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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容这厢笑得风轻云淡,毕竟她是个假太监,真女郎。可方才这话却是狠狠刺到了薛衡的痛点,薛衡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心思诡谲者,确实是不要近身的好。”裴望附和。

    “他叫……薛八楼,是我的同乡,以前在生意上有过往来,勉强算是熟人。”

    从前辛容与他交际不多,两人之间若说有多深刻的愁怨那更是谈不上。

    “幼时还住在京师时,家父给我定过一门娃娃亲,听闻是位显贵女郎。只是后来长平王谋逆案事发,那户人家被一道牵连失了命。这婚事想来自然也不作数了。”

    裴望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上。

    她多年不亲身上场,伪装便变得这般拙劣么?

    偏偏她有个好靠山——当今辑事司的提督程平是她的义父。

    看吧,褪去了柳女郎这副虚伪的假面,没人愿意接近一团隐匿在黑暗罅隙里的鬼影。

    辛容怀疑要么是薛衡得罪了程平,要么就是那些烟花柳巷当年银两没给够被针对了。

    “那柳姐姐你可要离他远点儿,这样的人最喜欢欺负柳姐姐你这种大好人了。”裴静愤慨。

    “抱歉,是我多言了。”

    让这么个敏感易怒的人去这种戳他死穴的地方,结果可想而知。

    这并不是个多见的姓氏。

    实在无道。

    整日不高兴。

    冷淡女郎也自怅然抽身,附和点头,“确实缘浅。”

    辛容止步。

    只是辛容的脾性平素就讨人嫌,一上朝更是巴不得世界赶紧毁灭,对着谁都是一张冷脸。两人一碰面,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是好说话的性子,连表面和睦都勉强。

    尘封的过往也没

    可有一点总没有被骂错——他们就是皇帝的走狗。

    裴望有些犯难,“那时年幼,知晓得并不十分清楚,只记得那户人家是姓祖。”

    “那倒不是。”

    反正荆州离京师远的很,随她编排。

    也实在可笑。

    辛容不是很确定裴家对辑事司的人了解多少,也就没敢说薛衡真名。

    只是这点儿高兴的念头不应当存在。

    只是回顾她那短暂的前半生,她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似辛容这种违逆上峰,折腾下属,同僚忌惮的刺头,理所应当,想要将她除之后快的人不知凡几。

    待再望不见裴静的身影,他们转身,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长平王谋逆案。

    在京师姓祖的门户里,能与裴氏论亲的——她只能想起来一家。

    “女郎!”

    至于这偶遇的主角到底是心怀叵测还是无心插柳,全都无关紧要。只要薛衡别耽误了她的事儿,她也懒得追究。

    听及此处,辛容不由追问,“我在京师有二三好友,兴许听说过,不知她是哪家的女郎?”

    绿叶簌簌,人潮攘攘,仿若尽数消退。只留下眼前这个神秘的,令人心向往之的,神色莫名哀切的女郎。

    裴静说得不错,恶人总喜欢对好人下手。

    薛衡也确实忌惮。

    他自个儿觉得这话够锥心刺骨,便将心比心觉得也能刺痛旁人。

    “我身负皇命在此。你若作乱耽误了事,想来就算我失手杀了你,也算情有可原。”

    却不想——

    辛容没兴趣陪薛衡继续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干耗着。

    他们的关系,还不应当近到说这些的程度才对。

    “今日走得远,有些疲乏,自然提不起兴致。”

    一想到日后可能会在这种恶心得让人反胃的上峰手底下办事,薛衡就恨得牙痒。

    从前不行,往后也不该。

    裴望探究道:“女郎,那位郎君是……?”

    薛八楼其实是辑事司众人私下给薛衡取的诨名。

    这诨名便由此得来。

    被外派到地方来办事儿不是什么稀奇事,在荆州偶遇薛衡自是不足为奇。

    裴望从愣怔中回神,“兴许是缘浅吧。不曾见过。”

    辛容再度止步,转身抬眸,直直望向裴望。

    “为何这般说?”

