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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诚恳,沈星川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经宛如凝了一层冰霜。身高差的缘故,他自上而下微微俯视着孟枝,从她漆黑的发顶,到单薄的衣服,再到冻得发红的双手……沈星川突然感觉一阵郁结,喉头像是堵了一口气一般,不上不下,梗的难受。

    “还见外的不行。”

    他烦躁的拧眉,被她激出了火气:“你道歉哪门子歉?”沈星川更怒了:“谁他妈是为了什么你把我们置于危险的境地谁他妈说这个了?你知道有可能遇到危险你还往后街跑,劝都劝不住……孟枝,你是不是蠢啊?”

    几个男生插科打诨道,沈星川唇角微微勾起:“行了,赶紧都回去上自习吧……孟枝,你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哪怕是沈星川,也只不过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机缘巧合帮了她几次。却没想到他说,他们是朋友。

    孟枝突然联想到以前看过的某本课外书上提到过一个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实验——当一个人正处在某个危险的环境当中时,会因为生理本能的恐惧而感觉到提心吊胆,心跳加速。如果此时刚好遇见另外一个人,那么她很可能下意识的会把这种类似的心动的感觉投射到这个人的身上,误以为对方使得自己心动,从而产生喜欢的情愫。这种心理状态被称为吊桥效应。

    “川子,你啥时候报的警,我咋不知道?”

    其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到底是谁,但也能察觉到沈星川显然心情不怎么美丽,几个人都没问,很有眼色的撤了。

    孟枝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一听见报警两个字,寸头立马顿住了脚步,卷毛和另外一个也吓得噤了声。

    “完了,谢谢您。”沈星川这时候脸上倒是带了点笑意。

    她今天穿了棉袄,厚实的布料和棉花却还是没能抵得住沈星川手上的力道。方才被他握着的那片地方传来钝痛,并不是很剧烈,但让人无法忽视。

    “为了几百块钱真他妈被逮了咋整!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他们只是职中的混子,在后街抢劫也不过是因为没钱上网,一听见报警两个字,顿时怂了。寸头还在犹豫,卷毛和另外一个却不由分说的撒腿跑人,走的时候还不忘拽一把寸头。

    孟枝半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一群人的最后面。她不太清楚他为什么生气,想来想去,只约莫得出一个结论——今天晚上这档子事,本来与他无关的,可硬是被自己拽下了水。也是运气好,她们能平安离开,万一当时真的起了正面冲突,再伤到其中任何一个人……孟枝想想就起了一脊背的冷汗。

    她呼出一口浊气,在寒冬的夜里氤氲成一团白雾。

沈星川站在原地没挪一下。他目光沉沉的看着仅有三步之遥的寸头,冷声道:“来之前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如果还想动手,就继续往前走。”

    孟枝不清楚自己的目前的状态是否算得上是“吊桥效应”。她只知道,在看见沈星川的那瞬间,她原本麻木而绝望的心脏于瞬间重新跳动。

    孟枝愕然,澄澈到眼底慢慢浮起了一层雾气。

    孟枝顿了下,说:“好。”

    “成,那快回去上课吧。”大爷说着,按下遥控器,电动门晃晃悠悠的摇出一条小通道。待几个人都钻进来之后,大爷又把门合上缩回了房间。

    快到教学楼底下的时候,沈星川突然停住。他眼皮耷拉着,神色恹恹:“今天麻烦大家了,周末请大家涮火锅。”

    “客气了啊,况且我们也没干嘛。”

    沈星川没接话。

    孟枝听明白了。一股难言的情绪顺着心脏往上攀爬,到鼻腔时候变成猛烈的酸劲儿直逼眼眶。她再度用力咬住唇内的那一小块的软肉,直到疼痛袭来,铁锈味逐渐蔓延到口腔,才总算是忍住。

    沈星川闻言看她,淡漠的视线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最终,手腕转了方向,将未点燃的香烟塞进了衣兜里。

    “没事就好。”

    莫名其妙且没有来由的,孟枝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夺眶而出。她匆忙低下头,将眼角的湿意抹去。殊不知,这点动作早已被身旁的人洞察。

    “真干起来哥们也没在怕的。”

    他转过身,松开紧攥着孟枝胳膊的手,垂眸看她,瞳孔里宛如浓墨,黑的让人辨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沈星川闭上眼,几秒后,重新掀起眼皮:“没报,骗他们的。”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动作熟稔的拿了根出来,没等点燃,就听见旁边的人略有吞吐的劝阻道:“这里是学校,万一被老师撞见,不好吧。”

