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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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刘初安紧紧皱着眉，手掌撑在红漆矮案上起身，缓缓踱步到望楼门口处，向外望了一眼天色。

    公孙瓒缺的不是如何防守，而是如何破局。

    锣响六声，徐无关城门缓缓打开，榆木拼接的厚重城门，用铁条连接铆住，厚度足有一尺。

    刘初安应了一声：“嗯。”

    刘初安在心底宽慰了自己一句，纤白的小手拎起炭火上的铜壶，向盏中倒了一杯茶汤。

    估计此时在申时初前后，军营两餐，大多都是在辰时正和酉时初，况且俊靡城中粮草不足，公孙瓒更该节俭才是，怎么未时初便升起了炊烟。

    正是魏如闻。

    可他在这被围困的数月间不造，怎么临近此时才造？况且俊靡就算是天险，就算是易守难攻，可公孙瓒的困境是粮草不足，俊靡即便固若金汤，耗到粮草用尽，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只能向南攻打，南面虽是防守最薄弱的一面，但有长城作为天险屏障，公孙瓒麾下多是骑兵，隆冬腊月之时，积雪半尺，骑兵难以施展。

    “小姐，成先走一步，返回军营，为明日攻城安排具体事宜。”

    “这位侠士有所不知，”宋同轻轻翻过一页兵书，解释道：“公孙瓒自知寡不敌众，故而伐树来制造滚木罢了，不足为虑。”

    见刘初安心绪不宁，有些焦躁的苦着脸思索着什么。

    事若两难，不动为吉。

    于是他起身，按着腰间剑柄，走到屋内主位的少女身前站定，作揖行礼：

    日光西斜，将晚未晚。

    一只六齿登山爪甩到城头垛口，随后紧紧勾住了垛头的青石砖，绳子吃力之下绷紧，转眼便从登山爪处跳上来一个人。

    上层积雪化成水之后，蔓延到下层积雪，才会变成这般半冰半雪的样子。

    而李成的精锐边军困死了他东西三面方向，小威的兵马依仗地利，守在俊靡城北两山隘口中间。

    运粮的队伍极长，两侧跟着护送的将士，拉成了一条长蛇，顺着蜿蜒的小路，探入了视线末端的山脚路口之中。

    望着城垛上的雪花，刘初安有些呆呆地说道：“今日为何如此之暖。”

    李成微微挑了下眉，悄悄看了一眼少女的脸色，然后扯起一个轻松的笑脸，“如此一来，粮草具备，大军待发，公孙瓒的人头岂不是囊中之物？哈哈哈哈......”

    此时粮队已经出发，李成也该返回军营，做明日攻城的具体安排了。

    刘初安端起身边矮案上的琉璃盏，冰凉的茶盏触及少女娇嫩的唇时，才发觉茶盏空空如也，并未盛着茶水。

    李成故作猖狂的笑声被他打断，少女刚刚阴转晴的脸色，也渐渐变回了阴云密布之相，没好气地剜了一眼对坐的傻子，李成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嗯，”少女如梦惊醒，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点头应道：“将军慢走，保重。”

    除非，他有内应。

    少女锁着眉头，有些犹豫地思量着说：“魏如闻，你快马出城，让小威与李成拔营向前，困住俊靡城，在城外扎营，等候明日天亮攻城。”

    车马未动，粮草先行。

    低下头，却见望楼外城墙上，几个城垛上的雪花，在太阳的光线下变的有些半透明起来，半冰半雪分成了两层，十分好看。

    况且此时大雪封山，来往于山脉中的羊肠小道早就被大雪掩去了痕迹，想要进山都难，何况是数万大军跋涉攻城。

    徐无关上的望楼内，刘初安坐在主位，身边一张案子上燃着香，青烟袅袅，散发着檀木独有的气味，醇正柔和，甘香浓郁。

    坐在对面的宋同将手中兵书放在裙甲上，抬首答话：“早已备齐，徐无关车马粮草足够半年用度，民夫是从右北平郡各地征召而来，足有数万。”

    剑眉，薄唇，丹凤眼，身长八尺，面如冠玉。

    右北平郡北部被长城贯穿，东接卢龙塞，西接无终城，而徐无县外十五里处，正是长城隘口徐无关。

    心底那股不安的情绪又一次，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的理智。

    李成端起茶盏，清澈的茶水折射着少女担忧的脸庞，他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故作轻松地问道：

    ‘咻’的一声破风响。

    焦躁的情绪如同野火一般，在她心底蔓延开来，使得她几乎无法正常地判断一点点事情的抉择。

    而俊靡城，便位于关外这群山峻岭之间的一处洼地，四面环山，仅有几条小路能走，易守难攻。

    望楼的门大开着，一股股冷风灌进屋内，吹得人指尖冰凉，头脑清醒。

    “宋将军，徐无关内粮草民夫都备齐了吗？”

