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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秋忙回看过了，便将早上陪着张姨娘说话吃饭的光景都一一叙说，又道：“若说姨奶奶的病，往年也起过，还只是春气不和，痟首咳嗽，吃几服养阴清肺的丸药就见愈了，并不曾像如今这样阴虚火旺，这可怎么是好叫荀老再找个好大夫来瞧瞧罢。”
这是一句暗语， 蕊簟自然省得，笑道：“三爷一早就走了， 你进去罢。”晴秋便笑了笑，掀帘子走了进去。
晴秋听了心下犯疑，不由道：“怎么是我去是你的宅院，将来这新家镇不镇得住，就靠这只鸡了！”
进门先收了鸿哥儿的衣裳，又给笼子里的鸟雀喂食添水，见院子落花败叶洒了满地，拾起笤帚清扫干净，再将井里湃着的甜瓜梨子取出来，拿玉盏盛了，又去厨房要了一碗冰浸着，回来后给茶炉烧上水，去书房点上篆香——这样鸿哥儿进家不论是要茶还是要果子吃，还是读书，都有着落。
“一碗酪，也难为他想这么周密。”张姨娘笑道，等她梳好了头，丫鬟们也将早饭端了出来，摆在地上大红鹤漆方桌上，碟碟碗碗摆得满桌，鸿哥儿进来的那两碗酪也摆在正中。
容姐儿便在炕上西边坐了，晴秋又复上炕，仍旧在炕沿上斜签坐着，用饭不语。
到时候委屈了人家！”
晴秋道：“已经盖得七七八八，有模有样了，只是所有楼亭馆榭都未曾上漆泥彩，光秃秃的并不好看，况且又有许多工匠外男，姑娘还是别去的好，等年下诸事停当再坐轿子过去不迟。”
第53章 绣平安
如今他还暂时住在这里，不过属于他的新宅院——如今暂且还没有名字，紧挨着穆府后院，与清哥儿春醒画堂比邻的一处二进院落马上就要建成。
“也罢了，等用过了饭再说，这阵子稍动动就出虚汗。”张姨娘摆手道。
张姨娘思忖半晌，尚未开口，只听鸿哥儿道：“别，老爹，你不要插手我房里的事，如今我一回去什么都不用管，架子上的鹦哥，马厩的马，还有书房茶水笔墨，衣箱里厚的薄的夹的毛的，我一应不用操心——我那屋里哪怕是离了我，都不能离了晴秋！”
“到人家那份儿上，就不是钱的事了。”鸿哥儿摇了摇头，换完衣裳，提步出来。
须臾容姐儿从外头进来晨省，晴秋忙站起来，容姐儿问过姨娘安，张姨娘便叫她坐，笑道：“尝尝你哥哥从外头买的杏酪。”
“拨一半给你罢。”张姨娘却道。
晴秋听了心里酸涩不堪，唯恐姨娘瞧见徒增伤情，便别过头，端来那碗热热的杏酪，道：“我服侍您。”
未及穆三爷开口，张姨娘率先瞪了他一眼，嗔道：“去什么南边，明年都回不来，到时候蕙姝和谁结亲”
晴秋只得另拿了碗，拨出两勺杏酪来，又唯恐张姨娘吃得不香甜，便往她碗里加了一匙冬酿。
她也是情急，才越俎代庖说出这话来。鸿哥儿听见也没恼，道：“连州城的好大夫有限，我倒是听说我朝有个神医，有妙手回春之术，不过目下他只在南方诸省游历，若能把这位老神仙请来，想必姨娘便可大好了。”
晴秋笑道：“等鸿哥儿成了亲，不用姑娘提，奴婢就自请出来伺候姑娘，也把姑娘伺候到出嫁。”
忙完这些，一抬头，金乌西坠，粉霞漫天，好美的景致，晴秋兀自笑了笑，搬了把交椅坐到廊下，将旧日的一幅花样子拿出来刺绣。
彼时傍晚时分，落日熔金，将半边天幕都染成绚烂的妃色；妃色尽处是青翠狭长的瓦檐，前日才下过雨，将这瓦片洗刷得铮亮如新；翠瓦之下，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埋首针黹。
他一回前院东厢，架子上的鹦哥便啾啾叫唤起来，丫鬟晴秋正坐在堂屋里晒着太阳缝纫。
这事儿其实穆三爷心里真章似的清楚，可守丧是为人子女应该应分的，那仕宦中的清哥儿还从任上下来，回家读书了呢，他自负是仁商，尊礼守法，又怎么能叫屈
