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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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碇真嗣点点头，跟着津美纪的动作，拿起金属小勺挖着蛋糕。

    “呀，来的正好！碇同学，快来一起吃吧。”伏黑津美纪笑着朝他招呼，气氛总算又变得明朗起来。

    “……没什么。”

    要不是五条先生及时联系说惠在他那里，津美纪可能不知道报警多少次了。

    碇真嗣猛地一顿，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面对店员不太友好的表情，慌忙把手缩了回来：“对、对不起……”

    “……碇同学？”伏黑津美纪有些担心，她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回神，于是站到他身边，拉住了少年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越来越多的血丝混入水中，金鱼漂亮的身体变得可怖，周围似乎有人类的尖叫，还有人在不停叫他的名字。

    “只是这样吗？”作为一起生活多年的姐姐，伏黑津美纪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惠有了朋友，我很高兴。”

    碇真嗣悄悄看了一眼对面，伏黑津美纪看起来有点悲伤，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本身也是一堆问题的少年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默默低下头，留给对方一个安心平复心情的环境。

    碇真嗣不由自主被它吸引了目光。

    “抱歉。”伏黑津美纪止住笑意，看向弟弟的眼神带着一丝欣慰，“只是觉得，惠现在也会照顾人啦……”

    那里原本有几条赤金色的大眼睛金鱼的。只是现在，它们全部躲进了角落里，把整个鱼缸的空间全部留给了那条白色的金鱼。

    碇真嗣也朝他投去求助的眼神。

    他好像又搞砸了……碇真嗣躲进隔间里，失落地抱着脑袋。现在，他该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合适？

    他心有余悸，想不明白刚才自己怎么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举动。

    碇真嗣的离开，让姐弟二人不得不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

    好可怕、他们在看什么、不要看我！

    津美纪托着下巴，笑吟吟打量自家弟弟，直到把人看得不自在起来，回过脸来恶声恶气：“看什么！”

    “你们先吃，我想起有东西忘了。”伏黑惠突然站起来。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虽然对弟弟离开的原因担心，伏黑津美纪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她还记得弟弟这位朋友性格敏感，小心看了下对方，果然，又低着头了。

    心口发闷，视线也开始扭曲，悲伤抑制不住地涌出来挤压理智，身体像被冻住了一动不能动。

    周围客人的小声交谈不断传入耳朵，他们在说什么？碇真嗣忍不住去在意，总觉得自己在被无数视线窥视着。

    碇真嗣不自觉站起来，把手从鱼缸顶部伸进去，冰凉的液体让他打了个寒颤，但这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心。金鱼很快停止撞墙，朝他游过来，绕着他的手指转圈，白纱一样的尾鳍绕过掌心，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

    不要、停

    少年眉眼清秀，颜色浅淡的嘴角微微翘起，深蓝的眼瞳中，氤氲起清晨薄雾般朦胧的笑意。

    碇真嗣感叹，手掌贴在鱼缸外面，感受它小小的的撞击，轻巧的震动让他内心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咒术界的事情，没有必要将普通人牵扯进来。小学的时候他就已经从五条悟那里知道了，他所拥有的天赋，终归会让他成为咒术师。

    “它看起来……很喜欢你呢。”伏黑津美纪喃喃，被眼前一幕晃得失神。

    “那、那个……”碇真嗣默默举手，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对面两人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疑问的表情，碇真嗣顿时泄了气，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飞快道，“我可以去洗手间吗？”

    “……笑什么？”伏黑惠板起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她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位店员走过来：“客人，请不要把手伸进鱼缸。”

    真美啊。

    这种疏远并不是说自己被讨厌了，只是她能察觉到，少年似乎瞒着她什么，常常带着伤回家，问他原因也不说，后来才发现向来乖巧的弟弟，不知何时变成了学校附近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良少年。

    要再靠近一些，或许还可以摸摸它。

    在原本伏黑惠的位置的后面，被店主摆了一盆造型可爱的玻璃鱼缸。缸底铺着形状各异的石头和几株水草，小型水泵吐着气泡，在平静的液体搅出翻滚的波纹。

    伏黑津美纪看着对面持续耍酷的弟弟，放弃等他先开口的可能，率先开口：“碇同学……好像很怕生呢？”

    伏黑津美纪回神，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店里，有些紧张地提醒他：“等等、碇同学，这样把手伸进去可能……”

    但是不行、不能那样做、会吓到伏黑姐姐的……

    咚、咚、咚。

    两人急忙转身，碇真嗣下意识看向鱼缸，只见先前还很温柔的金鱼，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不停地冲撞鱼缸。清澈的水液很快变得浑浊起来，翻滚的水泡里夹着可疑的鳞片和血迹，让看见这一幕的众人莫名心生寒意。

