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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宁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从茅草堆砌的屋顶中透过来的熹微光线。
她努力用胳膊将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药碗，然而手指先触到了另一样东西，滑滑的、温温的、软软的。
“伍哥哥，我们还往前吗？”芈胜见伍员停下脚步，小心问道。
一日，又到了用药的时辰，她说什么都不肯喝，非要大哥去街上给她买栗子吃，然而当日天降大雨，雨帘密得像是用水盆泼出来的一样。这样大的雨，要上街是极难的。
而意识深处，又有一段既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记忆浮浮沉沉。
及至昭关附近约六十里的地方，道路开始变得宽阔平坦，来往行人也渐渐增多。沿街路牌上，张贴着画有人像的通缉令。芈胜眼尖，才扫了一眼，便认出令书上的人物：“伍哥哥，那人像画的不就是你吗？”
老人笑笑，顺手捡起路旁的一株草，丢进背后的竹篓：“我乃扁鹊之徒，人称东皋公。看你脚边那女娃，似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可要让我替她看看？”
“楚王以食禄五万石、封爵上大夫为赏，缉拿伍子胥，不过足下放心，我安于山野生活，并没有拿你换赏的打算。”东皋公知道他疑心什么，毫不介怀地说道。
这个……看上去好没有心的二哥？
见不是追兵，伍员略松了一口气，手从剑上挪开。
“你……”她动了动嘴唇，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脸。她二哥那一头黑发，什么时候覆满了霜雪。
伍员站在边上守着，迟疑片刻，问道：“先生，此处可有糖水或是板栗？”
……郢都的追兵，已经抵达了昭关。
身后有一列商队走过，有人注意到路旁的告示，仔细看了几眼，伍员来不及细想，带着芈胜沿来时的道路快步回走。
为她看病的大夫总说她活不长，但好歹活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头三年。
先前从山道中走出，离大路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眼下不得前进，先去水边稍作休整，查看一下病人的状况，再考虑之后的路途。虽毫无着落，但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受凉和惊悸而引起的高烧，再普通不过的病。只不过这孩子年幼，体质虚弱，故而格外凶险。”东皋公替伍宁把完脉，沉声说道，“若是放在你这样的少年人身上，不出三日也便好了。”
走了几里路，来到一座草堂前，东皋公一把推开堂前的篱笆门，将一行人迎了进去。又将那堆满书简的床榻清理出来，将病人放上去。
……总觉得像是大哥善意的谎言。
经常生病，便免不了经常喝药。虽然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但她始终习惯不了汤药的苦味，每逢喝药，都得她那个劳碌的大哥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哄上半天。
“给小孩儿用药最是麻烦，”东皋公捋了一把胡子，“剂量用得小，药便不灵，剂量用大了，身体又受不住，稍不小心便会用药过猛，伤及脏器。我且给她煎上一副，你待会儿喂她喝下。”
山中溪流分外清澈，伍员找了个水流徐缓的地方，将伍宁放下，往她嘴里灌了些水，用湿布帮她降了降温。她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神志，口中一直喃喃地说着胡话，听不出来到底说的什么。
然而，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愁成这样？在她昏迷不醒的夜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能将那满头青丝想成白发？
芈胜闻到这味，一下便皱起了脸，捏着鼻子：“好臭……”
这老人若真敢图谋不轨，这把长剑也并非摆设。况且，他真能救阿宁一命也说不定。
东皋公嚼住一截草根：“别想那么多了，先把妹子的命保住再说。”
伍尚无奈，拿饴糖哄他那个任性的幺妹。若要除苦味，甜味更浓的饴糖总要比板栗效果更好。但这女娃说什么都不依，一副非栗子不可的模样。
即便是冒雨出到街上，那卖板栗的店家也未必开张。遇上这鬼天气，没有客人，商家大多会提前收摊。
总不会是担心她的病吧？
恐怕楚王也知道，伍家次子性格刚烈，且为经纬之才，让他活着，指不定哪一天就真能带兵杀回郢都，将他送上黄泉。
楚太子连尹伍奢膝下有二子一女，幺女为老来所得，自幼病弱，常年流连病榻。
伍员一脸戒备。
不远处树影晃动，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身着粗布短褐，背一竹篓，篓中皆是草药山菜，看样子是山中住人。
他从盘里捻起一粒，塞进小妹口中：“他在这儿陪了一会儿，顺便剥好了这些栗子。”
不管怎么说，她在那个暴雨的日子吃上了思念已久的板栗。药喝着也没那么苦了。
病重的女孩想着自己今天大概是真的吃不上心心念念的栗子，又后悔将大哥闹得不能安生，决定乖乖将药喝了。
