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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度道,“我朝从未有过封女子为先锋的先例。”

    见萧子敬不语,丁度趁热打铁,“皇榜上虽说打擂之人胜者为先锋,但若是让女子为先锋,那瑞瑞虏必定嘲笑我齐国无人。”

    “我说哪有这么俊的后生,原来是女扮男装,恭喜啊!”一个腰粗身壮的圆脸中年大嫂说。

    “陆澄,我刚才跟陛下说了,请他允许我带一名家将跟我上前线。陛下答应了。”

    在带着秋意的穿堂风中,际澄想起了萧子敬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个复杂的眼神,具体是何含意,仓促之间他咀嚼不出来。

    这一去,他必施展平生所学,一为保家卫国,一为建功立业。只有建功立业,他才配得上眼前的女子。

    早有准备的吴兴当即扭身,从身旁一名低品内侍手中拿过一个乌漆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淡紫色织锦包裹。

    “……”

    褚灵宾就等这句话了,听到之后,立刻迈开大步向萧子敬走去,在距离萧子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双膝跪倒,俯伏在地,“臣女褚灵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子敬眉头轻皱,没有说话,赵太尉也不说话。赵太尉不是看不起褚灵宾不帮着褚灵宾说话,而是从心往外不希望褚灵宾上战场,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所以,尽管他认为丁度的话纯属放屁,却没出声反驳。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低声说。

    听到萧子敬要宣褚灵宾,吴兴顿时扯着嗓子大声道,“获胜者,近前听旨——”

    萧子敬盯着褚灵宾的笑容,心脏怦怦乱跳,心说,萧子敬啊,萧子敬啊,看来,你也有当昏君的潜质啊!只不过是一个微笑,就让你心如鹿撞。

    双手从托盘里捧起先锋印,褚灵宾紧盯着手中的大印,面色凝重。站起身,她转过身面对擂台下的百姓,用双手,将大印高高举起。

    褚灵宾在人群的簇拥中得体微笑,四面八面不住拱手,“多谢多谢!一定一定!”

    既然已经和陆澄挑明了关系,他们就是未婚的夫妻,虽然其他人不知,但是天知、地知、她和陆澄知。妻看夫,天经地义。

    萧子敬高声道,“褚灵宾,朕封你为游击将军,加讨虏先锋。明日卯时三刻,来此处随赵太尉出征。”说完,他转过头给吴兴使了个眼色。

    “且慢!”丁度出声打断了萧子敬,萧子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大将军有何话要讲?”

    丁度阴森森地扫了褚灵宾一眼,沉着脸不说话,两只肥厚的下眼袋愈显肥大。

    “谢陛下!”

    褚灵宾不看丁度,眼望着萧子敬,绽放出一个清新甜美的微笑,“陛下,您说臣女说得对吗?”

    褚灵宾转回目光看向萧子敬,萧子敬露出了嘉许的微笑,“褚灵宾听旨!”

    这会儿,此时此刻,她敢了。

    过了一会儿,褚灵宾转回身看向萧子敬,萧子敬直觉她有话对自己说,“卿还有何话说?”

    “是。”

    褚家的战将在齐国老百姓心中是柱石一样的存在,只要褚家人上了战场,不管多么凶残的内贼外寇,全部不足为惧。

    是啊,立国至今,还从未有过女子当先锋呢,他要破这个例吗?

    “褚灵宾,”萧子敬温声问,“你可愿随赵太尉前往安州却寇拒虏?”

    “正是。”

    两个人好容易挤出了校场,当即施展轻功,几个起落,“飞”出了人们视线,徒留身后的惊叹随风飘散。

    萧子敬向吴兴一扬下巴,吴兴端着托盘紧走几步,走到褚灵宾近前,略略地弯下了腰。

    明天就要出征了,当着旁人的面,她不可能对陆澄表现出逾越身份的举动,所以,趁着还有机会,她要将陆澄的模样看个够。

    陆澄向前迈出一步,挡在褚灵宾的斜前方,为褚灵宾开道,“借过借过,麻烦您让一让,多谢,多谢!”

    “好——”萧子敬龙颜大悦,“褚灵宾听……”

    “干吗这么看着我?”

    褚灵宾看着陆澄涨红的脸,“噗嗤”笑了,“我像不像调戏黄花大姑娘的

    “好,”萧子敬欣慰点头,“将门虎…”他略一停顿,“女啊!”

    褚灵宾仰着头,认真地打量陆澄。

    褚灵宾朗声道,“臣女愿往。”

    萧子敬瞧不够地瞧着褚灵宾,“朕听赵太尉说,你是安国公褚怀肃的孙女?”

