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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秋闻言住了脚， 反疑道：“这话怎么说的别说是花冠子，凭他是金冠子银冠子， 也是姐姐们先戴，哪有显出我的道理来”
这一番话说得，既客套又叫人心里熨帖。
作壁上观半天的牙婆王氏忙笑道：“这个是自然，雇身契唯有牙人作保才行呐！”
大家便一哄儿都笑了，红昭起身，牵过晴秋的手，问她到底和父兄说和得怎样。
打开一看，里头东西可谓琳琅满目，不仅有两捆棉线蜡烛，还有绢布绸布等昂贵织物，还有几条绣工繁复的手帕，两双女鞋，两包散茶叶，一包饴糖；另有一包，打开来都是各色散茶和点心果子。
崇元十九年五月廿八日立契，牙保王氏分明，连州城百姓穆道勋，缘家内欠缺人力，遂雇于石头村百姓沈伯友腹生女秋容，拾伍岁，造作伍年，断作身子钱伍贯，佣作之直月伍佰文。今已将身子钱交相付讫，一无悬欠。比至伍年期，沈女还其身子钱及利钱合计伍贯，则归之父母。其限满足，容许收赎，若不满之时，不许收赎。官有政法，人从私契。恐后无凭，故立此契，用为后验。[注①]
晴秋走进来，先向窗台检视了一番，先把两扇大窗户阖上，把书屏外两扇小窗户的纱窗落下来，又拔了拔蜡烛，然后才给银蟾施了个眼色，银蟾便推说肚子疼，把骰子让给晴秋。
曲嬷嬷当他胡搅蛮缠，闻言只管笑笑，晴秋却唰的一下脸色白了，硬声道：“我没有！”
绿袖也耐不得，忙把她揽在怀里，一面将她臂膊上挂着的小包袱拽下来，一面咄咄道：“也就是晴秋这丫头好性儿，心慈面软，口里心里从没对你们生怨过，但凡在府里得了什么好的，都想着攒起来往家里捎带！这是她知道你们要来，特特要送你们的东西，瞧瞧罢。”
仿佛瞧见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沈天赐歪着脑袋嘻嘻一笑。
沈伯友庄稼户，也说不出什么洗耳恭听的话来，闻言连忙拱手，直道您说。
一应都谈好了，沈伯友仔细叠好那卷包袱，从袖中又掏出那张会子钱，这是他先刚恐怕儿子独吞才自己收走的，拿出递给曲嬷嬷，并道：“这个钱，还是委托您转交给晴秋罢，叫她别那么省着，将来五年之后我给她赎身，不用她操心。”
曲嬷嬷推说是姨奶奶赏的，自己并不敢收，和沈老爹两人又博弈几次，末了才收下，一叠声笑道：“好，好，早该如此想通的，一家子哪有隔夜仇，她又不是真丢野地里了，就在连州城里，您家里若是想她，来看就是了，往大门上报我的名号，难道我还不拦着不成况且她如今跟着我们姨奶奶，又有脸面又有前程，好不好的，您打量打量先刚那两位姑娘！”
沈老爹只是看着这些，就能想出女儿平日里是如何俭省，如何挑灯熬油缝制，不免也湿了眼眶。
说罢，她把会子钱往茶几上一按，又冲曲嬷嬷点了点头，与晴秋也相视一笑，径自走了，绿袖握了握晴秋手心，也跟着姐姐出得门去。
沈老爹闻言，如遭雷轰电掣一般，呆愣又羞愧地立在当场。
晴秋只是摇头，她没法儿和红昭说这个事。
沈老爹听完，讷讷两声，竟是无言已对。
如今已到盛夏，容姐儿便从张姨娘房里挪出来，搬回西厢自住。晴秋进来时，她正和银蟾围坐在炕上打双陆。
……
那小丫头银蟾并不谙熟此道，况且又兼身份之故，连骰子都不敢狠掷，反观容姐儿，神飞色舞，攘臂而起，正玩得在兴上。
又冲沈老爹道：“给您老道福，我们姨奶奶也说了，若家里有什么难处，也不妨告诉一声，咱们府上虽然没权没势的，但人嚒也有几个，钱也有几个，都好说的。”
这两名女子都在桃李年华，且都长得极为肖似，仿佛照镜子似的，都是粉腮翠眉，乌发如云，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只是穿红的那个娴静温柔，着绿的那个顾盼神飞，正是一样品貌，不一样风流罢了。