    “明白就好。”沈星川说,他看孟枝一眼,偏过身,仰头瞧着顶上横生的树杈:“没有怪你添麻烦的意思,反而,我很庆幸你把这件事预先告诉了我,才让我帮的上你。”

    几个人没人开口,沉默与夜色浸没了整条街。

    孟枝没吭声。

    她来这座城市已经小半年了,始终形单影只,除了一两个还能说上话的舍友和同学之外,跟其他人几乎没有来往。她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隔绝在了人群之外。孟枝没有试图融入进去过,她将更多的时间和心思花费在了自己认为更值得的事情上,但有时候难免会羡慕旁的少年少女们呼朋引伴,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路过她身边时好像带着风。而她自己,就像是个离群索居的怪物。

    说是这么说,眼睛却滴溜溜转了一圈,准确无误的盯住孟枝:“要不,你去问问?”

    孟枝不知道该怎么说,吸了吸鼻子,将下半张脸埋进了领口里。她不开口,沈星川也不说话,只用他那双凉薄的眸子盯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头发有点长了,刘海扫在每下,刚好将整只眼睛罩在了阴影里。

    此时,又听见他说:“毕竟,朋友一场,我不想你出事。”

    朋友。不想你出事。

    “走!快跑啊!”

    “孟枝,说说看,今天怎么回事。”声音跟这天气一样冷。

    孟枝站在原地,跺了跺已经冻僵的脚。刚准备跟上去,就听见边上一个不认识的男同学啧了一声,边挠头边纳闷:“我怎么感觉川哥情绪不对啊,事情这不是顺利解决了,谁又怎么惹着他了?”

    因为和林嫣然和沈星川错综复杂的关系,她选择性的隐去了关键,只告诉他一个大概的轮廓。孟枝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她不想在自己与林嫣然之间,看着沈星川做选择。他的天平无论偏向哪一边,孟枝都不会好过。她更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没事。”孟枝回过神答道。

    孟枝愣了下,缓慢的摇了摇头。www.luoyin.me

    教学楼灯火通明,教室里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穿过夜色,照亮了楼下院子。站在这里被年级组的老师撞见的风险很大,沈星川避开中院,带着孟枝站到了教学楼侧面的阴影里。

    最后,还是张志成先打破沉默。

    张志成耸耸肩:“母鸡啊。”

    张志成闻言沉默,良久,憋出一句:“……那你是真的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学校,孟枝一路上都没找到跟沈星川搭话的机会。路过后门保安室的时候,孟枝原本还担心看门的大爷会不让他们进,没想到大爷只是从窗口伸出半个身子,笑呵呵的问沈星川:“回来了,事办完了吗?”

    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孟枝原本就没走,闻言,轻声说了句:“好。”

    “没事吧?”沈星川问。

    “那我告诉你。好一点的,你身上之前的所有的东西被他们搜刮完,他们大发善心的让你离开。或者是和之前的某个同学一样,因为给的钱太少,被几个人围住拳打脚踢一顿,打到骨折或者是伤到别的什么地方。”沈星川说完,稍顿片刻:“还有再严重一些,就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了。毕竟他们手上有刀,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听明白了吗?孟枝。”

    ……

    “哥咱快走吧,等会警察真来了!”

    但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胸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听明白了。”孟枝说,声音有些哑。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没有朋友的。

    沈星川重新恢复那副漠然冰冷的样子。他走在最前头,每当孟枝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他总是能不动声色的与她拉开一截距离。三两下下来,孟枝便知道,沈星川是真不高兴了。

    在她因为沈星川而心脏剧跳的半个小时后,他说,她是他的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亲戚家的孩子、不熟悉的校友,变成了朋友。这是一种不需要以他人为纽带,只属于沈星川和孟枝之间的牵系。

    “……对不起。”孟枝深吸一口气:“今天晚上的事是我的错。麻烦到你和其他几个同学,将你们置于危险的境地,是我考虑不周,真的抱歉……”

    孟枝心里翻来覆去的默念这词句。

    沈星川骂完,气也消了些,他重新变得冷静甚至是冷漠:“你知道如果今天晚上去之前,你没有让你舍友找我,而我,从头到尾不知道这件事,你会在那个巷子里遭遇什么吗?”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后,巷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实际上,她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脑袋几乎是空白的。

    “我记得我之前特地告诉过你,后街最近不太平,让你不要去,你当时也答应的好好的。”沈星川冷笑,话也变得刻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同学说买东西钱没带够,让我帮忙救个急,所以我才去的后街。”她解释,却很心虚,越说声音越小。

    这场无声的对峙以孟枝溃败而告终。

    他说完,再没吭声,转过身沉默的往学校走。跟他一块出来的其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能看见一个高瘦的背影了。

    嗓音有些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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