，但她熟知它的神异之处。就像子夜常戴的桃铃一样，但凡接近妖魅鬼怪，它多多少少会有些感知。
难道自己被厉鬼虐杀的一幕幕，都让萧凰亲眼看见了？
没有血污，似被仔仔细细地擦洗过了。没有伤痕，就像那足足一百零二次虐杀全没发生过一样。
透过被褥的缝隙，她扫了一眼身上。
这一会儿，花不二心里头百转千回。
依着梦里所记不多的路途，再看这彼岸花显出的异状，她几乎能猜定个七八分——
然后……
然而这次，她什么都没看到。
子夜无话可辩，她只能一次又一次不停地磕头，一遍又一遍重复那泣不成声的话：“求您救救萧凰，求您救救萧凰……”
子夜抽泣得止不住，但师尊说话，她都得听着。
疾奔中的萧凰感到眉间一痛，当即猜到变故，马上刹住脚步，专心回想子夜的容颜。
“子夜。”她突然开口。
她禁不住在想，上辈子，她一定很爱她罢。
她俯身下去，却再直不起腰来。
白狐俯看着痛哭失声的小徒弟，咽喉里微微一动。
作为桃谷的门人，理应在这紧要关头召来狐仙的灵识。仙家守护自家弟子，原是仙道里义不容辞的责任。
花不二正拿一块半旧的帕子，为她擦净手心里仅剩的一点血迹。
杀了她。
鬼火“哗”一下散作青烟。她捧起少女瑟瑟发抖的脸颊，极轻地吻了吻：“好了，夫人。”
一句话说来，她的攻守都寻不出任何破绽。
她注意到，墙上多挂了一件什么东西。
看子夜醒了，她笑笑：“夫人。”鬼火晃晃悠悠比划在少女眼前：“第八十次。”
九十八次，九十九次，一百次……
子夜没有坐以待毙。她佯装躲了一下，鬼火没刺进心口或咽喉，却是不偏不倚插在了额头的血月上。
——是一口剑。
她忆起子夜种种的音容颦笑，就连她的名字都默念了几十遍，可眼识再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再凶的鬼怪也有弱点。”白狐说，“找到她的弱点，记住了么。”
萧凰咬定了主意——
就是那边！
子夜偏了偏脑袋，目光越过厉鬼的肩。
——毫无弱点可言。
也许，“夫人”还是记不起上辈子的事。
寥寥几语，记倒是好记。
那幅画所在的雪地，就在左近了！
一百零一次……
毕竟，她背叛了她一百零二次。
柔软又阴寒的话声，让子夜打了个冷战。
她凑到她耳边，幽幽地说：“忍一忍，还有二十四次。”
花不二瞬间就心软了。
子夜念着师尊的嘱咐，心里叹了一声长气。
终于。
一百……零二次。
她发觉，她好似变了一副模样。
花不二杀人并没什么章法，只是力道太强，速度太快，又有鬼道的刺青护体，寻常的兵刃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嗯？”
触目所及依然是花不二。她正拿锦缎子托着鬼火锋刃，一擦一抹地甚是悠闲。
但心疼改不了她的“三从四德”。
这……这怎么会……
子夜暗中一叹，收起险些萌动的杀心，转过头来闭住了眼睛。
花不二微微一怔，竟看到一向任由宰割的少女满脸都是哀求。
——那是痴到骨子里的柔情。
尽管她并不记得她，尽管她对她只有恐惧，可当她窥见这样一副深不知几许的柔情时，心头亦生出难以言表的震撼。
子夜的心彻底凉了。
身上覆了温热绵软的丝衾。微微一动，觉出肌肤是裸着的。
花不二一抿芳唇，鬼火扬起，挺刺而来。
她感到，她的手在自己颌骨上摩挲：“……还有二十四次，你就干净了。”
别说十四霜现在废了仙力，就算拿上完好的十四霜，她也挡不过这厉鬼的三招五式。
阴阳交界，轮回之隙。
子夜心坎里颤了一下。
她字字如冰：“我不救凡人。”
可子夜还能怎么办。
明明是她一手养大了子夜，却又对这个小徒弟无比厌憎，十七年从未给过一副好脸色看。