“为这个哭鼻抹泪有什么用我姐姐就是太体面，说的话也中听，若是我，就没甚好话了——当初因着穷卖孩子，如今家里好了打算赎回去，若是不好呢接着转手卖嚒”
沈天赐瞪着眼前这个看似只会花言巧语的老妈子，一脸不可置信，却见那头那个着绿的女子正抚着自家妹子肩膀，一面往这里睇一面说话，声音颇有些高，只听她一递儿一递儿道：
他又冷眼瞥了瞥曲嬷嬷，道：“您老人家先刚拉拉杂杂说那么大一通，不是哄她就是哄我们的，你倒是真格儿问问她，给人家当奴才没吃过苦倒是有一句话您老说的不假，那就是她不回家，不过是图在你们这里穿花戴银，当个假小姐罢了！”
好端端的府邸，到底有多少人不请自来沈天赐怒目横视，却见是两个穿红着绿的美貌女子一前一后走进来，不觉瞪圆了眼睛，连呼吸都滞住。
沈天赐就要追出去，这回没用曲嬷嬷出手，沈老爹自己一胳膊便将儿子拦得死死的，沉声道：“你还不嫌丢人，快别闹了！”
想来该是没人再来了，曲嬷嬷关上这间倒座房的门，回身时，见晴秋已经来到沈老爹跟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没听清，只见沈老爹面色哀哀的，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便作罢。
……
红昭也从袖中抽出一物，沈老爹懵懵的不认识，沈天赐却眼尖，一眼便认出这是会子钱，有两贯！
“这是姨奶奶赏下的，说不管怎么样，不能叫你们今儿空着手回去，这是一点心意，出门大街上任何一个钱庄都能兑出现钱来，就是眼下不急用，三年内兑出也使得。”
……
晴秋往这边走， 笑道：“你们自己扎的自己不戴，怎么反叫我戴”红昭道：“我们原都不配戴，唯有你戴， 才是正经道理。”
且说晴秋从倒座房里出来， 擦干了泪，一径回到燕双飞，先拐去前堂书房，瞧了一眼念书的容姐儿后， 才往后院东厢房走去。
这一笑， 几乎将晴秋心中郁结击得粉碎，她打叠起精神， 提步往外走。抱夏厅里， 红昭绿袖正教两个新来的小丫头蕊书蕊屏扎芙蓉冠子，见她来了， 都忙道：“且住，快来试试我们新扎的花儿！”
沈老爹继而笑看着曲嬷嬷，道：“还请将续立的身契拿来罢，我不识字，还托王大姐帮忙看看。”
到了后晌，诸多杂事不表，等到入了夜，上夜时曲嬷嬷过来，顺捎带来晴秋的身契请她过目：
……
只听绿袖又道：“既然当初狠得下心，就只当是把孩子丢进野地里喂狼，死了干净，为何还寻来呢！若换做是我，别说我混出个好歹来，就是没混出来，满大街要饭，也绝不迈进家门一步！”
*
沈伯友也想明白，看清楚的了，连忙道是，又寒暄了一阵，才再三再四拜别出来。
绿袖从旁笑道：“我们并没有什么少东家小掌柜做亲， 所以原不配戴。”
隔着格栅， 看见张姨娘正和两个外头柜上的女票台说话， 她便没进去， 张姨娘也抬头看见了她。
晴秋轻轻颔首，道说开了。
红昭看了看一旁的晴秋，见她脸色煞白，额头沁着一层汗，不置可否，回身细问她怎么了。
“嚯，还敢犟嘴了！”
容姐儿原想叫住银蟾，不料却见晴秋已将两粒骰子掷出个“幺”和“二”，忙欢呼一声，等晴秋走完棋，自己也忙掷去，却是两个五，越发喜不自胜——几轮之后，
沈伯友听出来她们并不是主子奶奶，仅仅只是跟前的丫鬟而已，心里却也无不感慨，忙道：“劳主家奶奶惦记，托她大福，家里都好，就是都好了，我们就寻思着把秋……晴秋回家来。”
第45章 续身契（下）
众人又说了两句话，晴秋才抽身往内库房走去，开了钥，从柜里取出那件“意思作”，亲自捧着送往李大奶奶处不提。
读着眼前白纸黑字，晴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法言明的思绪，怅惘半晌，她将身契还给曲嬷嬷，寥寥地回到下处。
晴秋闻言，抿着唇，径直往地上一跪，只磕了一个头，便扬首起身而去，再没回看一眼……
