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归云文学网)，接着再看更方便。
[ 【作者裴千羽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张书染垂了垂眼睛。
蕊书蕊簟走来，轻轻扯过她，苦着脸嗔怨道：“钱匣子里的钱一分不剩，全被敛走了——这是什么都部署大人来一趟比那北蛮子还可怕，简直就是抢劫嚒！”
……
走到内院，所见之处几乎都被搜刮一空，不由得更添一堵，疾步往酒窖走去，搬出一瓮黄酒，疾步跑了回来。
这一声令下，几乎无异于抄家，家中摆饰，金银器具，绫罗细软，无不被收敛一空，有那忠仆唉呦唉呦求着兵丁放手，更多的是躲在墙根底下瑟瑟发抖。
说着说着，展怀文也有些悻悻的，他纳罕自己怎会在这女子跟前失了体统威仪，说这许多虽说她曾伴驾君侧，但紫微宫里侍奉的宫人没有一万也有三千，又有多稀罕呢，一个奴婢罢了。
“什么符契福气，民妇和大人说过多少遭，委实不晓得这是何物！”
回到东厢，打眼一瞧，二太太梅氏来了，正在暖房里坐着和张姨娘说话，容姐儿在明间里拾掇妆奁匣子，晴秋便也出来，和她们一块拾掇。
“谁”
顶盔掼甲的官差几乎将整座府邸清扫一空，看着眼前阵势，饶是经过世事的大太太也不由得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天要亡我穆家！
……
晴秋回禀张姨娘：“赵子琪已经来了，就等在绰楔门外。”
如蝗虫过境一般，展怀文一伙人终于走了。
也是了，正是当年这碗酒惹得那位坐上公子对他另眼相看，从此踏上仕途，直上青云。
他说话密不透风，使除当差随扈的一杆外人等皆不知道他这话里“别漏了”三个字指代的是什么，穆家下人唯有看着这帮差爷进进出出，推倒了漆金泥银的桌椅，打翻了琉璃盏玉瓶，恶浊的脚印随意践踏着绫罗丝绸，全都抱窝的鹌鹑一样，战战兢兢，不怒不敢言。
展怀文这才郑重打量眼前这位穆三爷的妾室，就是她……怎会是她
晴秋答应一声，想了想道：“姨奶奶，荀老为人刚正，若论钻营，奴婢倒是晓得一个人，说不定也行。”
那屋里，梅氏正与张姨娘长吁短叹，“姨奶奶，这是个什么事儿，怎么忽巴拉的来了个都部署大人咱们霍帅司呢这连州城以后难道就指望这个小鸡仔了”
她们一路出来，走到围廊底下，也不知道哪个没爹娘养的，搜查就搜查，把这珍珠母贝磨的明瓦窗户给打碎一个洞，如今戍北的冷风就顺着这洞口呼呼往里蹿，晴秋心疼张姨娘，忙跟她掉头换了站位。
“赵子琪！他这两年跟鸿哥儿走得近，是个极擅蝇营狗苟，挨风缉缝的人，鸿哥儿常说他豁牙儿啃西瓜——道道多！”[注④]
如此心细，倒叫张姨娘久违的感到心上一暖，可是她如今也乱得很，正需要冷风醒醒脑子。
却听张姨娘轻声吩咐道：“寻一瓮黄酒来。”
“姨奶奶……”晴秋见张姨娘只吹风，半晌不说话，忙不迭道：“您别心焦，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论那个大人找什么，咱们究竟是没有，难道还能横生出来不成总归查来查去也会把咱们放过的。”
晴秋答应一声忙去了，一边打发银蟾服侍容姐儿回卧房，一边提步出来。
“死战”展怀文不禁嗤笑，反问道：“这寒冬腊月，连州城又接连遭灾，就是我一心想屠敌报国，可还有兵力呢纵是我不惧一死，岂不怜这满城妇孺老弱”
当时情形，展怀文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不曾想这一刹那便回忆起来，那些王孙公子都拿眼睇着他笑，唯有那坐在上首的公子身侧一位纤纤女子，越众而出，执壶温酒，递与他来，不仅慰藉他腹中饥肠，也解了他的诸多难堪——却原来正是眼前女子！
