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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便到了初八这日,姜幼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陪着沈大娘子去参加喜宴。

    裴恂抬眼,瞧着眼前刻意隐忍的女子,又急又心悸的眼泪,在她眼角滑落,微微颤动的眼睫,挂着泪珠,晶莹剔透,肩膀颤抖,赢弱不堪一击。

    一边语无伦次,一边颤着手,将掌心被她快要揉碎的花展示给他看。

    过了几刻钟,裴恂伸手想喝茶,姜幼枝便立刻捧起茶杯,递到了他嘴边。

    可走了没几步,宿祈安便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诚惶诚恐的小丫鬟,有些疑惑。

    裴恂似是叹息了一下:“以后花园里的花,你可以随意摘。”

    阿常想了想,便道:“公子平日里多用沉香,但有一年帮大娘子挑香时,他曾赞许过月麟香。”

    姜幼枝却灵机一动,拽住急着要走的阿常道:“阿常,你们公子最喜什么香。”

    姜幼枝却气鼓鼓的连他理都没理,那小子肯定诓了自己,不是说裴恂喜爱月麟香吗?

    压迫感瞬间袭来,宿祈安状做一笑:“裴大人一向不染女色,好奇罢了。”

    听到这儿,姜幼枝眼神里多了些别样的神色,刚刚他并未告诉自己。

    僵持了约莫半刻钟,宿祈安彻底没了耐心:“抬起头来!”

    阿常便道:“今晨我见着姜姑娘在东边的花园里摘花,听闻是要为大娘子亲手制些糕点。”

    昨日听公孙策道,裴恂身边多了个侍女,瞧着身段不凡。

    姜幼枝为之一震,耳边却传来阿常的声音。

    裴恂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顾自替宿祈安倒茶添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止典雅:“宿大人,请喝茶。”

    但他神色淡漠,只是道:“放着吧。”

    姜幼枝不禁有些担忧,今日之事,不知宿祈安有没有察觉,若自己陪着沈大娘子去,难免不碰到他。

    越说话哭的越凶,像只被旁人欺负的猫儿,在向主人告状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顺顺毛安抚一番。

    可奇怪的是,这场喜宴,自始自终大公子都未出现。

    姜幼枝轻轻抓住他的手,放在茶杯边缘,声音幽韵撩人:“大人,请用茶。”

    姜幼枝看着自己面前玄色的锦靴,手指发颤,花便不受控的跌落在地。

    她走到拐角处,突然瘫软的靠在墙上,小口的喘着气,同时眼里多了一丝愤恨。

    宿祈安顺势坐下:“这些时日清闲了,想着多来宿大人这儿走动走动。”

    可越抹泪却越多,到最后,眼圈愈发的红,裴恂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府里很安全,你可安心。”

    暗香袭人,是月麟香,裴恂抬眼,迟迟未接茶杯,瞧着姜幼枝的眼里幽深不见底。

    在他抬眼的一瞬间,姜幼枝倏然低下头,紧张的退到一边。

    就在要走近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制住了她的右肩,猛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面目幽暗的看着自己。

    姜幼枝一边摇头,一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没有。”

    宿祈安这才松手,阿常便对着一旁埋头的姜幼枝道:“毛手毛脚的丫头,冲撞了宿大人,公子可饶不了你,下去吧!”

    姜幼枝努力将汹涌的泪意压下,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我想摘些花……可是……花掉了。”

    便凌厉的盯向裴恂:“裴大人的书房里,竟会有女子的发钗。”

    姜幼枝闻言,听话的去了,午后的阳光正好,她瞧着执笔伏案的裴恂,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他的眼睫,心里也愈来愈平静。

    茶杯应声落地,莹白的玉石杯碎了,姜幼枝慌忙后退。

    可见她还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抽泣着,他便看了眼一旁的软榻:“去那歇歇。”

    几刻钟后,宿祈安一脸琢磨不透的笑,迎面走了进去:“裴大人,近日安否?”

    她怕宿祈安,是真的怕,怕到见到那张脸便止不住发抖。

    裴贵妃喜爱兰花,世人皆知,裴恂刚刚的说辞并无破绽。

    姜幼枝尽量让自己冷静,可宿祈安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人,突然恼怒的将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宿祈安抬眼,却自远处的案子上看到了只白玉兰花钗,眼眸瞬间一紧,姜幼枝有支一模一样的。

    然后兴冲冲的准备去找裴恂,可一直低头拾掇着花,没有注意前方。

    一只悬崖上快要被暴风雨折断的小白花,最能激发男人本能的保护欲,可裴恂却只是道:“我自然不会迕逆母亲。”

    覆着自己手的指尖在缓慢缩紧,摩擦出酥麻,姜幼枝掌心有些灼热,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慌,便松了手。

    宿祈安面上仍然挂着笑意,裴家乃名门世家,裴恂更是大雅君子,这一点他确实自愧不如。

    他便起身道:“今日有所叨扰,本官就先行回府了。”

    今日周文帝身体抱恙,免了早朝,裴恂本欲去拜访老师。m.mankewenxue.com

    “好茶。”放下茶杯后,他接着又道:“听闻裴大人身边多了位美貌的侍女,大人一向不染女色,看来此女必然超凡脱俗。”

    裴恂报以温润的笑:“甚安,不知宿大人位临府上,所谓何事?”