二人遥遥对视， 张姨娘对晴秋轻轻笑了一下。
却听为首的那位红衣女子道：“姨奶奶知道你这会子正见家里人，恐怕你着急忙慌的，不能尽诉思情，特特打发我们来告诉你一声，说不要惦记差使，好好和家人说说话，叙叙旧情。”
晴秋抑不住，这样的话她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如今听见绿袖说来，仿佛自己也出了口气似的，心胸激荡开阔，终究哭出声来。
……
说着，将包袱一递，红昭接过来递给曲嬷嬷，曲嬷嬷忙拿给沈老爹。
红昭笑了笑，道：“头一回卖她是父母做主，第二回 究竟也该让她自己做个决断了，言尽于此。”
竟说的是这个， 也不知哪个有神通的壁听将倒座房里的话散播得全家都是，晴秋既羞又恼， 立在原地跺了跺脚，倒没了往日事事周全处处从容的模样。
红昭笑道：“这才好，往后你就安心罢。”
红昭却是经历过的人，哪能猜不明白，当下转身，对沈老爹道：“虽然我是外人，但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道沈伯伯愿不愿意听。”
沈天赐却跳起脚来，就要张口——曲嬷嬷恐怕他说出什么污糟话来冒犯了红昭，赶忙一抬手把他硬生生摁回椅子里！她一个常年府里府外奔波的婆子，按下一个外强中干的后生也是旗鼓相当。
她们一进门便携来一股袅袅香风，几乎满室生辉，看得呆住的不只有沈天赐一人，连王婆和沈老爹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就要见礼。
旁人不知，晴秋却是真真儿的清楚，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忙不迭退了一步，后背猛地生了一层冷汗，此时此刻，倒座房的房门却再一次“咿呀”一声兀自开了——
] 晴秋闻言住了脚， 反疑道：“这话怎么说的别说是花冠子，凭他是金冠子银冠子， 也是姐姐们先戴，哪有显出我的道理来”
这一番话说得，既客套又叫人心里熨帖。
作壁上观半天的牙婆王氏忙笑道：“这个是自然，雇身契唯有牙人作保才行呐！”
大家便一哄儿都笑了，红昭起身，牵过晴秋的手，问她到底和父兄说和得怎样。
打开一看，里头东西可谓琳琅满目，不仅有两捆棉线蜡烛，还有绢布绸布等昂贵织物，还有几条绣工繁复的手帕，两双女鞋，两包散茶叶，一包饴糖；另有一包，打开来都是各色散茶和点心果子。
崇元十九年五月廿八日立契，牙保王氏分明，连州城百姓穆道勋，缘家内欠缺人力，遂雇于石头村百姓沈伯友腹生女秋容，拾伍岁，造作伍年，断作身子钱伍贯，佣作之直月伍佰文。今已将身子钱交相付讫，一无悬欠。比至伍年期，沈女还其身子钱及利钱合计伍贯，则归之父母。其限满足，容许收赎，若不满之时，不许收赎。官有政法，人从私契。恐后无凭，故立此契，用为后验。[注①]
晴秋走进来，先向窗台检视了一番，先把两扇大窗户阖上，把书屏外两扇小窗户的纱窗落下来，又拔了拔蜡烛，然后才给银蟾施了个眼色，银蟾便推说肚子疼，把骰子让给晴秋。
曲嬷嬷当他胡搅蛮缠，闻言只管笑笑，晴秋却唰的一下脸色白了，硬声道：“我没有！”
绿袖也耐不得，忙把她揽在怀里，一面将她臂膊上挂着的小包袱拽下来，一面咄咄道：“也就是晴秋这丫头好性儿，心慈面软，口里心里从没对你们生怨过，但凡在府里得了什么好的，都想着攒起来往家里捎带！这是她知道你们要来，特特要送你们的东西，瞧瞧罢。”
仿佛瞧见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沈天赐歪着脑袋嘻嘻一笑。
沈伯友庄稼户，也说不出什么洗耳恭听的话来，闻言连忙拱手，直道您说。