    这差事听说还是程平亲自摊牌给他的。

    “嗯?”裴望听着这字眼有些心颤,又有些不解。

    不过这些话自是不能与裴静道,辛容转移话题:“我不是很看得惯他。”

    早些回去,将今日种种通通塞进故纸堆。

    起因是因为薛衡曾经因为办公需要去了趟秦楼楚馆。

    说罢,她转身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他说完,撞进辛容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辛容闻言,笑得更为猖狂:“你大可试试。”

    裴望手握着刀鞘,目视前方,“没有不方便。”

    他那可怜的自尊心轻而易举地就被刺激了,当晚沿街狠狠查了整整八家的台账,抓了不少人,吓得整个烟花巷齐齐关门歇业了好一阵,以为要禁了皮肉生意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刚迈了两步,裴望在身后叫住她。

    薛衡也算识趣,并未继续纠缠。

    她也是这样。

    辛容同裴望站在路边,周遭人声鼎沸,目送裴静隐入了人群中。

    辑事司在外万人之上,威风八面,惹得臣民忌惮猜忌,私下咒骂。

    辛容察觉,笑问:“怎么,不方便同我说么?”

    所以就算薛衡再恨,再巴不得辛容去死,辛容也笃定薛衡不敢乱来。

    身旁裴望搭话,“待过了端午,阿静就要满十七了。原是爹娘舍不得,才留她在家中待着,沈家那头也愿意等。只是一直拖着也不好,开春的时候,阿娘便找人算了个良辰吉日,斟酌了数日才终于把日子给定下了。”

    裴望有些失落地想。辛容瞧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盯了裴望良久,盯得裴望额上险些生出冷汗,才徐徐叹息,答非所问道,“裴郎君这样,靠自个儿日后恐怕是娶不到心怡的女郎了,还是盼着裴夫人多努力些吧。”

    “说来,连阿静都要出阁了。裴郎君也早该定下了吧?倒是未听阿静提及过。”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日遇见那位郎君的时候,还有方才,女郎明明并不高兴才是。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呢。”

    薛衡是她在辑事司的同僚。www.menghua.me

    辛容看着他们缓缓地笑。

    到是省了她的麻烦。

    “薛八楼?好奇怪的名字。他家里是有八栋楼吗?”裴静疑惑。

    辛容回到三人最初在酒楼落座的位置,拂袖抬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凉茶,款款入座。www.xinhua.me

    “聊完我便回来了,不知晓他的去处。”

    “能在荆州认识阿静和你,其实我还挺高兴的。”

    “女郎!你回来了!”

    他跟辛容共事数年,当然清楚辛容这个疯子做得出来戕害同僚这种事。她杀过的贪官污吏忠臣贤者海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裴望不知辛容为何止步,正疑惑着。

    薛衡是这样。

    辛容转身,直直望向他。

    他自个儿可以说自己是个阉人,却听不得旁人提及半字。仿佛只要不说,便没有这当子事儿似的。

    午膳时辰将近,三人便一道在酒楼用完,随后又上街闲逛了没多久,裴静便以时辰到了要去赴约的名义,先一步走了。

    辛容无意解释,转身背对裴望,“裴郎君多虑了。我没有整日不高兴。”

    偏偏她也是这样的人。

    “女郎这是赶巧了。有阿娘在,喜宴肯定办得热闹。”

    自然而言,薛衡显然并不是真的怀疑辛容身份,只是单纯想要拿这话来折辱贬损她。

    “虽说背人说人不妥。只是一个阴险狡黠,不择手段的人,挺难叫人亲近的吧?”

    估摸因为挨了一刀的缘故,他总过分在乎自己的残缺。

    辛容边走,边感慨,“阿静瞧着还是孩子呢。今日突然听说她都快成婚了,真是吓了我一跳。”

    “抱歉,久等。”

    当狗的耽误了事,便是最大的罪名。

    “方才那位郎君呢?”

    她望着二人,平静地说:“放心,我知道的。”

    他听见她喃喃发问:“郎君,见过那个女郎吗?”

    “我是说,女郎为何平日里也不高兴?不管是在裴府还是在外头,女郎面上总是笑着的,但实际上女郎并不觉得高兴吧?”

    此人最是阴毒刻薄不过。

    当年仅仅因为路人若有似无的风言风语,也不论真假就寻上门去,当着其家人的面将其虐杀。

    “女郎,为何整日不高兴呢?”

    且她早年办事得力,得了皇帝青眼,成了御前的大红人,年纪轻轻便被当今圣上亲手提拔为了副提督。人人都说,若是没了程平,日后辑事司大概率由她接手。

    实在讨厌。

    “我们早些回去吧。”

    今日事多,她情绪也有些不对。辛容正烦着,只以为裴望想问她为何这般发问,她却实在连找由头敷衍的心情也无,急着寻个僻静地自己待着。

    她掠过站在原地还深陷在自己杂乱情绪里头的薛衡,离开巷陌。

    他挣脱了辛容的钳制,双目瞪得发红,仿若要将辛容扒皮吞吃,“你不会以为你有你那位好义父作保,我便不敢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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