正也胡乱想着，却听张姨娘吩咐：“你们都先回去收拾自己的细软，这屋里也就这样了，究竟也不知道还有几遭……容儿你就在这暖房里歇着，银蟾，雪清风瘦，你们要跟在姑娘身边一刻不离身！”
……
……
她回来时，却见张姨娘正和那位煞星似的大官寒暄，只听那位大人挑眉笑道：“原来是旧相识，失敬失敬。”
话说当年展怀文本是一落拓书生，屡试不第，蹉跎了家业和岁月，终日便只混迹在一帮王孙公子身边做帮闲讨生活，供人取笑玩乐。
穆家的账目早已在先时就被阮平潮的人缴走了，如今这些人满室搜刮，也不过找到些许记名簿子，连带着诗词话本、孔孟著作、士商类要等一摞摞书籍全摆在这位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面前，只见这位并不翻拣，只是挥挥手道：“全都带走！”
容姐儿抢先回到屋子，她妆奁匣子里有爹爹和哥哥给她买的做的各色玩意，半晌抱着一个脱了扣的匣子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出来，而张姨娘罕见的也神色惘惘的，晴秋不敢打扰，她心里有很可怕的想头，穆家这番遭难，定是遇见什么难事了，里头这样，外头是究竟如何呢
展怀文接过那盏酒，也一饮而尽，倒说出了一句从进门伊始头一句诚恳的话，“酒是好酒，就是不知人是否还是旧人——姑姑，展某有一句实话，若想保住您这煌煌家业，老虎滩粮窖的符契您须得交出来。”
“您若这么和我打花花哨，也没甚旧情可讲了，日后——”
张姨娘从晴秋手上端过那瓮黄酒，斟了一盏，递与展怀文，自己也斟了一盏，一饮而尽，笑道：“尊酒相逢，再祝大人青云直上！”
“狗官，你！……啊！”
张书染摇了摇头，隔着门帘问晴秋：“人找着了嚒”
几个小丫鬟们都纷纷道：“是！”
张书染尚未开口，梅氏忙道：“眼下是什么紧要时候，还避讳那些个，就把他叫进明间来，我要见他！”
“若不是瞧见大人顾盼自雄，锋芒尽漏，仿若哪里见过似的，民妇也想不起来旧事，这一恍惚，也有二十八年了。”
穆府。
“已打发小厮去寻了，还请姨奶奶稍等片刻。”
“奴婢知道，”晴秋笑说了一句，张姨娘连连点头，“你去钱匣子里——也不知道这一通搜刮，还剩多少，罢了，去钱窖里拿钱，务必把他找来！”
“好，那某就不客气了——都给我查仔细喽，别漏了一星半点！”
“晴秋，不说这个，”这种囫囵话，张书染如今听不下去，她怅然道：“一定是变天了，可恨这几年我都拘在内宅里，哪里找个会钻营的人替我办事呢”她左思右想道：“你去二门上，叫个小厮，让去柜上把荀老叫来，我得问问他！”
此情此景，要黄酒作甚晴秋虽心下疑惑，却还是立即去了。
若是从前，晴秋必定出面呵斥，只是眼下，她也只当没听见似的，略加重些脚步，嗖了嗖嗓子，提步路过。
“擅造潭府，”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拱着手朝张姨娘晃了两晃，不减倨傲地说道：“风闻姑姑是陛下潜邸旧人，论理该奉上拜帖，是某唐突，还望见谅！”
所谓“小鸡仔”必定说的是新上任的马步兵行营都部署展怀文，张姨娘一想到他那副瘦削佝偻的模样，难免会心一笑。
便扬袖喝道：“既然你们穆家人都如此不识相，也别怪本官不念旧情——凡是与本案有关的物什，该敛的都敛走！”
……
晴秋也蹙眉喟叹，却没说什么，回身帮容姐儿拾掇细软。
那日宴席上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原本上不得高台盘的他因为会弹词，才得以受邀赴宴，便纵使出千般花样逗得座中人展颜，加上腹中饥肠辘辘，看着席上珍馐美馔，难免馋涎欲滴，更惹得人捧腹大笑，便就坡下驴作一曲《念奴娇》讨碗黄酒吃。