一应都谈好了，沈伯友仔细叠好那卷包袱，从袖中又掏出那张会子钱，这是他先刚恐怕儿子独吞才自己收走的，拿出递给曲嬷嬷，并道：“这个钱，还是委托您转交给晴秋罢，叫她别那么省着，将来五年之后我给她赎身，不用她操心。”
曲嬷嬷推说是姨奶奶赏的，自己并不敢收，和沈老爹两人又博弈几次，末了才收下，一叠声笑道：“好，好，早该如此想通的，一家子哪有隔夜仇，她又不是真丢野地里了，就在连州城里，您家里若是想她，来看就是了，往大门上报我的名号，难道我还不拦着不成况且她如今跟着我们姨奶奶，又有脸面又有前程，好不好的，您打量打量先刚那两位姑娘！”
沈老爹只是看着这些，就能想出女儿平日里是如何俭省，如何挑灯熬油缝制，不免也湿了眼眶。
说罢，她把会子钱往茶几上一按，又冲曲嬷嬷点了点头，与晴秋也相视一笑，径自走了，绿袖握了握晴秋手心，也跟着姐姐出得门去。
沈老爹闻言，如遭雷轰电掣一般，呆愣又羞愧地立在当场。
晴秋只是摇头，她没法儿和红昭说这个事。
沈老爹听完，讷讷两声，竟是无言已对。
如今已到盛夏，容姐儿便从张姨娘房里挪出来，搬回西厢自住。晴秋进来时，她正和银蟾围坐在炕上打双陆。
……
那小丫头银蟾并不谙熟此道，况且又兼身份之故，连骰子都不敢狠掷，反观容姐儿，神飞色舞，攘臂而起，正玩得在兴上。
又冲沈老爹道：“给您老道福，我们姨奶奶也说了，若家里有什么难处，也不妨告诉一声，咱们府上虽然没权没势的，但人嚒也有几个，钱也有几个，都好说的。”
这两名女子都在桃李年华，且都长得极为肖似，仿佛照镜子似的，都是粉腮翠眉，乌发如云，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只是穿红的那个娴静温柔，着绿的那个顾盼神飞，正是一样品貌，不一样风流罢了。
“为这个哭鼻抹泪有什么用我姐姐就是太体面，说的话也中听，若是我，就没甚好话了——当初因着穷卖孩子，如今家里好了打算赎回去，若是不好呢接着转手卖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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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冷眼瞥了瞥曲嬷嬷，道：“您老人家先刚拉拉杂杂说那么大一通，不是哄她就是哄我们的，你倒是真格儿问问她，给人家当奴才没吃过苦倒是有一句话您老说的不假，那就是她不回家，不过是图在你们这里穿花戴银，当个假小姐罢了！”
好端端的府邸，到底有多少人不请自来沈天赐怒目横视，却见是两个穿红着绿的美貌女子一前一后走进来，不觉瞪圆了眼睛，连呼吸都滞住。
沈天赐就要追出去，这回没用曲嬷嬷出手，沈老爹自己一胳膊便将儿子拦得死死的，沉声道：“你还不嫌丢人，快别闹了！”
想来该是没人再来了，曲嬷嬷关上这间倒座房的门，回身时，见晴秋已经来到沈老爹跟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没听清，只见沈老爹面色哀哀的，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便作罢。
……
红昭也从袖中抽出一物，沈老爹懵懵的不认识，沈天赐却眼尖，一眼便认出这是会子钱，有两贯！
“这是姨奶奶赏下的，说不管怎么样，不能叫你们今儿空着手回去，这是一点心意，出门大街上任何一个钱庄都能兑出现钱来，就是眼下不急用，三年内兑出也使得。”
……
晴秋往这边走， 笑道：“你们自己扎的自己不戴，怎么反叫我戴”红昭道：“我们原都不配戴，唯有你戴， 才是正经道理。”
且说晴秋从倒座房里出来， 擦干了泪，一径回到燕双飞，先拐去前堂书房，瞧了一眼念书的容姐儿后， 才往后院东厢房走去。
