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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阿勒颜走到姬婴这边屋外时,里面已点了快半个时辰的香了,那香气从门缝一点点透出来,使得院中也是馥郁弥漫。

    姬婴跪在堂下低头听完了圣谕,口中答道:“谨遵圣旨。”

    进园时听说她们正在院中做香疗,他便在园中主管等人的引领下,往后院走来。

    息尘轻轻一笑:“四太子可是长高了不少,山人差点未能认出来。”

    察苏大大咧咧走到旁边的榻上坐下问道:“这会儿觉怎么样?方才我见有道长来献药,公主可听说了吗?”

    等她们进到屋中,息尘站在她前面轻轻颔首笑道:“山人息尘,见过昭文公主。”

    很快见有两个女使在前,引着两位女冠翩跹而来,姬婴向窗外朦胧望去,果然走在前面的是师娘息尘,跟在她身后的,是师妹静千。

    阿勒颜站在回廊下,细细品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这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将他的思绪拽回了八年前,他认得这气味,正是鹤栖香。

    说完她转头吩咐忍冬带其余人都到外间侯着,只说屋里人多她闷得慌。

    察苏听了喜道:“这样说来,并不是什么大病了?”

    息尘喝了一口茶,神情淡然:“若能如此倒好了,按照北狄传统,若和亲队伍抵达时,老可汗已薨,那公主就得给新可汗为后,若新可汗已有王后,那便降为伴驾。”

    她刚一进屋,正见姬婴午憩才醒,歪在东窗下的暖榻上,端着碗甜汤出神。

    阿勒颜听完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那亲兵进帐再说,等他在大案后面坐下来,才接过那亲兵递来的纸条。

    一到堂中,果然见两个女冠,穿着齐整的青衣道袍,外罩大氅,正坐在那里吃茶,一旁有太守和几位府衙吏臣相陪。

    阿勒颜起身请她们坐下,随后又对察苏说:“我带了一些补品在外院,你亲自去查点了收进来。”

    察苏等人进来前,息尘已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对面八仙椅上坐下,静千则垂手立在她身后。

    他在回廊下默默站了半个时辰,才见屋内有女使开窗开门,连翘在门边瞧见他来了,忙走上前行了个礼:“四太子,我家公主刚做完香疗,请容我去通报一声。”

    姬婴拍了拍她的手:“你去外间喝甜汤吧,我今日身上好多了,屋里清净些才好请道长诊视。”

    于是这日他急急发了口谕,让姬婴顾全大局,若身子见好,就尽快启程,莫要在路上耽搁,影响了北境的太平局面。

    她们三个在这里说了会儿话,见门外开始有女使轻轻敲门问安,姬婴知道此刻也不是长谈的时候,毕竟外间还有察苏在坐等,遂低声同她二人说了,随后叫了她们进屋来。

    静千眼睛一亮:“若老可汗果然一命呜呼了,静玄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和亲了?”

    姬婴见她进来,让连翘也去给她端一碗甜汤来,笑道:“我听说了,已吩咐了人来请,你方才也瞧见了吗?”

    察苏见她二人气度非凡,想来必然有些真本事,遂向一旁的园中主管问道:“可派人进去知会过了?怎么没召见?”

    察苏答应着去了,息尘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淡淡看了一眼姬婴,她会意,将屋中其余女使也遣到堂外廊下侯着。

    开景帝已经从晋阳发来的速报中得知姬婴病已无碍,生恐她再在晋阳耽搁下去,哪天身子又不好了,若是病死在了国境之内,又得让他再赔上一位公主,所以巴不得叫她赶紧离境。

    姬婴此刻盘坐在榻上,面前小榻桌上摆着一个凤鸟衔环铜熏炉,炉中有两层,下面点火,火上设一圆盘型云母片,用以衬香。

    息尘此刻已在暖榻另一头坐下了,笑道:“静千听说你病了,哭着喊着非要跟我一起来。”随后她又看向静千,“如何,为师没有骗你吧?”