“姑姑这话太过奉承，想当年在闵州凌花渡悦仙楼上，公子王孙吃酒，某不过一介穷书生，篾片相公的人物儿，供人取笑罢了，怎奈腹中饥肠辘辘，若没姑娘那碗酒，只怕那天就饿死在闵州了，也没有某的今日！”
张书染盈盈一拜，道：“都部署大人言重，既然大人因公而来，便没有‘唐突见谅’之说，民妇一家向来奉公守法，也希望大人明鉴。”
晴秋点了点头，钱窖的钥匙她自个儿腰上也栓了一把，便开启拿了两串钱，又拿了两贯会子钱，才往二门上去。
“正是这样人才好，我有事要托他办，可怎么寻他呢”
梅氏瞧张姨娘，张姨娘道：“如今府上的境况，你也瞧见
张姨娘又点着晴秋：“你同我过来。”
“大人，”张姨娘忽儿张口，打断了他，问道：“敢问大人上任连州马步兵行营都部署，可是为统帅藩军，与蛮寇誓死一战”
……
约莫半个时辰，就听外头小丫头来报，说姨奶奶有个姓赵的侄儿要来投靠，晴秋忙说让他进绰楔门听候，又想这赵子琪明明是先大老爷的故旧，从前还和鸿哥儿论叔公的，如何当起姨奶奶的侄儿了。
然而，相较于大房和二房遭遇到的搜搜捡捡，三房处境却艰难得多，若不是冬天里的戍北原到处冰天雪地，燕双飞的地皮都要被这新来的都部署大人铲掉一层。
……
“好嘞，姨奶奶有了笑模样，就是有章程了！”梅氏拍着大腿笑道。
晴秋托二门上小厮拿着钱往余庆商行街对个老孟羊肉锅子铺寻赵子琪，回来时见燕双飞已经被收拾得恢复如初，两个小丫头躲在墙根底下叽叽嚓嚓，一个说眼瞅着穆家就要倒了架了，也不知得罪了谁；另个说要回家去，只是怕路上有兵匪，还有北蛮子……
*
“见过太太姨奶奶，有什么事吩咐，侄儿必定效犬马之劳！”赵子琪一进来，便眼也不抬打了个揖，呵呵地笑着说。
侍立在张姨娘身侧的晴秋忍不住上前半步，就要张口，被张姨娘眼疾手快扥住了。
她给了晴秋一个眼神——晴秋咬住嘴唇，满腹愤恨上了脸，不得不低下头去。
] 张书染垂了垂眼睛。
蕊书蕊簟走来，轻轻扯过她，苦着脸嗔怨道：“钱匣子里的钱一分不剩，全被敛走了——这是什么都部署大人来一趟比那北蛮子还可怕，简直就是抢劫嚒！”
……
走到内院，所见之处几乎都被搜刮一空，不由得更添一堵，疾步往酒窖走去，搬出一瓮黄酒，疾步跑了回来。
这一声令下，几乎无异于抄家，家中摆饰，金银器具，绫罗细软，无不被收敛一空，有那忠仆唉呦唉呦求着兵丁放手，更多的是躲在墙根底下瑟瑟发抖。
说着说着，展怀文也有些悻悻的，他纳罕自己怎会在这女子跟前失了体统威仪，说这许多虽说她曾伴驾君侧，但紫微宫里侍奉的宫人没有一万也有三千，又有多稀罕呢，一个奴婢罢了。
“什么符契福气，民妇和大人说过多少遭，委实不晓得这是何物！”
回到东厢，打眼一瞧，二太太梅氏来了，正在暖房里坐着和张姨娘说话，容姐儿在明间里拾掇妆奁匣子，晴秋便也出来，和她们一块拾掇。
“谁”
顶盔掼甲的官差几乎将整座府邸清扫一空，看着眼前阵势，饶是经过世事的大太太也不由得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天要亡我穆家！
……
晴秋回禀张姨娘：“赵子琪已经来了，就等在绰楔门外。”
如蝗虫过境一般，展怀文一伙人终于走了。
也是了，正是当年这碗酒惹得那位坐上公子对他另眼相看，从此踏上仕途，直上青云。
他说话密不透风，使除当差随扈的一杆外人等皆不知道他这话里“别漏了”三个字指代的是什么，穆家下人唯有看着这帮差爷进进出出，推倒了漆金泥银的桌椅，打翻了琉璃盏玉瓶，恶浊的脚印随意践踏着绫罗丝绸，全都抱窝的鹌鹑一样，战战兢兢，不怒不敢言。
展怀文这才郑重打量眼前这位穆三爷的妾室，就是她……怎会是她