冰雪的凉意裹满了指尖，迫使她镇定心神，用全部的气力去思考对策。可她越是心急火燎，梦里的场景便越记不清楚，一看周遭的林木全是千篇一律，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明白。
“嘘，嘘，不哭。”她为她拂去残泪，“再哭，我心都碎了。”
瑞凤眼启开一条缝，有气无力打量着坐在床边、低头为她擦手的厉鬼。
“花不二……”她像个遍体鳞伤的小猫儿，瑞凤眼里蓄满了晶莹，“不要，我痛……”
这时，花不二又一次抬起修长的火刃，斜抵在子夜胸口，笑靥如花：“第七十九次了，夫人。”
适才那二十四回，她照旧任杀任剐，但有心留意了她的每一记杀招。
不止这个小徒弟，她对这世间所有的凡人，都是一概如粪土般唾弃。
“师尊……”子夜磕下头去，“求您救救萧凰！”
她含泪抬眼，望见高远处那一袭清寒的白衣。师尊持一把象牙色的伞，几朵桃花从伞尖滑落，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水无波。
暗红色群崖间，飘落那孤苦无助的一叶青白。
容貌还是惊为天人的绝色，刺青也还挂在脸颊上。只是眼底褪去了嗜血的疯狂，又翻涌出另一种东西。
……除了磕头，她就只能磕头。
……夫人啊。
“子夜。”她说，“我对你说过太多太多遍了。如今我只说最后一遍——”
萧凰脑海里掠过一线灵光。
亲手杀了夫人这么多次，花不二怎么能不心疼。
她翻过右手，看到那块彼岸花形的伤疤，正隐约泛起斑斓的光。
直到她望向东北方时，彼岸花血色一绽，熠熠闪耀了好一会儿。
她必须尽快找出她的弱点。
左手臂横在被子外面，被冰冷的手握着。
萧凰看着花脉透出忽明忽暗的光，登时打起了精神，心头“突突”乱撞个不停。
边柔声安慰着，边将双手按住她的下巴与后顶，左右交错“咯”一运劲，拧断了少女的脖子。
如今哪怕是喊一千声，喊一万声……白狐又真的会现身么？
正当她失了头绪时，右手背如火灼烧一般，蓦然间有些发烫。
萧凰凝定心念，将右掌抵住眉骨，一边踱步四周，一边仔细分辨手背上的灼热感。
言外之意，子夜哪怕磕穿了三尺地皮，她也合该袖手不管。
同为桃谷仙门，她觉出十四霜受了很重的伤，仙气微弱无比，几乎就是个废兵器了。
子夜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有了。
天涯与共——破了。
个极不愿承认的猜测——
“起来。”白狐冷言，“仙家不讲俗礼。”
] 子夜捏住左耳下的桃铃，心里拼了命地呼唤：“师尊！师尊！师尊……”
白狐凝起眉心，别开脸去。
她急得闭了眼睛，搜肠刮肚翻找梦中的线索，双手紧按着左右太阳，舌尖快要咬出血来。
子夜忽然握住那鬼火，掌心割破，一行行滴下血来。
——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瑞凤眼啊。
这一回子夜出奇地冷静。她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厉鬼看。
——彼岸花！
天涯与共，怎么会失效了！
“师尊……”她抬身还想追问，却见白狐把伞一低，灵识幻境翩然散尽。
乔装了十七年的坚强与孤傲，都在这一刻一溃千里。
况且她亲口说过，从子夜出山那一天起，就再也不是她桃谷的弟子。
一条命换一次，哪怕少了半次，在她心里都是万难逾越的坎儿。
她认出来了，那是十四霜。
第106章 千劫（二）
“呼哧——”子夜惊醒，背脊淋淋的全是冷汗。
可白狐大不一样。
当子夜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正卧在“夫人”的床上。