    不多时,门外有人禀道:“两位方外道长到了。”

    这事静千先前也提过几次,见师娘终于松了口,也自欣喜,遂每日只先专心调制香粉,待三日后晾晒完成,才跟随息尘又来到姬婴的院中,为她点香疗愈。

    阿勒颜复又坐下,正对着息尘,他此刻神色也不似往日那样冰冷了,反而多了些尊敬之态:“青腰山一别数年,仙长容颜丝毫未改,风采依旧。”

    那主管答道:“公主歇晌未起,还没来人回话呢。”

    他将那纸条攥在手里,低头不语,看样子,草原这是要变天了。

    阿勒颜点点头:“我去堂屋吃茶坐等。”

    “我去瞧瞧。”察苏说完也不顾更衣,轻快地往后院走去。

    太守带着两位道长来到昭文公主的园中时,察苏也刚在城外大营向阿勒颜禀告完姬婴的近况才回,到园门口听说有人揭了榜文,来为公主献药,忙匆匆走到正堂来瞧。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仍旧回到城外大营中来,刚一进营,就见到他的亲兵拎着个隼,在他帐外焦急踱步。

    过不多时,只见姬婴披着一件缂丝鹤纹大氅走进堂屋,容光焕发,已完全瞧不出病色。

    姬婴也笑了:“请仙长不必多礼。”

    息尘见她不安,笑道:“来日方长,也不必着急眼下,等这次她好了,你若不想随为师回去,就留在她身边也好。”

    等众人都到了,息尘才悠悠说道:“公主此病实乃水土不服,又偶然间感染了风寒,方子本是好的,病情时好时坏,皆因脾肺不与本地药材相合,才未能根治。山人身上现带有洛阳黄土一瓶,回头叫小徒以白酒研开,再与山人所携香丸调和,晒干后在房中点燃,每日嗅闻一个时辰,三日便好了,只是痊愈后还要再静养十日固身,才好登车赶路。”

    姬婴笑着拉静千坐到身边来,低声对息尘说道:“我观天象,预感漠北即将生变,所以想在此地多停留些时日,听听风向。”

    第一日香疗完,其实姬婴就已大好了,但息尘还是连续为她点了三日香,到最后一日,正赶上阿勒颜营中事务也忙完了,听闻有道人来为姬婴治病,遂进城来瞧瞧她近况。

    静千站在息尘身后,回头见屋里人都退出去了,门也关了,忙走上前来给姬婴搭脉,诊了半晌,低声说道:“师娘说你是装病,我先还不信,原来真是装的。”

    点着后,香粉在云母片上缓慢抒发香气,因香不及火,散发出来的香味丝毫没有烟燥之气。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这股浓郁的馨香渐渐弥漫整个房间,这香气从鼻而入,随后缓慢游走全身,令人通体舒畅。

    息尘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她点点头:“在正堂瞧见了,两位青衣女冠,神仙似的。”

    展开一看,里面写着可汗伤情危重,除他之外其余三位太子,数日前就已全部被请进宫中侍疾了,一直没有出宫。

    察苏想了一想,反正外间也就几步路的事,想来无碍,遂同忍冬一起出去了。

    况且和亲队伍一日不到柔然都城,柔然在漠北的大军便一日不撤,这如同一块巨石吊在开景帝头上,叫他坐立难安。

    静千听得皱起了眉头:“什么野蛮传统,真令人倒胃口。”

    跟着她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察苏和两位青衣女冠。

    息尘点点头:“嗯,老可汗坠马一事,我也听说了,依我的卦看,他这一劫怕是难过,早不过除夕,迟不过来年立春。”

    来传旨的宦官传完旨意,本还要等赏钱,不想一抬头对上了阿勒颜阴沉的眼神,气势一下子弱了几分,随后又见他坐在那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何日启程本王自有安排,无需你朝皇帝操心。”

    听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众女使也放下心来,忙分派了人去知会府衙及城外的柔然大营。

    阿勒颜皱了皱眉,但当着众人也不好回绝,只说:“请进来吧。”

    见他回来了,那亲兵忙走上前低声说道:“都城有急报。”

    只是住在岛中,出入都有人跟随,使得静千有些不自在,她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姬婴了,这次一见又十分匆忙,许多话也不便说,让她心中有些烦躁。

    有了这一场插曲,屋内几人也没好生说上几句话,阿勒颜又见天色不早,遂起身说道:“过两日就到除夕,我请小妹察苏在园中备个席面,请仙长赏光,一来贺公主康愈,二来再拜谢仙长当年救命之恩。”

    察苏从前没见过香疗,十分好奇,点香这日也同连翘和忍冬等人一起在屋中围观。

    姬婴忙将碗放到了桌上,转头朝外说道:“快快有请!”

    那宦官听完,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敢回怼,只得讪讪退了出去。

    听她这样说,姬婴心里愈发有数了,低头笑着喝汤不语。

    因两位道长还需要留在园中制药并为公主做香疗,便顺势住了下来,有管事为她两个收拾出了园中湖心岛上的宅院下榻,环境甚是清净雅致。

    察苏还有些不放心:“我也留在这里吧?”

    刚说了两句话,忽有人在外急禀:“洛阳发来上谕给昭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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