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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箬兰端来铜盆,她轻拨水面。

    “郡主,您慢些,当心摔了。”

    东方既白,屋内光线微明,她半坐起身,素手抚着胸口,掌心之下,胸腔内的心脏急遽跳动。

    萧婧华回首。

    萧婧华抱着双膝,柔顺长发滑落,堆在锦被之上。

    侧脸靠在膝上,一抹晶莹隐入墨发,不见踪影。

    箬竹哪能让她亲自动手,粗使嬷嬷搬来躺椅让萧婧华坐着休息,箬竹则领着几个小丫鬟用竹竿打槐花。

    箬兰携风而来,喘着粗气道:“郡主,孟年来了。”

    恭亲王深深地看着她。

    这次新买的首饰里,有支双凤纹鎏金银钗甚得她心,可惜太过华贵,不好戴去承运寺。

    不等箬兰回复,她已起身朝外走,完全忘了那日与陆埕的不愉快。

    萧婧华给了他一个白眼,细细叮嘱道:“无论再忙,你要记得盯着陆埕用饭,莫要太过劳累。”

    府中林大厨最初是御厨,后被崇宁帝赐给恭亲王,一直在王府做事。

    她没事就喜欢把这些珠花簪子步摇耳铛璎珞拿出来观赏。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陆埕吃下这糕点的模样。

    既是陆埕相邀,就算没有,她也能变成有。

    一条罗裙,裙身纯白如雪,用红线绣着朵朵梅花,白雪映梅,极显气韵。另一条松石色缂丝如意云纹裙,端庄素雅。

    “乖乖,父王也会想你。”

    话落又问:“哪日启程。”

    选完衣裳,她从新买的首饰中挑出几件素净的。

    他能与纪初晴谈笑,能对白素婉和颜悦色,却对她不近人情,冷淡疏离。

    阳光自叶间缝隙照射而下,在萧婧华裙摆上落下斑驳光斑。她一手支颐,凝着树上摇晃的串串雪白,足尖轻晃,裙摆飘荡,光斑随之跳动。

    放了一夜的水早已凉透,一抹冰凉顺着喉咙滑入,令她恍惚的神志略微清醒了片刻。

    她被这笑容感染,笑着喊:“就来了。”

    蜡烛“滋啦”响,屋内暗了一瞬。她侧头。

    萧婧华吓醒了。

    恭亲王动了下肩,萧婧华疑惑抬头。

    箬竹笑道:“那郡主便搭新做的那件月白色暗纹织锦短衫吧。”

    萧婧华点头,又翻出了几条裙子,参照箬竹的意见,最后选出两条。

    “嘿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恭亲王搁下杯盏,长眉微挑,“这世上能让你皇伯父等的,可没几个人。”

    “那我就是其中之一了。”萧婧华挪动凳子,坐在恭亲王旁边,抱着他的胳膊笑盈盈道:“过几日我要和陆埕去承运寺,若是进了宫,皇伯父定会留我住下,那不就耽搁了祈福的日子?”

    孟年嘿嘿笑,往嘴里塞了个栗子糕,“我晓得。”

    窗棂半开,夜空中繁星密布,耳畔虫鸣时响。

    “我也念了父王皇伯父太子哥哥和皇祖父皇祖母。”

    孟年举着碟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还是郡主对我好。”

    赫然是白素婉。

    《郡主她幡然醒悟了》

    恰好一朵槐花掉落,坠入她发间。黑鸦映雪,她似精雕细琢而成,尽态极妍,瑰姿艳逸。

    “是陆埕让他来的?”萧婧华的眸子被一瞬点亮,仿佛枯燥无味的世界刹那间融入五彩斑斓。

    “没有,是陆埕要带我去承运寺。”萧婧华快步进了屋,从衣箱里翻出两条裙子,凤眸明亮如星,“箬竹,你说我带哪条好?”

    萧婧华不解,是她做错了什么吗?若是错了,为何不如儿时一般,直抒胸臆,责令她改正,却要冷落于她。

    ……

    她笑靥如花,嗓音欢快,“你快些。”

    “五日后。”萧婧华又粘了过去,把头靠在恭亲王肩上,嗓音轻甜,“父王,我会想你的。”

    箬竹未入王府前住在乡下,槐花盛放的时节,阿娘做的槐花饭是她稀薄的童年记忆中难以忘怀的味道。

    箬兰追都追不上。

    孟年道:“郡主别怪我家大人,年后他忙的跟头驴似的,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大厨是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面色白净,瞧着有几分讨喜。拿着枣泥山药糕咬了一口,他赞道:“郡主心灵手巧,冰雪聪慧,这手艺,便是我年轻时也无法相比。”

    风起,院中竹叶摇晃作响,墙上竹影婆娑。风送来一缕花香,缠绕鼻尖,经久不灭。

    “喏,给你。”她把一碟子糕点塞给孟年,嫌弃道:“瞧你一头的汗,该不会是一路跑来的吧?吃点东西垫垫。”

    箬竹抬眼看去。

    重重揉了两下女儿的发顶,他笑声爽朗,“好,不愧是尊贵的郡主娘娘。”

    萧婧华瞪眼,“你说谁是驴呢!”

