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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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家有门禁，司机也已经等在外头了，曲艺不舍地起身：“我得回去了，明天要去学校报到，晚上家里要一起吃个饭。”

    半天没得到回应，教导主任正纳闷着，顺着池歌飞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怒气直冲天灵盖。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站到地面上，面对的便是一通质问。

    “池歌飞，你刚接手学生会，要是有什么困难要跟老师说。学生会的事务繁杂，虽然你平时成绩从来不让老师操心，但还是要注意自我调节。”

    他很是不习惯地用力闭眼，再度睁开，直到指腹压过一颗极小的石子，疼痛让真实感愈加鲜明，他才终于确认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幻觉，也不是在做梦。

    男生端端正正坐着，莹白的肌肤毫无瑕疵，鼻梁微挺，抿着的双唇是虽淡但很健康的肉粉色，就像精雕细琢的玉娃娃。

    身处熟悉的环境下，阮君之下意识放松下来，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把导盲杖换到左手握着。

    阮

    好在墙不算太高，下面还有草坪垫着，阮君之摔下来后，除了口袋那儿觉得有点硌人，并没什么大碍。

    他眨了眨眼睛，半不习惯半紧张地垂下眸。

    阮君之这才慢慢往前走，手还习惯性地往前探，仿佛手里还握着导盲杖，又怕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撞上来。

    “曲艺姐，我可以的。” 院长这阵子身体不好，目前福利院里阮君之是孩子们中最大的，尽管才十六，还是得挑起担子。

    曲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认命似的撇撇嘴。

    手里没了东西，教导主任的逼问更加来劲：“学生卡没带？”

    然而，这一细微的举动在池歌飞眼里跟违反校规时的做贼心虚没区别。

    “哎……”阮君之傻了眼，趴在墙沿上更不敢动了。

    蓝色的天空、柏油马路，甚至路边鲜艳的花花草草，虽然因为过久没有接触过光明，双眼聚焦还有些困难，但手边撑扶着的墙沿上，他依稀能辨别墙皮的皴裂。

    阮君之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出曲艺语气中的开心，配合着夸她。

    甫一开口，他便注意到了趴在墙沿上的人，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

    “阮君之？阮君之！”宋迈站在墙边不耐地叫着在墙沿上发愣的人。

    “高二一班，阮君之。”池歌飞冷冷地说。

    这条路平日里走了太多回，年幼时看到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反复复，他一点也舍不得忘。

    沿路近一点的就是他要买东西的便利店，过了便利店还有公园，时常会有家长带着小朋友出来玩。

    是原主知道的那个池歌飞，也是他听过的小说中的池歌飞，虽然很离奇，但他的的确确穿书了。

    教导主任说：“演讲稿字数没有硬性规定，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左右，大概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正好你去年还评上了省级青年代表，这些都能拿出来说一说，可以吗？”

    阮君之被这咆哮三连问吓得一个激灵，手没抓稳墙沿，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

    紧张到眨了眨眼，他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的眼前似乎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曾经失去的仿佛全都重新回来了。

    “学校的不良风气就是你们这群学生带起来的！”

    视觉上的不习惯让他暂时无法正确地辨别高度，但理智上在提醒自己，他的所处并不是那么安全。

    他摸索着站起来，心有余悸地贴着墙，身上蹭了灰也意识不到，试图靠触觉找回一点安全感。

    他的双眼真的重获了光明！

    一阵风吹乱了教导主任头顶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他赶紧欲盖弥彰地拨了拨，继续昂着头颅耐心地跟身边的男生交代：“另外呢，学校这边安排了明晚在大礼堂给高一新生做个优秀学生代表演讲，你准备一下，明晚七点准时到大礼堂出席一下。”

    在一片黑暗中，阮君之耳边一下子传来激烈的、连续不断的鸣笛声，间或夹杂着人们的惊呼。

    今天对方给他讲的就是以“池歌飞”为男主的小说，而且巧的是，男主有个高中同班同学与他同名。虽然作者寥寥数笔带过了这个路人同学，阮君之还是听的很认真。

    章主任呼吸一滞，想起自己八点四十还有场会要开，而且八点半是第一节课开始的时间。他几下犹豫，问池歌飞：“他哪个班的？叫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阮君之下意识地用手摸索了一番，摩擦到的部分并不平滑，甚至有点硌手，再加上感觉到身体的接触面积，他发现自己可能处在一个有点危险的地方。

    说话声愈加临近，不过片刻，拐角处便走出两个人。

    因为这两米远的距离让他不能立马“手刃”翻墙的阮君之，只能暴躁怒吼：“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开学第一天翻墙？现在立刻给我下来！”