这真的，混不吝——晴秋立在原地，瞪了瞪眼睛，她算是知道为何从前张姨娘在他身上这么犯愁的了。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到，若脱了孝期之后他迎娶孟二小姐进门，屋檐底下静候的女子便是她了，看着眼前此景，从前从未畅想过的人，如今竟也有了模模糊糊的形象……
晴秋回来也不得闲。
鸿哥儿一回来，晴秋便放下针线，接衣奉茶，只听鸿哥儿问道：“去看姨娘了嚒”
她见鸿哥儿进来，忙起身，道：“已经出了百日，就能穿这样的素衣了，我已经将红布钉在肩上，哥儿你出来进去看着些，别掉在哪里。”
……
说着，便将瓶子递给提食盒回来的蕊簟，蕊簟接过，自去热酪不提。
鸿哥儿耸耸肩，又道：“既不让去南边，那放儿子往东去葵乞怎样难不成今年连猎也不收嚒”
是日清晨， 晴秋栉沐过后便提着篮子往燕双飞后院走去， 路遇出来提食盒的丫鬟蕊簟，忙指着东厢房问道：“谁在那屋里”
……
丫鬟们便依言抬炕桌，等重新备好，张姨娘上炕来歪着，晴秋只在炕沿斜签坐着，见张姨娘靠得不实，便复又下地拿来两只填了鲜花的夹纱枕头来给她倚着。
“千百样儿的人，都不如你，你快离了我哥哥，仍旧回来和我作伴！”容姐儿朝晴秋撒着娇道。
如此絮絮闲话，等张姨娘出来晴秋又陪坐了一会儿，才抽身。出来后也没立刻回去，反而拐过月亮门，上了夹道出了东南角小角门，往鸿哥儿的新宅巡视一回。
眼下五黄六月，晌午酷热不堪， 早晚却寒凉如许， 别人尚且能受， 但如张姨娘这等体弱之人， 却最是难耐， 因此衣裳加了又减， 反染了病气，连饭食也懒怠怠的。
鸿哥儿瞧姨娘一眼，心知她是佯装的，便乖顺凑笑：“若不想我懒散，把我放出去，叫我去南边罢！”
为了守丧，穆府今年许多世物都停了，东家不出山，全由掌柜伙计操持生意，掌柜和伙计的见识自然没有穆道勋独到卓越，加之又有那等做事偷奸耍滑的，生意渐颓，进项自然少了。
吃过了饭，丫鬟们又端来张姨娘的药，晴秋拿起一看，还是旧日里常吃的养阴清肺丸。张姨娘服下药后便去换衣裳，容姐儿央着晴秋给她梳头。
她将新孝服拿给鸿哥儿，又道：“今儿我去了新院子那边，按照黄历，他们今天上梁，明天盖顶，你要不要明天亲自过去一趟我听人说新房子盖顶时要杀一只鸡，拿鸡血涂红才能镇住宅院，逢凶化吉。”
她应该就是这样的罢。
……
鸿哥儿从燕双飞里出来，一径回到前院东厢。
提起晴秋，穆三爷眉毛一蹙，不由道：“晴秋就是你身边那个丫鬟她今年多大了，我怎么记得她是姨娘身边过去的”
张姨娘这几日身体疲乏惫懒得很，只道：“快撤了这个，你们把那炕桌抬上来，晴秋和我一道，咱们去条炕上坐着吃去。”
穆道勋道：“这年纪也是大了些，不妨放她出去，或者把她另外安排到哪里，这么白放在哥儿身边，算什么呢”
张姨娘正坐在一把黑漆圆木扶手椅上，由着丫鬟蕊屏梳头， 晴秋进来便道福， 张姨娘从妆奁镜中看她，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来， 哥儿出门了”
便挥了挥手，把儿子撵走，省得看见他在眼前晃荡，自己生气。
鸿哥儿迈进院里的脚步就在这档口停了停，有些许迟滞。
*
鸿哥儿听了，笑道：“我竟不知你还信这个可我不信，你若过意不去，明儿你自己去一趟。”
鸿哥儿晃晃脑袋，将这些无羁浮想抛之脑后，大踏步走了进来，笼子里的鸟雀识得他，啾啾叫着；晴秋亦起身迎候，这幅画便也立时就散了。
提起这些婚后事宜鸿哥儿就头大，他自忖独身一个光棍儿挺好的，省事，可又不能公然说出来讨打，便敷衍道：“唉呀，我省得，别唠叨了，那院子我也常去，这会子正上梁呢嚒，况且还有晴秋，有她盯着，万事太平。”