    放下杯盏,萧婧华靠着床头发呆。

    “这还差不多。”

    从厨房出来,天已黑了。

    洁白梨花轻吻少女发丝,顺着长发坠落。

    收拾妥当后,萧婧华坐在榻上望着湛蓝空中白云卷卷,内心期待不已。

    萧婧华忍不住笑。

    箬兰一脸欢喜,应得又脆又甜,“多谢郡主。”

    男子面如冠玉,清冷俊逸,含霜凤眸在看向那少女时,如冰雪消融,万物春生。

    萧婧华回首,黑发如瀑,丝丝缕缕发丝自脸颊划过。

    不过四月,王府内有棵槐树便开了花,树荫下串串槐花如银,洁白似雪,香气散在空中,随风蔓延。幽雅宜人,令人沉醉。

    孟年登门时,萧婧华正和箬竹打槐花。

    能不能不要再,对她这么冷漠了。

    今晨见萧婧华兴致不高,她忆起此事,随口说了两句。

    “有。”萧婧华掷地有声,眼角眉梢都含着欣悦笑意,“当然有。”

    “郡主。”

    净完手后,萧婧华用帕子将水渍擦干,悠悠道:“装一盘给父王送去,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吧。”

    少女低垂的眉目含羞带怯,唇畔带笑,目光一点点上抬,露出一双含情水眸。

    晚间用完膳,恭亲王悠闲地喝着茶,“今个儿你皇伯父问你怎么不去看他。闺女,赶明你选个日子进趟宫。”

    听她说起祈福,恭亲王身形微顿,将女儿推开,口中嫌弃,“陆埕陆埕,你整日就念叨着陆埕。”

    萧婧华看得出神。

    这话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萧婧华听得通体舒畅,眉眼含笑。

    那种包容温和,只有她一人的目光,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孟年是来送信的,他满脸笑容站在萧婧华对面,“郡主五日后可有空闲,大人欲带您前往承运寺。”

    春茵葳蕤,花瓣如雨。

    掰下一小块枣泥山药糕送入口中,感受着绽放在唇齿间的清甜,萧婧华双眼微弯。

    萧婧华扑哧一笑。

    萧婧华此前还未吃过用槐花做的吃食,一时起兴。

    “我听你的。”

    她是会伤心的。

    尚未开口,萧婧华已将那条罗裙放了回去,口中喃喃:“要为母妃祈福,还是穿得素净些。”

    萧婧华毫不犹豫拒绝。

    细密汗珠遍布额头,她喉中发干,抖着手去摸床头柜子上的水壶。

    萧婧华跑去向他请教,新学了一样糕点。

    箬兰从远处跑来。

    洗漱过后,萧婧华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肤若凝脂,娇怜柔美。

    他探出手,将少女柔荑握在掌中。

    孟年拍了下嘴,赔笑道:“我,我是驴。”

    郡主这几日郁结于心,蓦地露出灿烂笑容,仿佛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从得知要去往承运寺起,萧婧华的心情一直保持着愉悦。

    箬兰微怔。

    “箬竹,给林大厨赏赐。”

    萧婧华不服气。

    主子大方,他自是高兴。

                                                    头顶落下一只大手,恭亲王面色温柔,“若是受了委屈,定要告诉父王,父王给你出气。”

    她会改的。

    他走之后,萧婧华嘴角越扬越高,乐得几乎要蹦起来,跑着回了春栖院。

    将要出门,她便不往外跑了。

    回到春栖院时,箬竹已将槐花送到了厨房,正在院门前候着,“郡主,孟年可是有事?”

    箬竹拿着剪子剪烛花,灯芯炸开,越发明亮。

    “谁能给我委屈受?”萧婧华扬着下巴,笑得一脸骄傲,“我可是琅华郡主,背后站着一整个皇室,谁让我受委屈,本郡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箬竹点头,林大厨更是笑不露眼。

    她虽然一身坏脾气,但如果陆埕让她改,她能改的。

    “那可不行,得让皇伯父等几日才行。”

    她手巧,但自幼千娇百宠,不喜亲自动手。除了尽孝心,也就只有一个陆埕能让尊贵的小郡主动动尊手了。

    萧婧华爱美,即便从小到大都不缺穿戴,但她对漂亮首饰的喜爱之心不变。

    大概是白日里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太大,让她神思不属,做了这么个吓人的梦。

    “念是念了,却也排在陆埕后头。”恭亲王没好气道:“走走走,赶紧走。”

    她回想着陆埕温和的神色,酸涩地想,他好像,许久未曾这样看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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