    没有必要告诉津美纪，就让她继续以为两人是接受了好心人的帮助吧。

    碇真嗣笑了笑，手指勾动，触碰到金鱼柔软的鳞片：“……嗯。我也喜欢它。”

    碇真嗣低着脖子，升起强烈的想要逃离现场的欲望。

    “没关系，碇同学，我们待会儿问问店长能不能购买店里的鱼。”伏黑津美纪拉着他坐下，小心安慰。

    碇真嗣如梦初醒，但此时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因此被津美纪这样抓着手质问也感到平静，于是他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我在看金鱼。”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碇真嗣松了口气。

    “知、知道的。”碇真嗣腾地一下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看向伏黑惠，得到对方一个点头，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起身离开。

    所以那天难得发了火，然后伏黑惠就开始在外过夜了。

    然而毕竟也只是刚见面的陌生人，碇真嗣越发坐立难安，原本还算安静的环境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而它的眼睛，则是非常少见的宝石红。

    伏黑津美纪泄气，看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敞开心扉的弟弟，心情沉落低谷。

    *

    碇真嗣正要点头，身后的店员突然一声惊叫——

    白色的金鱼，比他见过的所有鱼类都要漂亮。长长的尾鳍像薄纱一样在它身后散开，在水中荡出柔软而飘逸的弧度。它的鳞片也像雪一样白，紧密有序地在圆润的鱼腹上排列着，偶尔把灯光折射出迷离的色彩。还有那对几乎占据半截身体的鳃，看起来很薄，半透明的乳白色，偶尔能看见里面粉色的内脏，扇形的边缘一开一合，上面一圈细密的雪色绒毛也跟着抖动。

    小巧的圆桌坐着三个人，刺猬头的少年冷着脸不说话，高马尾的少女在研究菜单，时不时轻声询问他们的意见。碇真嗣一律点头，明明是很正常的场景，但莫名的别扭气氛压得他不敢喘气。

    碇真嗣咬紧牙齿，转动眼球扫视四周，必须得做点什么，快来点儿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胃里翻搅成一团，他又想要把自己缩起来，弯曲脊柱，对折身体，从互相挤压的内脏中获得他渴望的安全感。

    碇真嗣完全无法移开视线，那条鱼朝他游过来，鱼尾摇曳着，推动它的脑袋轻轻撞上鱼缸内壁。

    “我没有其它意思……”察觉自己的话可能造成歧义，伏黑津美纪连忙解释，见伏黑惠表情缓和下来，又忍不住笑起来。

    那条金鱼就是在此时闯进他的视野。

    可惜这一次没被接收到，伏黑惠不知道在想什么，不顾两人挽留转身就走，“……很快就回来。”

    而以伏黑惠成为咒术师为前提，高专为姐弟二人提供助学金，让他们能像普通孩子那样接受教育，这对当时无依无靠的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想伸手阻止金鱼的自残行为，但动不了。

    伏黑津美纪一时失语，看着少年低下头，白皙的手指搅动水波。白色的金鱼追逐着、啄吻着少年纤细的指节，尾鳍划出优雅的线条，仿佛水中展开的一副唯美画卷。

    “很急吗？等会儿再去不行吗？”提到那件事就这么让他不高兴吗，伏黑津美纪有些后悔，是她太着急了。

    伏黑津美纪愣了下，随后善解人意地朝他微笑：“没关系哦，甜品还要等一等才会做好……碇同学知道洗手间的位置吗？”她看着这位弟弟的朋友，实在忍不住为他担心。

    “别担心，惠说他很快会回来的。”伏黑津美纪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可怕，“我们边吃边等吧？”

    碇真嗣忍不住笑起来。

    巨大的撞击声敲打耳膜，碇真嗣神情恍惚，仿佛看见玻璃被它撞出了裂纹。

    “是五条老师拜托我的！”伏黑惠打断她。

    “惠……”伏黑津美纪不知该如何开口，“到底发生什么事？难道连姐姐也不能告诉吗？”

    伏黑惠沉默。

    伏黑惠皱了皱眉：“怕生也没什么的吧。”一副再说下去就要生气的样子。

    碇真嗣就在此时回来，察觉到两人比先前更加僵硬的气氛，差点当场转身再上一次厕所。幸运的是店员端着他们的甜品过来，碇真嗣赶紧跟在服务员身后入座。

    想到这里，伏黑津美纪叹了口气，不知从何时开始，惠和她开始疏远了。

    伏黑惠不再试图反驳，扭开脸沉默，两人间的气氛却缓和下来。

    甜品店的装修温馨可爱，生长茂盛的绿植将他们和其他客人隔开。碇真嗣却仍旧感觉如芒在背，根本不敢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块桌布，仿佛在仔细研究上面的格子花纹。

    “嗯……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伏黑津美纪完全没被他吓到，仔仔细细将少年上下打量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隐藏的伤处，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他这次不是因为打架受伤了才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