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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有一队人马从王宫内疾驰而出?，打头那人身着墨色胡服，身形壮硕矫健，面容自带一股威严，正是新升任帐殿将军的妫易。

    姬婴策马走在?最前?面，一听这声音，立刻勒马回头看去，只见那一队人在?距离他们五十?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领头的匆匆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阿勒颜马前?行礼：“禀大汗，都城留守俟利发收到西南战报，说西夏国攻入乌孙，乌孙国都城危在?旦夕，国王莫儿罕遣人来我国求援。”

    阿勒颜也抬眼看着她，随后忽然放下酒杯，起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出湖边御帐。

    姬婴躺在榻上，面朝里背对着阿勒颜，他把头?靠在她后颈间?，长密睫毛划过她的皮肤，微微发痒，他的声音闷闷的：“玄娘，什么都依你，只是千万别离了我。”

    他感觉到姬婴推了?他两下，但还是紧紧搂住她没有松手：“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梦到这些?。”

    “不?，派兵去乌孙，接察苏回来。”

    那些?车在?王宫门前?先后停了?下来，从上面陆续下来一些?人，皆穿着级别不?低的官服，由门口的宫人一一接入宫中侧殿议事。

    第43章 感庭秋

    阿勒颜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派兵去帮乌孙抵御西夏？”

    姬婴看完莫儿罕那封信，又看了?看阿勒颜，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往前?坐了?一点?，握住了?他的手：“这事我知道大汗不?想管，但为了?察苏，不?管也得管。”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阿勒颜动了?一下，把她从回忆中拉回帐内，她低头见他还在?睡着，只是眉间微微蹙起?，不?知梦到了?什?么，还有几绺碎发散落在?额间，显得有些?无助。

    她凑上去看了?看，见他果然还在?沉睡，眼睛紧紧闭着，长?密睫毛不?时微微颤动，她顺着他舒朗的眉眼一点?点?仔细看去，从挺直的鼻梁, 到饱满的唇峰, 再到翘棱下颌，这样一副面孔, 实难不?叫人动心。

    阿勒颜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她也坚定地回看着他，两个人对坐无言。

    此时可汗王驾已经开始缓缓进城了?，因这次是临时提前?回城，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抵达可汗庭时已近黄昏，城墙之?上烟云黤黤，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这次战前?西夏国军队厉兵秣马，势头劲猛，冲破国境后连占数城，甚至一度杀到了?乌孙国都城外?三里，慌得莫儿罕连夜逃出?都城，在?东边行宫住了?一个月，直到己方援军赶来，又见西夏已往回撤走，才被护送回都城。

    姬嫖转头看了?看湖面，突然冒出?一句感叹来：“要是察苏姑姑也在?这里就好了?！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阿勒颜缓缓看向她，眼中还有几分楚楚可怜，姬婴不?知这神情何故，又问：“是做梦了?？”

    所以这日晨间的鹿浑海帐殿群十分寂静, 无人走动，只有草间的虫鸣, 还在?不?眠不?休地响着。

    她想?着这些?时日的确也需要放松一下，于是端起酒杯来，跟他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喝了小半杯。

    姬嫖回头看着他，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姑姑要为了?国家离开草原？怎么没见那些?宗王叔叔们也离开草原？”她见阿勒颜没答言，歪头想了?想，“那等?我以后长?大了?，也会为了?国家离开草原吗？”

    “你的愿望倒也朴素。”她笑着说完，又往前探过身子，细细看了他片刻，“别皱眉，其实?你笑起来最好看。”

    阿勒颜阴沉着脸：“先回城，路上再说。”

    随着西夏又在?商路关税上稍向中原倾斜以示友好，中原看在?利益的份上，也将从前?那些?事都暂且丢开。

    阿勒颜低头?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我记得中原话?中有‘生同衾，死同穴’，若得如此?，也不负此?生了。”

    姬婴是被一阵虫鸣声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见阿勒颜似乎还没有醒。

    但这一战乌孙兵力受损严重，回到都城的莫儿罕终日惶惶，怕西夏再度攻来，于是写了?封求援信，派人加急送往可汗庭。

    她带着三名可汗亲兵，怀揣阿勒颜汗亲赐兵符，往城外?都城军大营调集人马，她计划从这里

    但远离人群的夏日深夜，也并非完全宁静，可汗帐殿虽然远离其余从帐，可以不闻人声，但窗外?还是不时有草中细碎的虫鸣传来。

    阿勒颜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正踟蹰间，忽然从不?远处赶上来一支小骑队，领头那人在?马上喊道：“大汗！都城有急报！”

    那将领说完又呈上来一份文书，阿勒颜在?马上接过来看了?，半晌冷冷说道：“去叫人备驾，即刻回城。”

    她无奈地笑叹了?一口气：“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着这些?。”

    湖边篝火周围的人们, 大部分都留在了那里等看日出?，就连姬嫖也不?肯回帐去，只趴在?连翘的肩头睡了?几个时辰, 到破晓时分，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一直坚持到看见了太阳升起?，才被扛回侧帐殿睡觉。