    主位下手两侧，跪坐着右军都尉宋同，和肃远将军李成，不同往日打扮，两位儒将此时未着官袍，而是披着一身鱼鳞铁甲，腰悬宝剑。

    刘初安猛地惊觉过来，公孙瓒根本不打算困守孤城，没有粮草补给，就算守十年也难逃一死，他是打算奇袭突围。

    “哎！”宋同放下刚刚拿起的兵书，皱着眉反驳道：“小姐时常教育我们，骄兵必败！况且公孙瓒据守俊靡天险，此时又是隆冬，车马难行，怎能如此轻视。www.yuqing.me”

    少女走到望楼外，用手轻轻刮走了浮在上层半透明的积雪，雪花不似往日般蓬松绵软，而是变成了半冰半雪的一团，几息之间便化成了雪水。

    怎么想，他都不应该是向南突围。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所遗漏，可少女绞尽了脑汁，也未曾算到一点。

    自新昌县一路行来，这种莫名的心慌愈加浓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她的掌控，可她猜不出那是什么。

    他发髻略微有些凌乱，落下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肩上残留着飞雪，靴边还有些许雪水融化后打湿的痕迹，估计是刚从关外的山中返回。

    也许是谋划良久之下，事到临头之时，难免会有些紧张的吧。

    此时已经申时正，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天便会黑，到时这漫山遍野将化未化的积雪，在夜间降温之下，都会冻成如石头般硬的冰块。

    从望楼远眺，关外绵延的山头此起彼伏，宛若浪花一样，层层叠叠数不胜数，何况此时正值隆冬，一个个山头尽被大雪覆盖，一望无际的白色，雪花折射着太阳的金光，乍一眼看过去，仿佛波光粼粼的海洋。

    初平元年腊月，幽州右北平郡，徐无县外十五里。www.yingge.me

    李成弓着身子退了两步，随后转身，甩起肩上披风，大步流星地走出望楼，带着百十亲卫，跟粮队一道，返回俊靡城北的军营。

    刘初安拇指轻轻摸索着食指的指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眸子中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情绪酝酿着，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那么，是什么让今日的俊靡城中如此异常？

    随着厚重城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传入望楼，一对对驮马拉着板车，运送一袋袋粮草向深山中行去。

    宋同微微一笑，安慰着开口：“小姐无须多虑，公孙瓒只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公孙瓒伐光了树木来做滚木，到时滚木堆叠在城墙下，就不怕她刘初安顺势一把火点了这么多木头吗？

    少女此时方才发现，望楼中仅仅燃着两盆炭火，而且房门还大开着，换作往日，自己早就冻的不行，今日却在此地待了如此之久，还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

    雪在化。

    所以......

    况且俊靡城位于群山环绕之中，仅有几条羊肠小道可以进出天险，俊靡城外的森林不仅能拖延骑兵攻势，还能作为夜袭敌营的通道。

    一旁的宋同有些讶异地说：“冬日天气时冷时暖，但大多数都是霜前冷雪后寒的道理，今日暖和，或许是几日后要下雪了吧。”

    除非公孙瓒想大兴土木，在俊靡县中再造一瓮城加固城防，用这内外两层城墙抵御刘初安近十万大军。

    徐无关位于燕山山脉脚下，关内千里平原，万顷沃土，关外便是崇山峻岭的燕山山脉，以徐无关为界，关内关外海拔差了上千米。

    炙热的茶汤冒着白气，丝丝缕缕地升起，湿热的蒸汽打湿了少女的掌心，温热的感觉让她思绪平复了几分。

    “俊靡城有问题，”魏如闻快步走到少女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节木片，“一个时辰前，俊靡城内有炊烟升起，而且城外的树林尽皆被伐，看断口，应该就是最近十天左右的事情。”

    刘初安站在望楼门口，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出神，直到一股寒风吹来，鼓动起她的衣衫，才将神游天外的她拉回现实。

    而且骑兵攻城还要下马备战，一旦被困在长城下，等小威和李成赶到，四面受敌之下便再难逃出生天。

    关外西北四十里处，便是公孙瓒所盘踞的俊靡县城。

    男人微微颔首，“好。”

    心慌，她已许久未有过这种情绪。

    公孙瓒或许不是很聪明，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而且常年与鲜卑人交战，不可能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

    说罢，他从几丈高的城头飞身而下，在石砖墙壁上斜斜地踢了几下缓冲力道，然后在雪堆里一个鹞子翻身，跨上一匹骏马，手中鞭子一抖，马匹便四蹄狂奔起来，几息间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