    “很好，我马上就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好好说一下今天这件事！”章主任盯着阮君之，忿忿说完，像是不放心，又补充道，“先回去上课，不许再迟到！”

    “章主任，八点二十二了。”池歌飞手里是空的，他已经放完了东西。

    阮君之微微侧头，呆呆地看着他。

    然而，就在这交换的空隙，阮君之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他脚下一个不稳，往前倾去。

    为了确认，他闭了闭眼，重新适应了一番，才终于捕捉清楚池歌飞的位置。

    阮君之耳膜被震得生疼，原主确实没带学生卡，而且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该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班级。

    然而教导主任除了在池歌飞面前好说话一点，从不愿意多施舍一点耐心，他喘着粗气催促：“干什么呢？践踏草坪？”

    或许是因为整篇小说以成长励志为主，再加上为了满足阅读的趣味性，作者给男主设置了很多障碍，让明明天赋异禀、还比任何人都努力的男主一直到半辈子过去才得到了他本该早早取得的成就。

    池歌飞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接过，转身往旁边的学生会仓库走。

    一瞬间，他仿佛产生幻觉，周围的一切在池歌飞身边都变得模糊起来，光是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已经看得阮君之心头突突直跳。

    而且话音刚落，曲艺的手机又响了，就像是在催促。

    “要不我陪你去买完再走？”曲艺还是不放心，尽管阮君之对福利院周围这一片比她还熟悉。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卡拿出来我看看。”教导主任正要伸手要学生卡，突然发现手里还攥着今年学生会新做的大旗，回头很干脆地递给了池歌飞，“你先去仓库把东西放了，演讲的事有什么问题之后再来找我。”

    “阮君之，你还下不下来？不下来我走了啊？”宋迈抓了抓自己的刺猬头，实在等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半路偶遇了同样迟到的阮君之，他实在是不想带着这个累赘。

    他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有在墙皮上蹭出的青灰。

    阮君之捕捉到声音的来源，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墙沿窄，不太好起身，唯一的办法就是跳下去。

    福利院门口到斑马线七十六步远，斑马线上走十五步，过了马路再走二十三步，就能到便利店。

    失明以后，阮君之的其他感官逐渐变得非常敏锐，他听出了电话那头是在催曲艺回去。

    但他不敢跳，刚刚还沉浸在多彩的世界里，此时回过神来，只是往下看一眼，他就觉得晕。

    可惜的是，男生那双漂亮的杏眼中没有丝毫光辉，他早已失去了光明。

    直到身体各处传来刺骨的疼痛，伴随着小孩的哭闹，周围有人断断续续问“要不要报警”，阮君之才感觉到体内血液流失的恐惧感，最终彻底失去了意识。

    数完七十六步后，阮君之停下脚步。他能听到身边有小孩子在打闹的声响，他们笑得很开心。

    他猛踏着皮鞋，“哒哒哒”冲到草坪边，被绿油油的草坪中插着的“爱护花草、请勿践踏”的提示牌硬生生止住脚步。

    “还不够好啊？传奇哎！你姐我考上第一志愿都谢天谢地了。”曲艺听了，哈哈大笑。

    阮君之听到“池歌飞”三个字时，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但很快的，一股莫名的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他下意识间寻过去，迷茫间仿佛感觉到池歌飞是在看着他的。

    “我送你，正好要帮院长买东西。”阮君之手握着导盲杖站起身。

    把人送上来接的车，阮君之同她挥手道别，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才往反方向走。

    他认识曲艺前便失明了，两人至今也做了四年的朋友，曲艺总会跑来福利院跟他讲一些有趣的事情，还会念小说给他听。

    池歌飞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清冷感：“字数……”

    “这结局……一点也不好。”男生皱着眉，对结局并不满意。

    他翻下墙都有五分钟了，这人却始终保持着□□般的姿势趴在墙沿上，看起来滑稽又愚蠢。

    所以阮君之才觉得结局不好。

    曲艺俨然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同他又聊了些闲话，直到接了通家里人的电话。

    眼见着快到第一节课的时间了，宋迈急得不行。不远处，正好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他一愣，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丢下阮君之跑了。

    “……所以啊，在经历了四十多年的沉浮与历练后，池歌飞独自站上顶峰，成了新一代的传奇。”女生念完最后一段，合上了手中的书，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生。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你不仅连早自习没去上，还违反校规私自翻墙！”

    失明以后，他开始有了依靠导盲杖计步数的习惯。

    “别以为装鸵鸟就能逃避处罚……”教导主任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