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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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徒...果然物产丰饶啊...”

    抬头瞧了一眼夜色，刘初安吐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说道：“不用，再等一会儿，他一定会来的。”

    许久未听见回话，侯羫丝毫不尴尬，而且非常理所当然地接着说：

    猛地瞧见院内摆好架势的护卫，三人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极瘦，站在那里仿佛枯树的枝杈，孤零零地在寒风中打着摆子，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样。

    话刚说完，也不等门外那几人再说话，便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或许是与自己的进城路线不同，自己居然在来时都没看见这座高大的酒楼。

    “睡？”刘初安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正主还没来呢，睡什么睡。”

    冯远却说本地田地皆归百姓所有，乡绅小吏并未从中插足。

    起初刘初安以为是乡绅兼并田地，导致百姓无田可耕，只能捕鱼所致。

    “这些？”

    临上马车时刘初安扫了一眼，门外只有一头长耳的老驴，连鞍都没有，这县令居然是自己一人骑着驴来的。

    沿着驿站的土墙，外面折射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仿佛失火了一样。

    护卫嫌弃地撇了撇嘴，‘锵啷’一声收起腰刀，骂了一句：“还不快滚？！”

    宾徒县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土地海产如此丰饶，可百姓却穷的连灯都点不起。

    侯羫又规规矩矩的一揖到地，客气的说：

    守在门口的小厮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刘初安，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面朝酒楼大堂喊了一嗓子：

    不知？不知我在此，你怎么在门外喊着要见我？

    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路线，甚至能知道自己何日何时到何处。

    气息忽的凝固，仿佛下一秒有人就要血洒当场。

    刘初安慵懒的声音透过窗子传来，“吵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子时深夜，万籁俱寂。www.yunmo.me

    刘初安嘴角扯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故作不解的问：

    月光打在蜡黄的窗纸上，隐隐约约透过一些亮光，寒风钻过粗劣的窗缝，发出细细的嘶鸣声。

    如今这县太爷派来送礼的小喽啰被打发了，那他本人也该下场了，毕竟这种事，卖个乖还是有活路的，但要是装着不知刘初安在此处，就说不过去了。

    刘初安足足在原地平复了三息，才悠悠开口讽刺道：

    刚转身准备回屋子里暖和一会儿，就听见马蹄踏着积雪赶来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就要问问这位县太爷，是不是想了什么法子，从中克扣百姓余粮了。

    四五个家丁连忙上前搀扶起他，半拖半拽的，头也不敢回地抬走了。

    “下官宾徒县县令侯羫，拜见刘小姐。”

    三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在门口一字排开，后面跟着数十个青灰麻衣家丁打扮的人，抬着十几口大箱子，人人持着一根火把。

    破旧的单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故意扯着调子，又似乎背诵一样念出一句话：

    甚至震得土墙上‘窸窸窣窣’落下一股灰尘，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有些森然地问道：“谁说的？”

    与此同时，古琴和箫声响起，悠扬的旋律随着大开的窗子穿进刘初安的耳朵里，寒风拂动，卷着佳肴美酒的香气扑面而来。

    冯远不明就里，但门外这三位的面子，他是不敢不给的。

    关上了门，护卫走回刘初安窗前，恭敬地道：“小姐，他们走了，您继续睡吧，我带一队人守夜。”

    门刚关上，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句闲话。

    “让他进来。”院内刘初安说道。

    “真是，没教养的丫头。”

    “宾徒县王月恒、李平因、侯峰仪，前来拜访刘初安刘小姐。”

    “没看见穿着官服的。”

    “下官在酒楼备下薄酒，恳请小姐赏脸，来尝尝宾徒特有的鱼虾。”

    子时深夜，这声叫骂极为刺耳，几乎被所有人听了个干净。

    铁胄映着森白的月光，护卫们如狼般凶恶的眼神盯着门外的人，端着接近两丈长的马槊，让人不敢上前。

    这酒楼高约六丈，比宾徒县的城墙还高。通体由青砖垒砌而成，上下分为四层，左右探出五个露台，楼顶层层叠叠的灰瓦铺盖，映衬着石砖墙壁上绘制的各色壁画。

    话音未落，便已察觉到了异常。

    “那就告诉他们，”刘初安窝在火炕上翻了个身，舒展着疲倦的筋骨，懒洋洋地说道：“本小姐睡了，有事明日再说。www.cuizhu.me”

    这人约莫五十来岁，面容枯槁，蓄着山羊须，身穿青绿色宽袖袍子，腰间系着牛皮革带。

    “侯县令深夜前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都是人精，侯羫自然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回答，而且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护卫回头，朝着门外穿着花花绿绿的人看，仔仔细细的来回扫了两遍，才回道：

    门外的乡绅吓得浑身战栗，有些结巴地说道：“不...不是我...不是我啊...”

