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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歌词涌入脑海。

    她的鼻尖一酸,哽咽应了声:“好。”

    姜知宜又停顿了片刻,便出门了。



    中间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都闷在屋子里写东西。

    山药木耳是徐青枝喜欢的菜,水煮鱼是江燃喜欢的。

    “我很钦佩他。”

    那一整个年关, 姜知宜都过得浑浑噩噩。m.chuangshige.com

    姜知宜站在门口一片白晃晃的天光下,回头时,发现徐青枝鬓角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些花白。

    这次她比上次还要虔诚,数千米的长度,一步一跪,心无旁骛。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但是,“黄泉路”几个字涌入她的脑海时,她的心脏就蓦然被刺痛,转过脸,在心里悄悄将这句话摒弃了。

    路过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时,她拐进去,买了一罐啤酒,打开来慢慢喝着。

    ……

    元宵节之前,七中的班主任再一次联系了姜知宜,说年前同她约好的,让她回学校里做个演讲,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

    有一回,她梦到他出去执行任务,全身是血地回来,她当时吓坏了,大哭,然后他就走过来拥住她,手指很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姜知宜想了想,将时间定在了2月14日,情人节的这一天。

    回去的路上,姜知宜没有坐车,而是慢慢踱步走回了家。

    只留下姜知宜一个人在里面。

    梦里的江燃是十七岁的模样,笑容明朗而炽热。

    “2018年5月2日,姜知宜,你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时刻,明明周围很热闹,但就是会突然想起某个人,然后就会觉得特别特别孤单。姜知宜,我想你了。”

    “2016年5月20日,看演唱会,唱歌的人说,带手机了吗,请打电话给你喜欢的人。我只想到你。”

    姜知宜躲在房间里,望着窗外一簇一簇绽开的烟火,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间的繁华了。

    他住的是一间单人间,里面打理得很干净,房间的装饰仍保持着他走时的状态。

    徐青枝便欢喜得连连点头,又问:“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不发呆的时候, 她就去看江燃的那些信。

    -《小小》,送给姜知宜同学。

    等许诺找到她时,她的额头上已经磕出血,手肘、腿肘上也是血。

    姜知宜沉吟了片刻,偏头,说:“再做一份水煮鱼和一盘山药木耳吧。”

    姜知宜就觉得一百年也太久了,江燃一个人会不会孤单?

    只是顺畅的同时,也好耗费心神,有好多次,徐青枝进来叫她去吃饭,就看到她正伏案大哭。

    到西城的第四天,姜知宜联系了耿书明,他带着她们去到了江燃的宿舍里。

    古诗里写:“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天天气格外凉,姜知宜又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羊绒大衣,难得化了个淡妆,穿上高跟鞋,头发高高地绑起来。

    那日醒来,姜知宜的枕头几乎要湿透,转眼看到徐青枝在旁边,她才知道自己发烧了。

    她好久没有睡过好觉,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安心。

    -

    然后姜知宜哭着哭着,眼前的人突然变得透明,像水蒸气一样慢慢消失了。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他这一生,好像从未得到过太多的陪伴,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走过,倘若真的有黄泉路,他会孤单吗?

    跪成一长串。

    “2017年8月10日,在黎国已经一年多,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里的生活。晚上睡觉时,想到幸好不是你来,不然你那么弱的体质,肯定又要天天生病了。每到这种时候又会想,幸好你没跟我在一起。”

    故事里每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在她的世界里全都变成了江燃。

    她整日整日地待在江燃的屋子里,窗帘都紧紧拉上,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

    演讲的时间是晚上,偌大的礼堂里坐了几百号人,全是高三的学子。

    如果一觉醒来,能回到十七岁就好了。

    “2012年9月7日, 今天一整天都在站军姿、跑步, 训练的内容好无聊, 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事情,怀疑在这边待完两年我会不会疯……姜知宜,你去大学报到了吧,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军训?”