她明白，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萧凰怕极了子夜遭遇什么不测，慌乱之下，轻功也把持不稳，脚下树枝折断，踉跄着摔在雪地里。
她差不多快绝望了。
可子夜不明白，那红衣厉鬼杀她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她的弱点？
她脚下一晃，石崖也四分五裂。魂魄笔直坠了下去，“噗通”一声没入无边血海。
玄金色身影一纵，踏雪疾飞而去！
萧凰心口升起一阵寒意，陡然间慌了神。
白狐毫不改色：“你自己做下的孽，与我何干？”
花不二察觉到子夜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着“夫人”的眼睛。
柔软的，滚烫的，悲喜交加的，罔顾一切的……
子夜还来不及惊喜，便重重摔在一座石崖上。她挣扎着爬起，作跪伏之态。
子夜根本不敢想。
可正当她不抱希望时，远处化开一轮清光，月色穿过片片飞桃，笼罩在她眉间。
这伤疤虽仍是来历成谜，但她熟知它的神异之处。就像子夜常戴的桃铃一样，但凡接近妖魅鬼怪，它多多少少会有些感知。
难道自己被厉鬼虐杀的一幕幕，都让萧凰亲眼看见了？
没有血污，似被仔仔细细地擦洗过了。没有伤痕，就像那足足一百零二次虐杀全没发生过一样。
透过被褥的缝隙，她扫了一眼身上。
这一会儿，花不二心里头百转千回。
依着梦里所记不多的路途，再看这彼岸花显出的异状，她几乎能猜定个七八分——
然后……
然而这次，她什么都没看到。
子夜无话可辩，她只能一次又一次不停地磕头，一遍又一遍重复那泣不成声的话：“求您救救萧凰，求您救救萧凰……”
子夜抽泣得止不住，但师尊说话，她都得听着。
疾奔中的萧凰感到眉间一痛，当即猜到变故，马上刹住脚步，专心回想子夜的容颜。
“子夜。”她突然开口。
她禁不住在想，上辈子，她一定很爱她罢。
她俯身下去，却再直不起腰来。
白狐俯看着痛哭失声的小徒弟，咽喉里微微一动。
作为桃谷的门人，理应在这紧要关头召来狐仙的灵识。仙家守护自家弟子，原是仙道里义不容辞的责任。
花不二正拿一块半旧的帕子，为她擦净手心里仅剩的一点血迹。
杀了她。
鬼火“哗”一下散作青烟。她捧起少女瑟瑟发抖的脸颊，极轻地吻了吻：“好了，夫人。”
一句话说来，她的攻守都寻不出任何破绽。
她注意到，墙上多挂了一件什么东西。
看子夜醒了，她笑笑：“夫人。”鬼火晃晃悠悠比划在少女眼前：“第八十次。”
九十八次，九十九次，一百次……
子夜没有坐以待毙。她佯装躲了一下，鬼火没刺进心口或咽喉，却是不偏不倚插在了额头的血月上。
——是一口剑。
她忆起子夜种种的音容颦笑，就连她的名字都默念了几十遍，可眼识再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再凶的鬼怪也有弱点。”白狐说，“找到她的弱点，记住了么。”
萧凰咬定了主意——
就是那边！
子夜偏了偏脑袋，目光越过厉鬼的肩。
——毫无弱点可言。
也许，“夫人”还是记不起上辈子的事。
寥寥几语，记倒是好记。
那幅画所在的雪地，就在左近了！
一百零一次……
毕竟，她背叛了她一百零二次。
柔软又阴寒的话声，让子夜打了个冷战。
她凑到她耳边，幽幽地说：“忍一忍，还有二十四次。”
花不二瞬间就心软了。
子夜念着师尊的嘱咐，心里叹了一声长气。
终于。
一百……零二次。
她发觉，她好似变了一副模样。
花不二杀人并没什么章法，只是力道太强，速度太快，又有鬼道的刺青护体，寻常的兵刃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嗯？”