晴秋答应一声，想了想道：“姨奶奶，荀老为人刚正，若论钻营，奴婢倒是晓得一个人，说不定也行。”
那屋里，梅氏正与张姨娘长吁短叹，“姨奶奶，这是个什么事儿，怎么忽巴拉的来了个都部署大人咱们霍帅司呢这连州城以后难道就指望这个小鸡仔了”
她们一路出来，走到围廊底下，也不知道哪个没爹娘养的，搜查就搜查，把这珍珠母贝磨的明瓦窗户给打碎一个洞，如今戍北的冷风就顺着这洞口呼呼往里蹿，晴秋心疼张姨娘，忙跟她掉头换了站位。
“赵子琪！他这两年跟鸿哥儿走得近，是个极擅蝇营狗苟，挨风缉缝的人，鸿哥儿常说他豁牙儿啃西瓜——道道多！”[注④]
如此心细，倒叫张姨娘久违的感到心上一暖，可是她如今也乱得很，正需要冷风醒醒脑子。
却听张姨娘轻声吩咐道：“寻一瓮黄酒来。”
“姨奶奶……”晴秋见张姨娘只吹风，半晌不说话，忙不迭道：“您别心焦，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论那个大人找什么，咱们究竟是没有，难道还能横生出来不成总归查来查去也会把咱们放过的。”
晴秋答应一声忙去了，一边打发银蟾服侍容姐儿回卧房，一边提步出来。
“死战”展怀文不禁嗤笑，反问道：“这寒冬腊月，连州城又接连遭灾，就是我一心想屠敌报国，可还有兵力呢纵是我不惧一死，岂不怜这满城妇孺老弱”
当时情形，展怀文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不曾想这一刹那便回忆起来，那些王孙公子都拿眼睇着他笑，唯有那坐在上首的公子身侧一位纤纤女子，越众而出，执壶温酒，递与他来，不仅慰藉他腹中饥肠，也解了他的诸多难堪——却原来正是眼前女子！
正也胡乱想着，却听张姨娘吩咐：“你们都先回去收拾自己的细软，这屋里也就这样了，究竟也不知道还有几遭……容儿你就在这暖房里歇着，银蟾，雪清风瘦，你们要跟在姑娘身边一刻不离身！”
……
……
她回来时，却见张姨娘正和那位煞星似的大官寒暄，只听那位大人挑眉笑道：“原来是旧相识，失敬失敬。”
话说当年展怀文本是一落拓书生，屡试不第，蹉跎了家业和岁月，终日便只混迹在一帮王孙公子身边做帮闲讨生活，供人取笑玩乐。
穆家的账目早已在先时就被阮平潮的人缴走了，如今这些人满室搜刮，也不过找到些许记名簿子，连带着诗词话本、孔孟著作、士商类要等一摞摞书籍全摆在这位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面前，只见这位并不翻拣，只是挥挥手道：“全都带走！”
容姐儿抢先回到屋子，她妆奁匣子里有爹爹和哥哥给她买的做的各色玩意，半晌抱着一个脱了扣的匣子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出来，而张姨娘罕见的也神色惘惘的，晴秋不敢打扰，她心里有很可怕的想头，穆家这番遭难，定是遇见什么难事了，里头这样，外头是究竟如何呢
展怀文接过那盏酒，也一饮而尽，倒说出了一句从进门伊始头一句诚恳的话，“酒是好酒，就是不知人是否还是旧人——姑姑，展某有一句实话，若想保住您这煌煌家业，老虎滩粮窖的符契您须得交出来。”
“您若这么和我打花花哨，也没甚旧情可讲了，日后——”
张姨娘从晴秋手上端过那瓮黄酒，斟了一盏，递与展怀文，自己也斟了一盏，一饮而尽，笑道：“尊酒相逢，再祝大人青云直上！”
“狗官，你！……啊！”
张书染摇了摇头，隔着门帘问晴秋：“人找着了嚒”
几个小丫鬟们都纷纷道：“是！”
张书染尚未开口，梅氏忙道：“眼下是什么紧要时候，还避讳那些个，就把他叫进明间来，我要见他！”
“若不是瞧见大人顾盼自雄，锋芒尽漏，仿若哪里见过似的，民妇也想不起来旧事，这一恍惚，也有二十八年了。”