这一笑， 几乎将晴秋心中郁结击得粉碎，她打叠起精神， 提步往外走。抱夏厅里， 红昭绿袖正教两个新来的小丫头蕊书蕊屏扎芙蓉冠子，见她来了， 都忙道：“且住，快来试试我们新扎的花儿！”
沈老爹继而笑看着曲嬷嬷，道：“还请将续立的身契拿来罢，我不识字，还托王大姐帮忙看看。”
到了后晌，诸多杂事不表，等到入了夜，上夜时曲嬷嬷过来，顺捎带来晴秋的身契请她过目：
……
只听绿袖又道：“既然当初狠得下心，就只当是把孩子丢进野地里喂狼，死了干净，为何还寻来呢！若换做是我，别说我混出个好歹来，就是没混出来，满大街要饭，也绝不迈进家门一步！”
*
沈伯友也想明白，看清楚的了，连忙道是，又寒暄了一阵，才再三再四拜别出来。
绿袖从旁笑道：“我们并没有什么少东家小掌柜做亲， 所以原不配戴。”
隔着格栅， 看见张姨娘正和两个外头柜上的女票台说话， 她便没进去， 张姨娘也抬头看见了她。
晴秋轻轻颔首，道说开了。
红昭看了看一旁的晴秋，见她脸色煞白，额头沁着一层汗，不置可否，回身细问她怎么了。
“嚯，还敢犟嘴了！”
容姐儿原想叫住银蟾，不料却见晴秋已将两粒骰子掷出个“幺”和“二”，忙欢呼一声，等晴秋走完棋，自己也忙掷去，却是两个五，越发喜不自胜——几轮之后，
沈伯友听出来她们并不是主子奶奶，仅仅只是跟前的丫鬟而已，心里却也无不感慨，忙道：“劳主家奶奶惦记，托她大福，家里都好，就是都好了，我们就寻思着把秋……晴秋回家来。”
第45章 续身契（下）
众人又说了两句话，晴秋才抽身往内库房走去，开了钥，从柜里取出那件“意思作”，亲自捧着送往李大奶奶处不提。
读着眼前白纸黑字，晴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法言明的思绪，怅惘半晌，她将身契还给曲嬷嬷，寥寥地回到下处。
晴秋闻言，抿着唇，径直往地上一跪，只磕了一个头，便扬首起身而去，再没回看一眼……
二人遥遥对视， 张姨娘对晴秋轻轻笑了一下。
却听为首的那位红衣女子道：“姨奶奶知道你这会子正见家里人，恐怕你着急忙慌的，不能尽诉思情，特特打发我们来告诉你一声，说不要惦记差使，好好和家人说说话，叙叙旧情。”
晴秋抑不住，这样的话她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如今听见绿袖说来，仿佛自己也出了口气似的，心胸激荡开阔，终究哭出声来。
……
说着，将包袱一递，红昭接过来递给曲嬷嬷，曲嬷嬷忙拿给沈老爹。
红昭笑了笑，道：“头一回卖她是父母做主，第二回 究竟也该让她自己做个决断了，言尽于此。”
竟说的是这个， 也不知哪个有神通的壁听将倒座房里的话散播得全家都是，晴秋既羞又恼， 立在原地跺了跺脚，倒没了往日事事周全处处从容的模样。
红昭笑道：“这才好，往后你就安心罢。”
红昭却是经历过的人，哪能猜不明白，当下转身，对沈老爹道：“虽然我是外人，但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道沈伯伯愿不愿意听。”
沈天赐却跳起脚来，就要张口——曲嬷嬷恐怕他说出什么污糟话来冒犯了红昭，赶忙一抬手把他硬生生摁回椅子里！她一个常年府里府外奔波的婆子，按下一个外强中干的后生也是旗鼓相当。
她们一进门便携来一股袅袅香风，几乎满室生辉，看得呆住的不只有沈天赐一人，连王婆和沈老爹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就要见礼。
旁人不知，晴秋却是真真儿的清楚，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忙不迭退了一步，后背猛地生了一层冷汗，此时此刻，倒座房的房门却再一次“咿呀”一声兀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