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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容不语。

    “裴氏又怎么样!一家子只敢龟缩在这蛮荒之地的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滚!”

    “是。听说他爹是京师的御史大夫。也不知得罪了谁被丢到幽州那么个破烂地方了。”

    昨夜查遍荆州各户人家,彻夜未眠的裴静喝了口汤,语气恹恹道:“说来昨日我忘说了,沈郎说有个柳姓的郎君在打听柳姐姐。”

    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望这样虚浮的喜欢。她不是寻常人,没资格去赌。一旦行差踏错,于她而言那便是万劫不复。

    他坐在榻上,忍受着额上传来的剧痛。他回想起白日里那威胁,咬牙切齿:“给我查!今天这个人,我要他的脑袋。”

    柳河被送至医馆包扎,到了后半夜才好不容易彻底清醒过来。

    裴望欲辞。

    柳河胸口剧烈起伏着,牵动到了他额上的伤口,疼得他愈发面容狰狞。

    辛容待听见木门合上的声音,这才侧目瞥了眼人影已然消失的门前。

    真是太大意了。

    *

    “还有原先让你们打听的那个女人,还没消息吗!”

    桓茵神色有些纠结,“若是从前,您该直接命我处理掉柳河才是。您素有善心,却绝不会对着这样的人。”

    辛容侧目。

    她靠着椅背,瘫坐着。

    “那我呢?”

    *

    那人低头,在柳河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毫不留恋地松手,将柳河丢在原地,待围观的路人以及巡街的衙役赶到时,早已不知所踪。

    小童战战兢兢道:“回大人,那名女子受裴氏庇护,没法接近。只打探到似乎时裴夫人的远亲。”

    “柳河此人平日得罪人惯了,仇家甚多,不会引起过多瞩目。”

    这接二连三的“善心”叫她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一帮废物!”

    “已经警告过他早日回幽州,不要多事了。”

    柳河在花街柳巷睡了一夜,清早才拢着散乱的衣衫从楼子里出来准备回府。他身边只跟着两个小童。

    又与鬼神们讨价还价,乞求凭借这么点儿虚无的功德,能叫她死后,不必恶孽缠身,挣脱不能。

    裴静拖着下颚,上下眼皮打架,嘟囔道:“就算是说亲那也轮不到他。”

    见桓茵没有如往常退下,她停笔,将那支狼毫搁在笔架上,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

    她一直觉得她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小童这才慌不择路地急急告退。

    她只是在虚伪地亡羊补牢。

    辛容赞同点头。

    不日后,窄巷。

    “……”

    她确实做过那么些事情。

    随行的小童吓得呆愣在原地,失声尖叫。

    “他是昨日宴席上的宾客吗?”

    桓茵沉默片刻。

    人心易变,她往日从不信这些虚无飘渺的情感,正如她坚信太阳不会因她而东升西落。

    “只是看您近日举动。有些……担心。”

    “说过了?何时说的,我怎么不记得?”裴望惊疑。

    辛容奇怪,“自然。这是我们最初下江陵的目的。为何这么问?”

    辛容隐在阴翳里,令人瞧不清神色,桓茵见状识趣退下。

    她是个吝啬的人。

    “您也是听命行事的。”桓茵难得会反驳她。

    她原是遇见什么事宁愿抽刀也绝不妥协的性子,只是自从来了荆州,她叹息的次数便愈发多了。

    说着,推门离去。

    翌日,裴静照常从隔壁院子跑来找辛容一道用午膳。裴静平日一不用理事,二不用上值,裴府的戒严还未结束,她不能出门,实在闲坏了,每日都要往辛容院子里来几遭。今日裴静瞧着精神不大好,约莫是睡得太晚,眼下青黑。

    裴望掩住眼底失落。

    额上鲜血直流,染红了墙面,也覆盖住了大半眉眼,看得人心净肉跳。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有人迎面朝着他走来,衣着普通,脸被蒙住,单靠身形分不出男女。

    辛容想了想,“挺好的,很特别的人,以前从未遇到过。”

    早知如此,这差事她就推别人到台前做了。反正圣上只管结果,又不会知晓中间有多少人参与此事。

    柳河正要怒斥这人不知好歹竟敢挡他的路。

    “我不喜欢你。”

    “怎么?沈二郎喜事临近,也要给我说门亲事?”

    “你觉得他如何?”

    若真有鬼神,必定会叫她下辈子苦厄一世,以此偿还今世罪孽。

    裴静这话算是给她提了个醒,虽不知柳河为何来打听她,她总不能坐视不理。

    “当初带人抄你家的,也是我。”辛容提醒。

    “现在的身份,也是您给我的。”

    这说法倒是与桓茵搜集来的情报不谋而合。

    她推开繁重的公文,趴在桌案上,闭目沉思。

    辛容叹息。

    不仅如此,柳河在京师还算不得什么人物。京师这泥淖之地远比表面上来得惊险,污浊,难以脱身。

    辛容这评价显然很是满意。

    “你出去吧。”

    嘴刚微张,便被人把住后颈,以头撞墙,一连重重撞了几下,柳河便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竟然险些就被裴望说动了。

    真该死。

    柳河将无能狂怒,掀翻几案,案上瓶瓶罐罐撒了一地,小童忍着被砸的痛感,不敢吭声。

    辛容徐徐吐了口气。

    傻子。

    她慕然端正神色,道:“沈郎说那柳河人品不端,贪图美色,劣迹斑斑,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柳姐姐若是碰上他最好离他远点儿。”

    “自从我跟着您,这些年见您暗中救了不少人。离京前抄的那户那个刚满三月的婴孩,还是您亲自寻了人家养的。您每年的俸禄有多少花在自己身上,多少花在他们身上?”

    柳河?

    “我留了手,应当只是昏迷半日,不至于危急性命。”

    他背身朝门口没走两步,便听辛容叫住了他,似是落定什么决心似的,语气深沉:“裴郎君,这话虽有些刻薄,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思。离我远点儿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并非出于善心。

    “您忘记了么。家中遭难时,我是您救下来的。”

    裴静显然很看不上他,同辛容说了好些柳河曾经做过的荒谬事,“京师高官家养出来的郎君,竟就这么个德行。”

    裴望没有转身,他低声对自己道:“没关系,我喜欢女郎就行。”

    “他爹与沈家相识,他原先在京师也与沈郎照过面。这阵子他好像是因为公务外派到荆州几日,听说我们定亲,便来蹭酒了。”

    *

    辛容一边在屋内批着公文,一边听刚从外头回来的桓茵汇报。

辛容望向裴望:“嗯,见过了。”

    辛容敷衍,“我已说过了,懒得再说一遍。”

    无妨。女郎先前也说过以前从未遇到过他这样的人。这证明最起码他的位置并不这莫名的未婚夫差。

    “大人,您仍要对裴氏下手吗?”

    辛容提笔落墨,洋洋洒洒写完一张,这才应道:“好。”

    辛容大惊失色,“裴望与裴静便罢了。怎么连你都觉得我有善心。究竟是我们谁出了问题?”

    她斤斤计较地计算得失,贪图以这么点儿可笑的举动换取心中的安宁。

    辛容失笑,“我都不认识这位柳郎君。怎么远离他?”

    室内一时宁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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