容姐儿今年才十岁，听了这话倒不甚羞赧，反觉得日头很长，心满意足地颔首，又问晴秋：“我哥那新院子建造的怎样了，一直想去逛逛，又不得空。”
且说鸿哥儿出来后，先去了太太房里昏定，然后拐去东厢姨娘住处，恰逢他父亲也在，便一并请了昏定之礼，
晴秋听了心下一喜，忙道：“那快派人将老神仙接来，要多少钱也使得。”
鸿哥儿漫不经心嗤一声笑道：“说的傻话，那新家想靠得住也得靠小爷我，靠什么公鸡凭他什么仙鸡凤凰，也都给爷炖了下酒吃！”
……
……
张姨娘道：“就是我给他的，今年十八。”
这一幕，人融于景，景融于天地，仿佛一幅动静皆宜的画。
且说这一年秋去冬来， 年里穆府阖家上下也是一样关起门户为已故穆老太守丧，一应世物不问；到了来年五月行过小祥祭礼后，家下人才渐渐松泛走动起来。
放枕头时，晴秋察觉张姨娘背上氤湿，忙道：“怎么才起来就出了一身汗”便要叫蕊簟蕊屏拿衣裳来换。
“一大早就出去了，问做什么去， 说是去商行收账。”晴秋回道， 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支玉壶春瓶来，笑道：“昨天鸿哥儿在集市上见有乡人卖自己酿的杏酪， 想到您近来夏滞没什么胃口，这个又是最解燥热咳嗽的，便买了两碗回来，原想昨儿夜里送进来，又恐怕您吃了积食，便湃在井水里，打发我一早送来，热热给您吃。”
这话说得好混账，穆三爷听了直瞪眼，张姨娘伏在案上咳了咳，穆三爷便顾不得儿子，挥挥手，叱道：“你呀，你就懒散罢，去去去！”
恰逢今日有送花送树的匠人们进来，晴秋看了他们半日栽植，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去。
……
] 晴秋忙回看过了，便将早上陪着张姨娘说话吃饭的光景都一一叙说，又道：“若说姨奶奶的病，往年也起过，还只是春气不和，痟首咳嗽，吃几服养阴清肺的丸药就见愈了，并不曾像如今这样阴虚火旺，这可怎么是好叫荀老再找个好大夫来瞧瞧罢。”
这是一句暗语， 蕊簟自然省得，笑道：“三爷一早就走了， 你进去罢。”晴秋便笑了笑，掀帘子走了进去。
晴秋听了心下犯疑，不由道：“怎么是我去是你的宅院，将来这新家镇不镇得住，就靠这只鸡了！”
进门先收了鸿哥儿的衣裳，又给笼子里的鸟雀喂食添水，见院子落花败叶洒了满地，拾起笤帚清扫干净，再将井里湃着的甜瓜梨子取出来，拿玉盏盛了，又去厨房要了一碗冰浸着，回来后给茶炉烧上水，去书房点上篆香——这样鸿哥儿进家不论是要茶还是要果子吃，还是读书，都有着落。
“一碗酪，也难为他想这么周密。”张姨娘笑道，等她梳好了头，丫鬟们也将早饭端了出来，摆在地上大红鹤漆方桌上，碟碟碗碗摆得满桌，鸿哥儿进来的那两碗酪也摆在正中。
容姐儿便在炕上西边坐了，晴秋又复上炕，仍旧在炕沿上斜签坐着，用饭不语。
到时候委屈了人家！”
晴秋道：“已经盖得七七八八，有模有样了，只是所有楼亭馆榭都未曾上漆泥彩，光秃秃的并不好看，况且又有许多工匠外男，姑娘还是别去的好，等年下诸事停当再坐轿子过去不迟。”
第53章 绣平安
如今他还暂时住在这里，不过属于他的新宅院——如今暂且还没有名字，紧挨着穆府后院，与清哥儿春醒画堂比邻的一处二进院落马上就要建成。
“也罢了，等用过了饭再说，这阵子稍动动就出虚汗。”张姨娘摆手道。
张姨娘思忖半晌，尚未开口，只听鸿哥儿道：“别，老爹，你不要插手我房里的事，如今我一回去什么都不用管，架子上的鹦哥，马厩的马，还有书房茶水笔墨，衣箱里厚的薄的夹的毛的，我一应不用操心——我那屋里哪怕是离了我，都不能离了晴秋！”