    姜幼枝勉强笑了笑:“阿常,多谢你今日搭救。”

    喜宴上热闹非凡,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前来贺喜,听闻这宿三公子娶的是周文帝最宠爱的元阳公主,一时间风光无限。

    裴恂一脸从容道:“母亲挑的丫头,甚是机灵,留下也无妨。”

    却见阿常进来禀告道:“禀公子,宿大人求见。”

    等回了房里,觅儿便将几套新衣裳拿到姜幼枝面前:“姑娘,这是大娘子刚刚差人送的,说是这月初八尚书府长房三子成婚,要您陪她一起去。”

    况且,宿祈安因政事去了柳州,恐怕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裴恂却早以恢复如常,眉宇间满是温润:“平日里断不能毛手毛脚,收拾收拾退下吧。”

    待宿祈安走了,裴恂才对着阿常道:“姜姑娘呢?”

    阿常却只是有些害羞的挠挠头:“姜姑娘不必言谢,其实是公子,公子命我前来的。”

    阿常打断了她的思绪:“姜姑娘,公子命我去取些香料,去晚了又要领罚了,我先走了。”

    这尚书府建造的十分繁复,她依着提前寻好的图纸,费了些功夫才找到顺逸院,听闻大公子就住在此院内。

    那男子袖间的短剑露出,毫不迟疑的直指她的心脏……

    刚刚他闻到自己手上的香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简直不靠谱!

    他平静道:“何事?”

    “禀宿大人,裴大人命我将这狮峰龙井给您。”

    可自打她来了京都,根本没有机会调查,翻案更是无望,此次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房,还是踏了进去。

    姜幼枝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但落在自己心间,却好似很重。

    裴恂放下手里的笔:“他认出你了?”

    当她在走廊上抬起头时,错愕的睁大了眼,宿祈安正在和一旁的侍从说些什么。

    姜幼枝如释重负,转了身,便快步离开了。

    趁着侍卫换班的功夫,姜幼枝才得以进去,不过整间房都弥漫着刺鼻的香气,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裴恂抬眼便对上了她含情凝睇的眸子,刚巧又看到了她递过来的手指上,磨出的血泡。

    可话还没说,就变了腔调,泪意难忍,便不住的哽咽,她即时止住不再发声。

    轻手轻脚的靠近案子,语调有些委屈:“我……”

    声音嗡嗡细软,夹杂着满满的无助:“让我留下好吗?我不想再落到宿祈安手里,我怕他……”

    宿祈安瞧着面前人的身姿,尤其是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纤细腰肢,眼神一沉:“你很怕我。”

    宿祈安倒是不以为意的走了过去,姜幼枝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俯首案前,一脸认真的裴恂,眼里多了一丝含娇带怯:“大人,这是我亲自打磨的平安福,多谢您那日着阿常去救我。”

    姜幼枝紧咬着下唇,此刻她绝对不能出声。

    约莫过了三日,用过午膳后,姜幼枝便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去了裴恂的书房。

    等出了书房,阿常便跑着赶了过来,着急道:“姜姑娘,你没事吧?”

    姜幼枝将平安福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裴恂扫了一眼,上好的沉香木,打磨的成色极好。

    这种香气,来自于熏香,道观里用来祭奠亡灵的熏香,她绕开房里垂下的巨大纱帘,迷糊中看到了一个牌位。

    姜幼枝终归是忍不住了,咬着下唇:“我刚碰到宿祈安了。”

    趁着沈大娘子和其他官家夫人谈笑的间隙,姜幼枝偷偷溜出了大厅。

    她手里还攥着一朵花,不过因为刚刚的紧张过度,已经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

    裴恂语气有些轻飘飘的:“百花宴上,准备送予家姐的。”说完这句,他才抬头:“怎么?宿大人也喜发钗?”

    裴恂眼神自她柳眉滑至朱唇,再到修项秀颈,迟迟未给予回应。

    他立刻就想到手下那晚向他禀报,裴恂拒绝搜查的事,心里有些怀疑,便过来探探虚实。

    等退出房外,阿常热络的和她打招呼:“姜姑娘!”

    姜幼枝此刻的确刚刚摘好了两篮子的花瓣,她让觅儿帮她把花瓣先拿回去,自己则摘了几朵小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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