穆府。
“已打发小厮去寻了，还请姨奶奶稍等片刻。”
“奴婢知道，”晴秋笑说了一句，张姨娘连连点头，“你去钱匣子里——也不知道这一通搜刮，还剩多少，罢了，去钱窖里拿钱，务必把他找来！”
“好，那某就不客气了——都给我查仔细喽，别漏了一星半点！”
“晴秋，不说这个，”这种囫囵话，张书染如今听不下去，她怅然道：“一定是变天了，可恨这几年我都拘在内宅里，哪里找个会钻营的人替我办事呢”她左思右想道：“你去二门上，叫个小厮，让去柜上把荀老叫来，我得问问他！”
此情此景，要黄酒作甚晴秋虽心下疑惑，却还是立即去了。
若是从前，晴秋必定出面呵斥，只是眼下，她也只当没听见似的，略加重些脚步，嗖了嗖嗓子，提步路过。
“擅造潭府，”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拱着手朝张姨娘晃了两晃，不减倨傲地说道：“风闻姑姑是陛下潜邸旧人，论理该奉上拜帖，是某唐突，还望见谅！”
所谓“小鸡仔”必定说的是新上任的马步兵行营都部署展怀文，张姨娘一想到他那副瘦削佝偻的模样，难免会心一笑。
便扬袖喝道：“既然你们穆家人都如此不识相，也别怪本官不念旧情——凡是与本案有关的物什，该敛的都敛走！”
……
晴秋也蹙眉喟叹，却没说什么，回身帮容姐儿拾掇细软。
那日宴席上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原本上不得高台盘的他因为会弹词，才得以受邀赴宴，便纵使出千般花样逗得座中人展颜，加上腹中饥肠辘辘，看着席上珍馐美馔，难免馋涎欲滴，更惹得人捧腹大笑，便就坡下驴作一曲《念奴娇》讨碗黄酒吃。
“姑姑这话太过奉承，想当年在闵州凌花渡悦仙楼上，公子王孙吃酒，某不过一介穷书生，篾片相公的人物儿，供人取笑罢了，怎奈腹中饥肠辘辘，若没姑娘那碗酒，只怕那天就饿死在闵州了，也没有某的今日！”
张书染盈盈一拜，道：“都部署大人言重，既然大人因公而来，便没有‘唐突见谅’之说，民妇一家向来奉公守法，也希望大人明鉴。”
晴秋点了点头，钱窖的钥匙她自个儿腰上也栓了一把，便开启拿了两串钱，又拿了两贯会子钱，才往二门上去。
“正是这样人才好，我有事要托他办，可怎么寻他呢”
梅氏瞧张姨娘，张姨娘道：“如今府上的境况，你也瞧见
张姨娘又点着晴秋：“你同我过来。”
“大人，”张姨娘忽儿张口，打断了他，问道：“敢问大人上任连州马步兵行营都部署，可是为统帅藩军，与蛮寇誓死一战”
……
约莫半个时辰，就听外头小丫头来报，说姨奶奶有个姓赵的侄儿要来投靠，晴秋忙说让他进绰楔门听候，又想这赵子琪明明是先大老爷的故旧，从前还和鸿哥儿论叔公的，如何当起姨奶奶的侄儿了。
然而，相较于大房和二房遭遇到的搜搜捡捡，三房处境却艰难得多，若不是冬天里的戍北原到处冰天雪地，燕双飞的地皮都要被这新来的都部署大人铲掉一层。
……
“好嘞，姨奶奶有了笑模样，就是有章程了！”梅氏拍着大腿笑道。
晴秋托二门上小厮拿着钱往余庆商行街对个老孟羊肉锅子铺寻赵子琪，回来时见燕双飞已经被收拾得恢复如初，两个小丫头躲在墙根底下叽叽嚓嚓，一个说眼瞅着穆家就要倒了架了，也不知得罪了谁；另个说要回家去，只是怕路上有兵匪，还有北蛮子……
*
“见过太太姨奶奶，有什么事吩咐，侄儿必定效犬马之劳！”赵子琪一进来，便眼也不抬打了个揖，呵呵地笑着说。
侍立在张姨娘身侧的晴秋忍不住上前半步，就要张口，被张姨娘眼疾手快扥住了。
她给了晴秋一个眼神——晴秋咬住嘴唇，满腹愤恨上了脸，不得不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