    “是。”褚灵宾低眉垂眼。

    “这……”萧子敬沉吟不语。

    带着不屑之意,褚灵宾的目光在丁度身上轻飘飘一转,转回到萧子敬脸上,“臣女不认为女子当先锋会让敌国轻视,我说会给虏寇大大的震慑才是——让他们知道,打败他们,甚至不用我大齐男儿出手。”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颗先锋印,大哥是十六岁挂的先锋,二哥直到殉国,都没当过先锋。不是二哥学艺不精,是每次出征大哥和父亲都在,二哥永远不会跟大哥和父亲争先锋。

    萧子敬端出一副庄严架势,向前伸出一手,“平身。”

    待离校场有一段路程了,褚灵宾和陆澄闪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二人停下了脚步。

    褚灵宾不假思索,“微臣想带一名家将出征,望陛下准允。”有了游击将军的官职,她就不再是“臣女”褚灵宾了。

    在他意识到之前,“卿所言极是!”已经脱口而出。然后,他看到一个更大更美的笑容在褚灵宾的脸上绽放开来。他刚要宣布褚灵宾为本次打擂获胜者,进而加封为讨瑞瑞虏先锋,丁度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丁度翻了个白眼。

    最后的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猛地戳在丁度的心尖上,戳得丁度顿时火了,“你!”

    褚灵宾二次跪倒,俯伏在地,“臣女褚灵宾听旨。”

    陆澄费力地挤过来,无声看了她一眼,两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挑去,褚灵宾回了他一抹相同的微笑。

    说完,他贼头贼脑地看着萧子敬。

    他刚想要为褚灵宾辩护几句,褚灵宾已朗声开口,“丁大人不闻:自古忠孝难两全。有国,才有家。小女子为国忠,舍家孝。小女子相信,家父和我褚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不会怪罪于我。再说,孝在心,不在身。丁大人以为呢?”

    接触到陆澄目光的一霎那,萧子敬的心头飘过一朵阴云。这朵不太阴的云迅速扩大,整个地包住了萧子敬的心。他的心在这朵不太阴的阴云里,丝丝缕缕地向外冒酸气。

    “褚小姐,一定要多多杀敌!娘的,瑞瑞虏太不是东西!”一个四十多岁的紫脸汉子粗声大气地说。

    褚灵宾望着托盘的印,一时间,心中风起云涌。

    赵太尉捋着胡子,不住点头,“好!好一个‘孝在心,不在身’,不愧忠烈之后!”

    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萧子敬端着威严沉稳地架势一点头,“允。”

    “大将军此言差矣!”褚灵宾听不下去了,“凡事总有个开头,我朝没有女子为先锋的前例,那从小女子开始又何妨?”

    “陛下过奖了。”褚灵宾觉得萧子敬挺可亲。

    在家的时候,有陈兰在,有母亲在,有其他人在,即便有机会和陆澄独处,也要时刻提防人来。即便确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搅他们,身为女子,她还是不太敢明目张胆地直视陆澄。

    褚灵宾拿着先锋印兴高采烈的下了擂台,台下观擂的老百姓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丁度站起身,拱手躬身对萧子敬道,“陛下是想封安国公女孙为先锋吗?”

    丁度脖子不动,向赵太尉的方向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

    萧子敬一听差点气乐了,心说,你刚才还说她忠心可嘉,让我成全她的一片尽忠之心,一眨眼的工夫,又说她孝期未满不能当先锋。不就是看你儿子没当上先锋,你也不想让仇家的女儿露这个脸嘛!”

    “谢陛下。”褚灵宾站起身来。

    接过这颗先锋印再出征,她就不是“褚家的家将”,而是堂堂正正的齐国战将。褚家人,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为保齐国五千里江山和这江山之中的父老乡亲,抛头颅洒热血,这一次,轮到她了。

    “对,把他们都杀了!这些贱种,不在自己的地盘好好呆着,跑到我们齐国又抢又杀,当我们齐国好欺负!”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嫂子,挑着精勾细描的长眉高声道。

    “陛下!百善孝为先,父母亡故,为人子女者当为其守孝三年。褚禹将军过世不过两年,其女尚在孝期。臣以为,褚将军之女不适合当先锋。”

    “褚小姐,恭喜啊!”一个二十多岁,身形如黄瓜的青年略带羞涩地说。

    丁度向下一撇厚厚的嘴唇,冷嗖嗖道,“说得好听。”

    小巷里静悄悄的,二人相对而立。一阵穿堂风吹来,吹得褚灵宾鬓角的碎发糊在了脸上,褚灵宾伸手拉开碎发,抿在耳后。

    丁度沉着脸不说话。

    在褚灵宾专注的注视中,陆澄的一张俊脸越来越红,两只雪白的耳朵像桃花一样,变成了粉红。

    “褚禹将军是你的父亲?”

    秋日的天,湛蓝高远,褚灵宾放出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爹、大哥、二哥,你们看到了吗?

    擂台之下,欢声雷动。

    褚灵宾浑若未闻,“或许瑞瑞虏会因臣女是女子而小视我,可是,臣女会用臣女手中的大刀让他们知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臣女以为,让人耻笑的不是女子为先锋,而是‘技不如人’!”

    只听萧子敬说,“托盘里是此次讨虏的先锋印,褚灵宾,这颗印是你的了。”

    萧子敬放出目光看向擂台下的某处,那里站着陆澄。他的目光和陆澄的目光隔空相遇。微微怔愣过后,陆澄眼帘轻垂,避开了萧子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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