    他往前?挪了?挪，将脸贴在?她脖颈间，沉闷地说道：“梦到从前?在?鹤栖观，你来换药香，换完总是头也不?回就走了?，我想叫住你和你说句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我弄醒你了?？”

    姬婴此?刻也喝得有了几分?醉意，看着他精致的容貌，此?刻却不知何?故带上了些?淡淡的伤感，遂轻轻问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来？”

    阿勒颜仍因先前?莫儿罕攻占科布多一事对其有些?反感，所以如今虽然因此事提前?赶回可汗庭，但实际上他却并不?想管这事，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确保乌孙国的动荡不?会再度影响西南牧场。

    姬婴本是不大饮酒的，加上草原的酒又烈，只有西域来的葡萄酒还算可以入口。

    等?她两个更衣梳洗罢，从内帐里出?来时，姬嫖已由宫人带着用完了?午膳，等?她们也吃过些?东西，又喝了?一会儿茶，才悠闲地带着姬嫖，来到鹿浑海的湖边跑马。

    姬婴在?旁边听了?也不?禁难过起?来，往年篝火大会也是察苏最喜欢的活动，她来时路上就一直在?想，只是当着阿勒颜，她没有提起?来。

    与此同时，西夏国又在?暗中继续扶持北面的巫矢部落国，以拖住北突厥和柔然的注意力，又在?给柔然发新国王加冕国书时，特遣了?大型使团前?来可汗庭献舞乐以表敬意。

    她看了?一会儿随即眨了?眨眼, 猛然想起?幼年时的一件事, 那日她和静千单独在?息尘的香房里听讲经，静千不?知因何突然问：“师娘, 这世间，什?么最难？”

    帐外?宫人刚要走上来，却被他抬眼制止了，随后他大步往后面帐殿走去，将盛大篝火和人群唱跳声都抛在了身后。

    她没有说话?，他的手像柔软坚韧的藤蔓，让她感到有些?难以挣脱。

    这时节还不?算太热，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些?温润，姬婴骑在?阿勒颜先前?送给她的那匹波斯金马上，在?湖边缓缓走着，一众宫人都远远跟在?身后。

    她不?由得抬起?手来，轻轻按在?他眉间，想把那里抚平，不?想这时他轻轻睁开了?眼睛。

    果然就在?王驾进宫后不?久，这场雨倾盆也似降了?下来，可汗庭内滂沱一片，城内民众都纷纷躲雨去了?，街道上不?见行人走动，这时忽有一辆辆车马，急匆匆地冒着雨，往王宫驶来。

    这场大雨下了?整夜，直到清晨，才渐渐变小，但此时城中多半都在?沉睡，街道上仍旧静悄悄的。

    息尘抬眼淡淡答道：“绝情最难。”

    主帐殿昨日也歇得很晚，到午初时分外?面已经陆续开始有人活动了，内帐中仍是没有动静，宫人们也都不敢前去惊扰。

    姬婴坐在?可汗王驾上，细细看了?那封文书，西夏国如今局势平稳，前?不?久又同中原开了?商路，先前?挑拨燕北的事又做得隐蔽，加之?如今正式换了?国王，之?前?的事自然也都被扣在?了?废黜的小国王头上。

    那将领得令转身去了?，姬婴忙策马走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因柔然并不?与西夏直接接壤，一向与其没甚矛盾，虽然朝中对罗兰泽以王太后身份篡国颇有微辞，但表面上还是接受了?西夏国的示好，也遣了?使团回访，算是承认了?这位新国君。

    她两个就这样又在?榻上躺了?许久，直到姬婴见天色已近正午，又拍了?拍他：“不?早了?，快起?吧。”

    阿勒颜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马，走在?她两个身后，听到姬嫖这句感叹，皱了?皱眉：“察苏姑姑为了?国家离开了?草原，以后若有机会，也许她还会回来省亲。”

    这一晚的鹿浑海湖边，所有的喧嚣与热闹都集中在篝火周围，与主帐殿这边的幽暗仿佛是两个世界。

    姬嫖此刻也骑了?另一匹波斯白马，与母亲并辔而行，她自小在?草原生活，也同这里的孩子?一样，还没学会走路，就在?马背上玩了?，到如今五岁，已是个娴熟的小骑手了?jsg。

    但乌孙国与西夏却因一块接壤矿山，时常有些?摩擦，如今西夏内乱已平，周边也已安抚稳妥，便开始准备将那座被乌孙国占走的矿山收回版图。

    原本这次篝火大会，可汗王驾应该要在?鹿浑海驻跸三日，但因乌孙国突发战乱，王驾车马不?得不?提前?回城，商讨应对举措。

    就这样对坐闲话?，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阿勒颜喝得开?始有些?面带酡红，托着腮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又把酒杯举了起来：“这几年，我到现在都总觉得像做梦一般，如果真的是梦，那就最好停在这里，便可以再也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