他从药屉里取出已经炮制好的药材，过了好几遍秤才定好用量，拿去厨房煎制。煎了有一个时辰，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汤，药汤散发着一股味儿，即便不尝，也能嗅出苦来。
一觉睡了约摸有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雨还在哗哗地下。
门口一条人影闪过，芈胜像只兔子一样跑进房中，见到伍宁榻前一头白发的人，一个急停，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睡觉的时候，伍宁觉得浑身发冷，将身体蜷作一团，紧紧挨着芈胜。伍员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两个孩子身上。
睡了一觉之后，脑子似乎冷静了不少。
满头霜白之下，是一张略显憔悴而仍不失凌厉的年轻的脸。不是她那兄长是谁？
“以前给我看病的医生说过，小孩儿高烧不退，很是危险，五日不退，就容易夭折。就算之后能活下来，脑子也多少会受损伤，甚至变成废人——”芈胜没觉得自己在胡说。
伍员终于有了些反应：“蒍越？”
伍尚说等雨停了就去买，她仍不高兴，且因为身体被顽疾折腾得难受，又是哭又是叫的，闹得整个府邸都不安生。www.yeyue.me
伍尚当是出了什么事，一个激灵地醒来。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还生着病的，哭闹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药没喝下，人先睡了过去。虽叫人忧心，但好歹落了清净。
芈胜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脑袋闪到他的身后。
伍宁说的不错，因为从复命的追兵处得知了伍子胥的毒誓而心中恐惧万分，楚王正以掘地三尺之势，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那个性子冷淡又偏激的次子，居然还会替妹妹做这些事情？
扭过头，是伏在榻边，铺陈在床单上、垂悬在地面上的一头长长的白发。
“姐姐会不会死啊。”芈胜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皱成了一颗核桃。
是一小盘刚刚剥好的板栗，还微微带着点热。就放在药碗的边上。
身上的被子有一点潮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馊臭味儿。伍宁有些嫌弃地将它掀到一旁，身上一凉。她这才发现被子上都是她昨夜闷出来的汗。
芈胜听说老人愿意医治伍宁，扯着伍员的衣服小声恳求起来：“伍哥哥，说不定他能治好姐姐，不如就让他看看吧。”
她看了看靠坐在一旁打着瞌睡的大哥，用力地摇了摇他。
那个二哥啊……
“老先生可有办法？”伍员问。
“楚王派了蒍越前来镇守昭关。恰好就在昨晚，蒍将军身体不适，传我去看，我在关隘处见到了悬榜画像，上面的人物画得确实传神——”东皋公一边说，一边瞅了伍员一眼，“我一看到你，就认出来了。”
“足下认识？”东皋公反问。
怎么办？这昭关，暂时是过不得了。可眼下且不说追兵，伍宁的病情也不容耽搁，若找不到行医救治，再寻一处屋檐好生休养，或许真的要客死在此处。
少年盯着那深黑的药汤，仿佛盯着一座无底的深渊，沉默半晌，才说：“多谢。”
伍尚表情无奈：“是你二哥替你寻来的，等下次见到，可得好好谢谢他。”
“同朝共事过，虽然未曾深交，但也彼此面熟。”伍员皱眉，“若是他在，这昭关更加难过。”
芈胜屏住了呼吸，抓着伍员的衣摆，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伍员神情一凛，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按住剑柄：“阁下何人？何出此言？”
正要坐下，却听老人问道：“足下可是伍氏子？”
他将药碗送到伍员手上，告诫道：“这药喝下之后，今晚就成了一个坎儿。若能熬过今晚，病便会速速好转，若熬不过……也能死个利索。”
倚在榻边的白发人觉察到她起床的动静，醒转过来。
山间温度低，山风一吹，更显夜凉。www.luluo.me
伍宁觉得自己大抵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知道自己被喂了很苦的汤药，知道有人替自己擦拭额头，也知道有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伍员瞥他一眼：“不要胡说。”
“大哥，你去买栗子了？这么大的雨，你从哪儿买的？有没有淋到？”
东皋公有些好笑似的瞪他一眼：“这娃儿现在连意识都没有，你还怕会苦着她不成？”
第二天，伍宁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比刚从城父出逃时烧得更厉害了。伍员背上背着伍宁，手上牵着芈胜，顺着山道，一路往昭关的方向走去。
东皋公一边采药一边带路，左弯右绕，路上一直絮絮叨叨，伍员不应，他也不恼。
伍
“谁！”伍员突然站了起来，右手扶在腰际的剑格上，警惕地看向林间一处。
一夜白头的故事，原来是真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收手作揖：“如此，还请东皋公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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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用胳膊将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药碗，然而手指先触到了另一样东西，滑滑的、温温的、软软的。