    姜知宜在他的书架上,终于看到了那两盒他曾经提过的卡带,卡带看起来好旧好旧了,姜知宜将它放进收音机里,戴上耳机,就如同这么多年江燃的每一日一样,在他的床上睡了一下午。

    从西城回去没几天,整个渔里就进入了新一年的庆典里。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妻子不知丈夫已战死,还在梦里想念他。

    全身上下火燎一样痛。

    姜知宜心中一动,跑出去,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终于跪到人群的末尾。

    每每她问起,她就说是为故事里的人的命运在哭。

    到那里之后,姜知宜就精疲力竭了,躲在民宿里睡到天昏地暗。

    姜知宜看到好几处,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打开一张,很熟悉的字迹。

    “2014年3月26日, 林城的桃花开了,听说每年的这个季节,林城的桃花都会大片大片的开,像是一片粉色的云, 可惜我在部队里,没办法出去看,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带你来看。”

    她说:“只要你自己不放弃你自己,这个世界就一定不会放弃你,不管走向哪一个方向,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会拥有一个丰盛的人生。”

    在姜知宜看不见的地方,她才转过头偷偷抹掉眼角的眼泪,劝姜知宜想开一点。她说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事,百年之后总会重逢。

    从渔里到西城,要火车转飞机再转火车。

    徐青枝看她气色好,临出门的时候,还跟她说晚上给她做她最爱吃的炸糖糕。

    徐青枝的眼眶也整日整日地泛红,却不敢哭,总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那日她正在广播室里做节目,江燃突然闯进来,故意捣乱似地也写过一张字条。

    新书停滞的那一部分,如流水一般顺畅起来了。

    他们又是谁的春闺梦里人,又有谁正在为他们的离去痛苦不已?

    她坐在办公室里,在校长和她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张展开。

    他们住在西城的老居民区,街角紧邻着大昭寺,傍晚姜知宜醒来,从民宿的窗户里往下看,能看到长长一排前来朝拜的人。

    他平日里话很少,信却写得很琐碎,大抵因为他每日的生活两点一线,并没有什么太多值得写的,便绞尽脑汁想写一点新的东西给她,令她不要觉得那么无趣。

    “2013年7月13日,姜知宜, 有时间你一定要来西城看看, 这里的天空特别低, 云的影子能投到旁边的山石上,晚上,星星和萤火虫一样多……我看到那些星星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没几分钟,许诺也离开了。

    如果能早一点去陪他就好了。

    姜知宜念完自己提前写好的演讲稿后,想了想,又说:“高考固然是我们的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件事,但并不是决定性的一件事,高考考得好当然很好,但假若真的没有考好,也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他在我心里,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姜知宜想了想,说:“我们去西城好不好?”

    “我认识一个人――”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他当年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能够参加高考,但是他后来去了部队,立了功,念了军校,他守护了好多好多人的幸福安定的生活。”

    “2015年1月30日, 第一次打通你的电话, 姜知宜,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江燃被人寻仇时,她在大海边,用掉了自己三个生日愿望,为他祈愿,后来他果真平平安安回来了。

    一直辗转了十几个小时才到地方。

    她的江燃还好好活着,“黄泉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耿书明将她们送到地方,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梦里有西城的星空、林城的桃花,还有笑魇如花朝她伸手的少年。

    西城炽烈的日光越过屋檐角照过来,照到他们的身上,仿佛所有的愿望都能被神明听到。

    有时姜知宜看完信,夜里做梦就会梦到他。

    最后,徐青枝终于看不下去了,怕她再这样下去,会为眼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只好收走了她的电脑,让她暂时不要写了。

    那段时间,她的眼睛几乎日日都是肿的。

    徐青枝微微愣了愣,连连点头。

    一月下旬的时候,许诺终于彻底闲下来了,问姜知宜要不要一起出去旅行散散心。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的心愿好简单,来来去去不过是希望学业有成,希望喜欢的人也能够喜欢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除了部队发的一些生活用具以外,他的私人用品很少。

    除夕夜好热闹,有夜间游船的人,有鞭炮、烟花,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讲吉利话的人。

    演讲结束后,她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去校长办公室里看了眼那箱曾被她埋进土里,而今又重新见了天日的许愿条。

    她笑着笑着,眼角却沁出了泪花。

    不过,好在,人悲伤的时候,灵感有时会格外的充沛。

    她转过头,咽下一腔泪意,想了想,却没去叫她,而是在她的旁边,也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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