“到人家那份儿上，就不是钱的事了。”鸿哥儿摇了摇头，换完衣裳，提步出来。
须臾容姐儿从外头进来晨省，晴秋忙站起来，容姐儿问过姨娘安，张姨娘便叫她坐，笑道：“尝尝你哥哥从外头买的杏酪。”
“拨一半给你罢。”张姨娘却道。
晴秋听了心里酸涩不堪，唯恐姨娘瞧见徒增伤情，便别过头，端来那碗热热的杏酪，道：“我服侍您。”
未及穆三爷开口，张姨娘率先瞪了他一眼，嗔道：“去什么南边，明年都回不来，到时候蕙姝和谁结亲”
晴秋只得另拿了碗，拨出两勺杏酪来，又唯恐张姨娘吃得不香甜，便往她碗里加了一匙冬酿。
她也是情急，才越俎代庖说出这话来。鸿哥儿听见也没恼，道：“连州城的好大夫有限，我倒是听说我朝有个神医，有妙手回春之术，不过目下他只在南方诸省游历，若能把这位老神仙请来，想必姨娘便可大好了。”
晴秋笑道：“等鸿哥儿成了亲，不用姑娘提，奴婢就自请出来伺候姑娘，也把姑娘伺候到出嫁。”
忙完这些，一抬头，金乌西坠，粉霞漫天，好美的景致，晴秋兀自笑了笑，搬了把交椅坐到廊下，将旧日的一幅花样子拿出来刺绣。
彼时傍晚时分，落日熔金，将半边天幕都染成绚烂的妃色；妃色尽处是青翠狭长的瓦檐，前日才下过雨，将这瓦片洗刷得铮亮如新；翠瓦之下，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埋首针黹。
他一回前院东厢，架子上的鹦哥便啾啾叫唤起来，丫鬟晴秋正坐在堂屋里晒着太阳缝纫。
这事儿其实穆三爷心里真章似的清楚，可守丧是为人子女应该应分的，那仕宦中的清哥儿还从任上下来，回家读书了呢，他自负是仁商，尊礼守法，又怎么能叫屈
这真的，混不吝——晴秋立在原地，瞪了瞪眼睛，她算是知道为何从前张姨娘在他身上这么犯愁的了。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到，若脱了孝期之后他迎娶孟二小姐进门，屋檐底下静候的女子便是她了，看着眼前此景，从前从未畅想过的人，如今竟也有了模模糊糊的形象……
晴秋回来也不得闲。
鸿哥儿一回来，晴秋便放下针线，接衣奉茶，只听鸿哥儿问道：“去看姨娘了嚒”
她见鸿哥儿进来，忙起身，道：“已经出了百日，就能穿这样的素衣了，我已经将红布钉在肩上，哥儿你出来进去看着些，别掉在哪里。”
……
说着，便将瓶子递给提食盒回来的蕊簟，蕊簟接过，自去热酪不提。
鸿哥儿耸耸肩，又道：“既不让去南边，那放儿子往东去葵乞怎样难不成今年连猎也不收嚒”
是日清晨， 晴秋栉沐过后便提着篮子往燕双飞后院走去， 路遇出来提食盒的丫鬟蕊簟，忙指着东厢房问道：“谁在那屋里”
……
丫鬟们便依言抬炕桌，等重新备好，张姨娘上炕来歪着，晴秋只在炕沿斜签坐着，见张姨娘靠得不实，便复又下地拿来两只填了鲜花的夹纱枕头来给她倚着。
“千百样儿的人，都不如你，你快离了我哥哥，仍旧回来和我作伴！”容姐儿朝晴秋撒着娇道。
如此絮絮闲话，等张姨娘出来晴秋又陪坐了一会儿，才抽身。出来后也没立刻回去，反而拐过月亮门，上了夹道出了东南角小角门，往鸿哥儿的新宅巡视一回。
眼下五黄六月，晌午酷热不堪， 早晚却寒凉如许， 别人尚且能受， 但如张姨娘这等体弱之人， 却最是难耐， 因此衣裳加了又减， 反染了病气，连饭食也懒怠怠的。
鸿哥儿瞧姨娘一眼，心知她是佯装的，便乖顺凑笑：“若不想我懒散，把我放出去，叫我去南边罢！”
为了守丧，穆府今年许多世物都停了，东家不出山，全由掌柜伙计操持生意，掌柜和伙计的见识自然没有穆道勋独到卓越，加之又有那等做事偷奸耍滑的，生意渐颓，进项自然少了。
吃过了饭，丫鬟们又端来张姨娘的药，晴秋拿起一看，还是旧日里常吃的养阴清肺丸。张姨娘服下药后便去换衣裳，容姐儿央着晴秋给她梳头。