    “谁？”门外守夜的护卫出声阻拦。

    伴着牙酸的合页开门声，门外的人也映入了眼帘。

    那乡绅如蒙大赦，僵直的身子软了下去，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思索到此处，刘初安打量他的目光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刺透寒冷的冬风，似乎要把他剖开一般。

    “刘小姐，请。”

    他贴着窗，许久未等到刘初安的回话，却听见房门响了一声，披着大氅穿戴整齐的刘初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谁？”护卫贴心地问道：“我去把人带来？”

    一个身穿青衣的精瘦男人翻身下马，对着护卫拱手道：“在下宾徒县县令，侯羫，前来求见刘小姐。”

    随后回头走到门前，护卫粗糙的大手拉住两扇门板，说道：“小姐睡了，有事明日再议。”

    几个时辰前刘初安还在纳闷为何无人点灯，不曾想此时竟被这灯火辉煌的酒楼晃得眼睛作痛。

    ‘梆’的一声巨响。

    少女挑开华丽的大氅，伸出一条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侯羫带路。

    过了十几息，又传来一重两轻的叩门声，‘当，当当’。

    ‘当当’

    侯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话：

    黑夜中寂静了几息，披挂整齐的护卫手持马槊，安静地推开房门，在院内列开阵型。

    冯远穿着一条单裤，上身胡乱披着一件棉衣，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问道：“送信还是投宿？”

    门外太亮了。

    “冰山一角，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少女心中盘算着，从自己迈进宾徒县的地界开始算，到现在都不足十个时辰，若非有人盯梢传递消息，那就必然是这人早早就得到了自己会在宾徒县经过。

    这一声吼仿佛惊醒了酒楼里的所有人，又似乎是给这台巨大的机器启动了一样。

    “范姐，贵人到了。”

    酒楼二十几扇窗子几乎同时被推开，灰布麻衣的小厮用木杆挑着一盏又一盏斗大的灯笼挂了出来。

    护卫轻轻颔首，答道：“喏。”

    刘初安挑起厚重的车帘，踩着矮凳走下的同时，抬首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建筑。

    “下官不知小姐大驾光临，竟未携县中官吏在城门外相迎，真是...愧煞...”

    护卫猛地拽开木门，门板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吱——’

    “我问你，”他逐字逐句地道：“谁说的？”

    那绝不是一盏灯笼，一根火把所能发出的光。

    三更半夜，万籁俱寂。

    等了许久，才听见刘初安说道：“就只有乡绅？县令和县尉都没来？”

    侯羫谦卑地半弯着腰，侧着身子，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步在前带路。

    没多久，车夫拉紧马缰停下。

    车摇马晃的杂声伴着护卫们的脚步声变得尤为刺耳，黑漆漆的天幕下，一行人打着火把前行，明亮的火光照在四周泥土矮墙上，偶尔还能看到几双好奇的眼睛在暗处偷偷打量。

    随后居中的男人笑着掩饰尴尬：“啊哈哈哈哈，刘小姐的护卫还真是...非同寻常，非同寻常啊！”

    驿站的火炕跟石头一样硬，但胜在暖和，刘初安颠簸了一天，也顾不上挑东拣西，垫了一床褥子便睡了过去。

    护卫渐渐露出一个狞笑的表情，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利刃搭在他的肩上，光亮如镜的刀身折射着火把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护卫跑到刘初安窗外，轻声说道：“小姐，有人来找您，似乎是县内乡绅。”

    木门再度打开，刘初安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打量了来人一眼。

    眨眼间的工夫，这尊巨大的酒楼仿佛就像被打开的八音盒一样，以一种极为迅速的方式变了个模样。

    刘初安天生体弱，在寒夜里站了不到一刻钟就冻得受不住，只觉得从骨子里发寒，吸进口中的寒气几乎将肺子冻住。

    驿站的破木门轻轻响了两声。

    侯羫上前几步，双手合在胸前，认认真真地作了个揖，仿佛这一幕他已经预演过无数次一样，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