触目所及依然是花不二。她正拿锦缎子托着鬼火锋刃，一擦一抹地甚是悠闲。
但心疼改不了她的“三从四德”。
这……这怎么会……
子夜暗中一叹，收起险些萌动的杀心，转过头来闭住了眼睛。
花不二微微一怔，竟看到一向任由宰割的少女满脸都是哀求。
——那是痴到骨子里的柔情。
尽管她并不记得她，尽管她对她只有恐惧，可当她窥见这样一副深不知几许的柔情时，心头亦生出难以言表的震撼。
子夜的心彻底凉了。
身上覆了温热绵软的丝衾。微微一动，觉出肌肤是裸着的。
花不二一抿芳唇，鬼火扬起，挺刺而来。
她感到，她的手在自己颌骨上摩挲：“……还有二十四次，你就干净了。”
别说十四霜现在废了仙力，就算拿上完好的十四霜，她也挡不过这厉鬼的三招五式。
阴阳交界，轮回之隙。
子夜心坎里颤了一下。
她字字如冰：“我不救凡人。”
可子夜还能怎么办。
明明是她一手养大了子夜，却又对这个小徒弟无比厌憎，十七年从未给过一副好脸色看。
冰雪的凉意裹满了指尖，迫使她镇定心神，用全部的气力去思考对策。可她越是心急火燎，梦里的场景便越记不清楚，一看周遭的林木全是千篇一律，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明白。
“嘘，嘘，不哭。”她为她拂去残泪，“再哭，我心都碎了。”
瑞凤眼启开一条缝，有气无力打量着坐在床边、低头为她擦手的厉鬼。
“花不二……”她像个遍体鳞伤的小猫儿，瑞凤眼里蓄满了晶莹，“不要，我痛……”
这时，花不二又一次抬起修长的火刃，斜抵在子夜胸口，笑靥如花：“第七十九次了，夫人。”
适才那二十四回，她照旧任杀任剐，但有心留意了她的每一记杀招。
不止这个小徒弟，她对这世间所有的凡人，都是一概如粪土般唾弃。
“师尊……”子夜磕下头去，“求您救救萧凰！”
她含泪抬眼，望见高远处那一袭清寒的白衣。师尊持一把象牙色的伞，几朵桃花从伞尖滑落，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水无波。
暗红色群崖间，飘落那孤苦无助的一叶青白。
容貌还是惊为天人的绝色，刺青也还挂在脸颊上。只是眼底褪去了嗜血的疯狂，又翻涌出另一种东西。
……除了磕头，她就只能磕头。
……夫人啊。
“子夜。”她说，“我对你说过太多太多遍了。如今我只说最后一遍——”
萧凰脑海里掠过一线灵光。
亲手杀了夫人这么多次，花不二怎么能不心疼。
她翻过右手，看到那块彼岸花形的伤疤，正隐约泛起斑斓的光。
直到她望向东北方时，彼岸花血色一绽，熠熠闪耀了好一会儿。
她必须尽快找出她的弱点。
左手臂横在被子外面，被冰冷的手握着。
萧凰看着花脉透出忽明忽暗的光，登时打起了精神，心头“突突”乱撞个不停。
边柔声安慰着，边将双手按住她的下巴与后顶，左右交错“咯”一运劲，拧断了少女的脖子。
如今哪怕是喊一千声，喊一万声……白狐又真的会现身么？
正当她失了头绪时，右手背如火灼烧一般，蓦然间有些发烫。
萧凰凝定心念，将右掌抵住眉骨，一边踱步四周，一边仔细分辨手背上的灼热感。
言外之意，子夜哪怕磕穿了三尺地皮，她也合该袖手不管。
同为桃谷仙门，她觉出十四霜受了很重的伤，仙气微弱无比，几乎就是个废兵器了。
子夜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有了。
天涯与共——破了。
个极不愿承认的猜测——
“起来。”白狐冷言，“仙家不讲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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