她将新孝服拿给鸿哥儿，又道：“今儿我去了新院子那边，按照黄历，他们今天上梁，明天盖顶，你要不要明天亲自过去一趟我听人说新房子盖顶时要杀一只鸡，拿鸡血涂红才能镇住宅院，逢凶化吉。”
她应该就是这样的罢。
……
鸿哥儿从燕双飞里出来，一径回到前院东厢。
提起晴秋，穆三爷眉毛一蹙，不由道：“晴秋就是你身边那个丫鬟她今年多大了，我怎么记得她是姨娘身边过去的”
张姨娘这几日身体疲乏惫懒得很，只道：“快撤了这个，你们把那炕桌抬上来，晴秋和我一道，咱们去条炕上坐着吃去。”
穆道勋道：“这年纪也是大了些，不妨放她出去，或者把她另外安排到哪里，这么白放在哥儿身边，算什么呢”
张姨娘正坐在一把黑漆圆木扶手椅上，由着丫鬟蕊屏梳头， 晴秋进来便道福， 张姨娘从妆奁镜中看她，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来， 哥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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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哥儿迈进院里的脚步就在这档口停了停，有些许迟滞。
*
鸿哥儿听了，笑道：“我竟不知你还信这个可我不信，你若过意不去，明儿你自己去一趟。”
鸿哥儿晃晃脑袋，将这些无羁浮想抛之脑后，大踏步走了进来，笼子里的鸟雀识得他，啾啾叫着；晴秋亦起身迎候，这幅画便也立时就散了。
提起这些婚后事宜鸿哥儿就头大，他自忖独身一个光棍儿挺好的，省事，可又不能公然说出来讨打，便敷衍道：“唉呀，我省得，别唠叨了，那院子我也常去，这会子正上梁呢嚒，况且还有晴秋，有她盯着，万事太平。”
容姐儿今年才十岁，听了这话倒不甚羞赧，反觉得日头很长，心满意足地颔首，又问晴秋：“我哥那新院子建造的怎样了，一直想去逛逛，又不得空。”
且说鸿哥儿出来后，先去了太太房里昏定，然后拐去东厢姨娘住处，恰逢他父亲也在，便一并请了昏定之礼，
晴秋听了心下一喜，忙道：“那快派人将老神仙接来，要多少钱也使得。”
鸿哥儿漫不经心嗤一声笑道：“说的傻话，那新家想靠得住也得靠小爷我，靠什么公鸡凭他什么仙鸡凤凰，也都给爷炖了下酒吃！”
……
……
张姨娘道：“就是我给他的，今年十八。”
这一幕，人融于景，景融于天地，仿佛一幅动静皆宜的画。
且说这一年秋去冬来， 年里穆府阖家上下也是一样关起门户为已故穆老太守丧，一应世物不问；到了来年五月行过小祥祭礼后，家下人才渐渐松泛走动起来。
放枕头时，晴秋察觉张姨娘背上氤湿，忙道：“怎么才起来就出了一身汗”便要叫蕊簟蕊屏拿衣裳来换。
“一大早就出去了，问做什么去， 说是去商行收账。”晴秋回道， 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支玉壶春瓶来，笑道：“昨天鸿哥儿在集市上见有乡人卖自己酿的杏酪， 想到您近来夏滞没什么胃口，这个又是最解燥热咳嗽的，便买了两碗回来，原想昨儿夜里送进来，又恐怕您吃了积食，便湃在井水里，打发我一早送来，热热给您吃。”
这话说得好混账，穆三爷听了直瞪眼，张姨娘伏在案上咳了咳，穆三爷便顾不得儿子，挥挥手，叱道：“你呀，你就懒散罢，去去去！”
恰逢今日有送花送树的匠人们进来，晴秋看了他们半日栽植，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