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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妪苦泣,摩拭双掌哀求:“元元你不要这样,这是你爹呀,你不能这样羞辱他呀,这样做是大逆不道啊!”

    若是方才他不回声,外头这人恐怕推门进来,但是窃贼怎会敲门。

    李夫子双目赤红,嘴巴紧抿,似是被怒惧堵了声,憋得面红耳赤。

    周盛见李夫子情绪激动得厉害,却不能一吐为快,担心其性命有忧,遂将人弄睡了。老妪见状大喊杀人,遂顺道也弄睡了。

    周盛心想,老猫忒缺德。

    外头没了回应。周盛轻轻拉开门,从缝里探出棍子挥了两下,收回棍子重闭上门,接着听得门外一声猝不及防的“哎!”。

    “孽女?”李元元一怔,从未见过阿娘这般视己如敌,憎恨、恶毒。还是说,阿娘低眉顺眼的面目下一直藏着这幅面孔,如今感到威胁,立即暴露无遗。这才是真面目。

    周盛:“红姨是想帮她报仇?”

    李元元若非灵身,此刻定然胸口扯痛:“他当初教我跪在街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教亲戚轮番啐我的时候,美名其曰今日不吃苦,他日怎么成人,成人之道,必须如此!我现在只是让你在家里啐他一口,你就为他辩解,当初他绑我到街上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没有说啊,阿娘!”

    老猫,忒无德!

    老妪匍在地面斜眼盯着周盛,满是恨意:“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冤孽,为何要助此孽女戕害我们!”

    周盛乐呵呵带上门,正合他意。眼下确定的是,司灵君和老猫在做同一件事,只是老猫为何要装作不知情,还要挟                                                上他?

    老妪被一声喝软在地。李夫子颤抖着伸出手,将长命玉锁摔向地面。

    周盛听得这般评断,心绪忽然沉重。

    “哎呦!夜猫子……夜猫子吓人。”

    周盛无言以对,这老猫,简直是胡乱来的性子。若李元元成祟,他必须出手诛灭。

    他虽替客栈做活,但‘伙计’终年奔波在外。他对客栈五斋的管事,除了司灵君,其余皆仅闻名不识人,有关习性,皆是左听一耳、右听一耳,不辨真假。更别提狸猫红悠这等镇栈之物。

    灵身不会痛,李元元垂头立着,戾气霎时散去,死息环绕,是心灰意冷。

    《人門客栈》

    就是猝不及防的声响,周盛确定了门外人的方位,以棍为剑,使与肩齐,掌心蓄力,破木刺出!

    过了一会儿,外头人扣了两下门,停下,又扣了两下门,就是不出声。

    “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喊人了!”

    门外人又笑了:“方才你家那么大声吵架,也没见哪个邻居伸出头来看看,你喊人,好像人也听不见呀。是跟女儿吵架呢?”

    这时,院外有人敲门。周盛未动。红悠从内屋出来,跳上院门墙头往外叫了一声。

    老猫要与李元元说话,教他在外边候着。

    门外人讪笑,退至屋檐外:“烦问可是李大爷家?”

    周盛眼见不对,李元元生了杀意,戾气骤生。却见红悠无动于衷,不忍开口提醒:“红姨,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祟,还会杀了她的父母。”

    周盛想起白日食酒庄那位拍他掉窗的仁兄。门外人敲了两次门没了动作,接着闻得脚步声左右踱移,停住,下一刻,墙头扒上一双手。

    到此,李元元才终于清楚,自己那点自欺欺人,认为爹娘始终会给予自己血缘情意而理解自己,都是幻想。眼前两个生养自己的人,与街边摊上叫卖的小贩无二。明白后悲讽大笑:“阿娘啊阿娘,阿爹啊阿爹!父母恩,铭记心;不孝子,时常疾。舍出己,还发肤;为父富,为母体,为父荣,为母悦。恶毒训,无慈心;食子血,如饮水!既如此,生人何?买一畜,认作儿;打骂啐,延年寿!枉为人父,枉为人母!”

    李元元环顾周遭,端详李夫子面貌,而后目光落在李夫子紧攥胸口的长命玉锁:“仪容端,不歪坐。阿爹,你失礼了,为老不尊,得遭唾弃。阿娘,你啐他。“

    红悠:“我只是来帮俩老货实现心愿的。俩老货还有一个小儿子,李元元丧事完毕后离家出走了,直至今日下落不明。俩老货经常与人埋怨儿子不孝,说要是女儿还在该多好,要是女儿回来该多好。现在,我帮他们把女儿送回来了。”

    周盛见墙角有根棍,蹒跚过去拿起举在身前,佝偻起背,光瞧影子就是个老者。沙哑着声,警惕问门外之人:“是谁,谁在外头?”

    周盛见状,侧身躲进了内屋,转头见老猫坐在桌案上仰着头艰难吞咽长命玉锁。这是哪一出!

    老妪毒目向女:“我生你一场,十月怀胎何其艰辛,平日我待你如何?你阿爹严厉,罚你抄书至半夜,我心疼你啊,起来熬羹于你吃;你阿爹罚你跪,哪次我没有给你揉膝盖、敷草药。这么多年,我为你李家日夜照料,原本想着生了你,可以为我分担分担,谁知你的阿爹要你念书、算账簿,要你去赵元铺做伙计!一个女儿家做男儿的活,能有什么好下场!果然,一通折腾没弄出个名堂,还误了年岁,还痴心妄想嫁个好人家,就是做春秋大梦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周盛震惊,看向红悠,却见其躺在案面四脚朝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纹丝不动。

    周盛震惊,这老头忒不会看形势,这种时候还要显威风。

    红悠回来道:“一个扛斧头的野人,不像邻舍,不必理会。”又回内屋。

    难道二人的目的不同?无论如何,莫要殃及他。

    红悠舔舔鼻头,看着门扉上周盛的影子:“别乱动。”

    老妪泣不成声,骂孽女不识好歹、不忠不孝,骂李夫子误了自己一生!骂周盛是瘟疫。怨恨积蓄已久,各有各的不满和委屈,各诉各的痛苦与煎熬。

    红悠:“瞧,她已经被规训到了骨子里,不会反抗。”

    老妪突然趴地跪下,合掌哀求:“元元、元元,不要吓爹娘啊,爹娘老啦,活不久啦,没几天日子就要下去陪你啦!”

    红悠:“要真能这样,我倒替她高兴。”

    这时,却见李夫子从书枕下抽出一把戒尺,下了床榻,颤颤巍巍往前走了两步,将戒尺抽在李元元脸上。

    周盛:“什么大爷小爷,不是,速速离开我家,否则我喊人报官了!”

    周盛竟从老妪的话语中,听出了妒意。

    红悠动作迅敏,在李夫子抬手时即冲了过去,及时咬接住了长命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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