“伍哥哥，我们还往前吗？”芈胜见伍员停下脚步，小心问道。
一日，又到了用药的时辰，她说什么都不肯喝，非要大哥去街上给她买栗子吃，然而当日天降大雨，雨帘密得像是用水盆泼出来的一样。这样大的雨，要上街是极难的。
而意识深处，又有一段既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记忆浮浮沉沉。
及至昭关附近约六十里的地方，道路开始变得宽阔平坦，来往行人也渐渐增多。沿街路牌上，张贴着画有人像的通缉令。芈胜眼尖，才扫了一眼，便认出令书上的人物：“伍哥哥，那人像画的不就是你吗？”
老人笑笑，顺手捡起路旁的一株草，丢进背后的竹篓：“我乃扁鹊之徒，人称东皋公。看你脚边那女娃，似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可要让我替她看看？”
“楚王以食禄五万石、封爵上大夫为赏，缉拿伍子胥，不过足下放心，我安于山野生活，并没有拿你换赏的打算。”东皋公知道他疑心什么，毫不介怀地说道。
这个……看上去好没有心的二哥？
见不是追兵，伍员略松了一口气，手从剑上挪开。
“你……”她动了动嘴唇，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脸。她二哥那一头黑发，什么时候覆满了霜雪。
伍员站在边上守着，迟疑片刻，问道：“先生，此处可有糖水或是板栗？”
……郢都的追兵，已经抵达了昭关。
身后有一列商队走过，有人注意到路旁的告示，仔细看了几眼，伍员来不及细想，带着芈胜沿来时的道路快步回走。
为她看病的大夫总说她活不长，但好歹活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头三年。
先前从山道中走出，离大路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眼下不得前进，先去水边稍作休整，查看一下病人的状况，再考虑之后的路途。虽毫无着落，但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受凉和惊悸而引起的高烧，再普通不过的病。只不过这孩子年幼，体质虚弱，故而格外凶险。”东皋公替伍宁把完脉，沉声说道，“若是放在你这样的少年人身上，不出三日也便好了。”
走了几里路，来到一座草堂前，东皋公一把推开堂前的篱笆门，将一行人迎了进去。又将那堆满书简的床榻清理出来，将病人放上去。
……总觉得像是大哥善意的谎言。
经常生病，便免不了经常喝药。虽然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但她始终习惯不了汤药的苦味，每逢喝药，都得她那个劳碌的大哥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哄上半天。
“给小孩儿用药最是麻烦，”东皋公捋了一把胡子，“剂量用得小，药便不灵，剂量用大了，身体又受不住，稍不小心便会用药过猛，伤及脏器。我且给她煎上一副，你待会儿喂她喝下。”
山中溪流分外清澈，伍员找了个水流徐缓的地方，将伍宁放下，往她嘴里灌了些水，用湿布帮她降了降温。她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神志，口中一直喃喃地说着胡话，听不出来到底说的什么。
然而，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愁成这样？在她昏迷不醒的夜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能将那满头青丝想成白发？
芈胜闻到这味，一下便皱起了脸，捏着鼻子：“好臭……”
这老人若真敢图谋不轨，这把长剑也并非摆设。况且，他真能救阿宁一命也说不定。
东皋公嚼住一截草根：“别想那么多了，先把妹子的命保住再说。”
伍尚无奈，拿饴糖哄他那个任性的幺妹。若要除苦味，甜味更浓的饴糖总要比板栗效果更好。但这女娃说什么都不依，一副非栗子不可的模样。
即便是冒雨出到街上，那卖板栗的店家也未必开张。遇上这鬼天气，没有客人，商家大多会提前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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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楚王也知道，伍家次子性格刚烈，且为经纬之才，让他活着，指不定哪一天就真能带兵杀回郢都，将他送上黄泉。
楚太子连尹伍奢膝下有二子一女，幺女为老来所得，自幼病弱，常年流连病榻。
伍员一脸戒备。
不远处树影晃动，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身着粗布短褐，背一竹篓，篓中皆是草药山菜，看样子是山中住人。
他从盘里捻起一粒，塞进小妹口中：“他在这儿陪了一会儿，顺便剥好了这些栗子。”
不管怎么说，她在那个暴雨的日子吃上了思念已久的板栗。药喝着也没那么苦了。
病重的女孩想着自己今天大概是真的吃不上心心念念的栗子，又后悔将大哥闹得不能安生，决定乖乖将药喝了。
他从药屉里取出已经炮制好的药材，过了好几遍秤才定好用量，拿去厨房煎制。煎了有一个时辰，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汤，药汤散发着一股味儿，即便不尝，也能嗅出苦来。
一觉睡了约摸有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雨还在哗哗地下。
门口一条人影闪过，芈胜像只兔子一样跑进房中，见到伍宁榻前一头白发的人，一个急停，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睡觉的时候，伍宁觉得浑身发冷，将身体蜷作一团，紧紧挨着芈胜。伍员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两个孩子身上。
睡了一觉之后，脑子似乎冷静了不少。
满头霜白之下，是一张略显憔悴而仍不失凌厉的年轻的脸。不是她那兄长是谁？
“以前给我看病的医生说过，小孩儿高烧不退，很是危险，五日不退，就容易夭折。就算之后能活下来，脑子也多少会受损伤，甚至变成废人——”芈胜没觉得自己在胡说。
伍员终于有了些反应：“蒍越？”
伍尚说等雨停了就去买，她仍不高兴，且因为身体被顽疾折腾得难受，又是哭又是叫的，闹得整个府邸都不安生。www.yeyue.me
伍尚当是出了什么事，一个激灵地醒来。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还生着病的，哭闹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药没喝下，人先睡了过去。虽叫人忧心，但好歹落了清净。
芈胜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脑袋闪到他的身后。
伍宁说的不错，因为从复命的追兵处得知了伍子胥的毒誓而心中恐惧万分，楚王正以掘地三尺之势，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那个性子冷淡又偏激的次子，居然还会替妹妹做这些事情？
扭过头，是伏在榻边，铺陈在床单上、垂悬在地面上的一头长长的白发。
“姐姐会不会死啊。”芈胜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皱成了一颗核桃。
是一小盘刚刚剥好的板栗，还微微带着点热。就放在药碗的边上。
身上的被子有一点潮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馊臭味儿。伍宁有些嫌弃地将它掀到一旁，身上一凉。她这才发现被子上都是她昨夜闷出来的汗。
芈胜听说老人愿意医治伍宁，扯着伍员的衣服小声恳求起来：“伍哥哥，说不定他能治好姐姐，不如就让他看看吧。”
她看了看靠坐在一旁打着瞌睡的大哥，用力地摇了摇他。
那个二哥啊……
“老先生可有办法？”伍员问。
“楚王派了蒍越前来镇守昭关。恰好就在昨晚，蒍将军身体不适，传我去看，我在关隘处见到了悬榜画像，上面的人物画得确实传神——”东皋公一边说，一边瞅了伍员一眼，“我一看到你，就认出来了。”
“足下认识？”东皋公反问。
怎么办？这昭关，暂时是过不得了。可眼下且不说追兵，伍宁的病情也不容耽搁，若找不到行医救治，再寻一处屋檐好生休养，或许真的要客死在此处。
少年盯着那深黑的药汤，仿佛盯着一座无底的深渊，沉默半晌，才说：“多谢。”
伍尚表情无奈：“是你二哥替你寻来的，等下次见到，可得好好谢谢他。”
“同朝共事过，虽然未曾深交，但也彼此面熟。”伍员皱眉，“若是他在，这昭关更加难过。”
芈胜屏住了呼吸，抓着伍员的衣摆，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伍员神情一凛，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按住剑柄：“阁下何人？何出此言？”
正要坐下，却听老人问道：“足下可是伍氏子？”
他将药碗送到伍员手上，告诫道：“这药喝下之后，今晚就成了一个坎儿。若能熬过今晚，病便会速速好转，若熬不过……也能死个利索。”
倚在榻边的白发人觉察到她起床的动静，醒转过来。
山间温度低，山风一吹，更显夜凉。www.luluo.me
伍宁觉得自己大抵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知道自己被喂了很苦的汤药，知道有人替自己擦拭额头，也知道有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伍员瞥他一眼：“不要胡说。”
“大哥，你去买栗子了？这么大的雨，你从哪儿买的？有没有淋到？”
东皋公有些好笑似的瞪他一眼：“这娃儿现在连意识都没有，你还怕会苦着她不成？”
第二天，伍宁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比刚从城父出逃时烧得更厉害了。伍员背上背着伍宁，手上牵着芈胜，顺着山道，一路往昭关的方向走去。
东皋公一边采药一边带路，左弯右绕，路上一直絮絮叨叨，伍员不应，他也不恼。
伍
“谁！”伍员突然站了起来，右手扶在腰际的剑格上，警惕地看向林间一处。
一夜白头的故事，原来是真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收手作揖：“如此，还请东皋公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