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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顺亲王由王府侍从们拱卫着，迈步进入院子，刚一进门，就猛觉一阵劲风袭来，随即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耳边高声叫道： “化学!化学!”将亲王吓了一大跳，定睛细看，才察觉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红嘴鹦哥，站在架上，冲亲王施施然收起翅膀。

    兀自有那锦衣军府役不晓得厉害，对上头水溶道： “北静王爷，怕什么，不过是一个老太太，瞧那样子，站都站不起身——"

    北静王无奈，只得上前一步，行下大礼。其余

    水溶一见到此情此景顿时道不妙，立即厉声喝住正要冲进门的锦衣军，整了整身上的蟒袍，亲自上前行礼，冲着荣国府中门跟前坐着的一人道： “见过老太君!”

    有了这些物证，不怕那些反叛们狡辩。

    宁国府的大门一叫即开，门房仿佛刚睡醒，揉着眼睛道： "府里没人，明儿再来!"别上前的兵卒一口啐在面上，这才惊得清醒过来，忙打躬作揖道： "各位官老爷，小人刚刚没说错。府里大爷们都不在，二门内管事的奶奶们也都到西府去了，这府里真没人!"

    "这扁毛畜生!"忠顺亲王略感没面子。

    岂料，吱呀一声，就见荣国府中门缓缓打开。

    水溶凝神细思，意识到西府荣国府恐怕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忠顺亲王等人顺着道路，来来回回都找了一遍，竟没有找到半点行迹。

    忠顺亲王粗粗看去，已经见到了不少熟人：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卫老尚书的孙子卫若兰，陈侍郎家的陈也俊、宁国府贾珍父子……还有一个容貌十分俊秀的年轻小郎君，肤色极白，也跟着在那儿念咒。所幸他生得身体纤长，鹤势螂形，否则真会被认作是个姑娘家。

    却忽听一院子的扁毛畜生都叫了起来： "化学!化学!" “飞升!飞升!"?q??

    北静王水溶带同锦衣军各堂官府役等，浩浩荡荡向宁荣街过来。

    转眼间，搜查各处的羽林卫返回，冲忠顺亲王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并未找到所谓“兵刃弓箭劲弩甲胄"之物——这些世家子弟，看起来真的像是在随着贾敬炼丹。

    在路上他已得了讯，知道贾琏在牛痘局附近他自己的祠堂里给堵住了。北静王心知贾琏有推广牛痘的功劳在身，本来也不愿动他，现在听见这消息，只吩咐传话给赵堂官，让好生伺候着，别得罪，也别让人走脱了。

    已经有堂官上前叫门。因寻常大户人家正门从不轻开，所以锦衣军叫的也是旁边角门，将门板拍得震天响， "奉旨查抄，速速开门!"

    但锦衣军跑这么一趟原本就是指着求财来的，一时间人人都似红了眼，所过之处，自然如雁过拔

    水溶一行人先来到了宁国府门前。

    忠顺亲王目露怀疑，向着那座丹炉缓缓迈步——而贾敬手中的塵尾却越舞越急。突然，贾敬口中大喝一声： “起——”袖中似乎有些粉末状的物事朝丹炉中扬去。丹房内外，扁毛畜生们一片聒噪。

    毛一般，什么也不会落下。

    “亚克力?”忠顺亲王觉得名字有点熟悉，但又记不起那是什么，似乎是，似乎是某一次天幕上提起过的。

    水溶却连忙命众堂官约束下属： “千万不可造次。老太太手中那柄拐杖，不是寻常之物。看上去像是，看上去竟像是……老太夫人之物。"

    城外，忠顺亲王与羽林卫与锦衣军一样出师不利。

    水溶此刻进退两难，既不能违抗今上查抄的旨意，又不能对眼前太上皇钦赐之物不敬，只能低声下气地道： “老太太，小侄今日是例行公事，到贵府来看看……”

    "是吗?冯、卫、陈……那几个名单上的世家子弟都在?"

    "北静

    忠顺亲王心内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即便有任何证据，也全都在这座丹炉内被付之一炬了。他有些悻悻，转身一挥手对属下羽林卫道：“走!”人是都找到了，但是物证却一件都没有。如此看来，这桩大案的结果，反倒要看北静王在城中各家查抄能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这……"

    只见丹房之中一座巨鼎，鼎身黑沉沉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此刻丹炉中正烈焰熊熊，远远地都能感受到猛烈的热力。巨鼎上方则连着一根烟囱，直通向屋顶。丹房内同样有鸟架，鸟架上两只八哥，也正一起聒噪着："化学!飞升!"

    “我知道，"贾母一扬唇角，一声冷笑，”是来查抄我荣国府的。水家哥儿，你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吧?"

    "都在……"小校答得有点迟疑， "但看起来，不像是……不像是……谋逆啊!"忠顺亲王心道不对，连忙快步走进那座巨大的丹房。

    忠顺亲王顿时道：“就是那里!”

    也许这些人真的就是那犯上作乱之徒，但不知道通过什么消息来源打听到了北静王泄密之事，于是躲来这里。那么，唯一能够将他们的兵刃用具藏起的地方就是此间的那座丹炉。

——也不知道鲍二有没有及时将消息送到。贾琏心中想着，默念：阿凤，巧儿，等我，等我回来

    一到地头，羽林卫已瞬间将丹房团团围住。忠顺亲王下马看去，只见那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院落，东西两厢显然都是库房。正中一座大殿应当就是丹房所在，因为那里屋顶上有一座高耸的烟囱，正腾腾地向外冒出白色的烟气。

    羽林卫将官连忙称是，不过又略有迟疑，补了一句道： “王爷，那座道观……挺特别的，原本也不是一座道观，只是丹房……丹炉里炼出的也不是什么丹药，而是……一种白色的，名叫‘亚克力’的物事。"

    他面前还有几十个面目清俊的精壮汉子，个个都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跟着贾敬一起念经。

    贾母手中的拐杖略略举起，接着重重向下一落，发出“当”的一声响，竟有如金铁之声。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屋檐下各处都挂着鸟架，十几只鹦哥、八哥一起振翅高呼，这场面着实壮观。

    忽然，忠顺亲王的视线在那座丹炉的炉口处凝住： "原来是那里!"

    锦衣军几名堂官望着贾母的样子，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前来向北静王请示： “王爷，您看老太太这副样子……"

    “莫不是水溶那厮，故意捉弄本王，要让本王在圣上面前吃瘪吧!”忠顺亲王脸色阴郁，他与水溶向来不对付，自然也相信这等事情水溶做得出来。

    王爷可知，这枚拐杖是何物吗?"贾母刚刚开口说话时，中气还略显不足，但是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眼神明亮，苍白的脸颊上也开始出现红晕。

    又是一声龙头杖落地的声音，就听贾母厉声道： “北静王爷，您难道忘了，太上皇御赐下四个字的龙头拐杖，还在老身手中。"

    忠顺亲王阴沉着脸，在殿中踱着步。竟没有一个人抬眼瞧他，个个聚精会神地打坐。

    大

    他下令： “速速命人先将那座道观团团围住，接着命人搜查，一定要搜到兵刃弓箭劲弩甲胄等物，作为证据。"

    他们由北静王处预知有一伙犯上作乱之徒带了刀剑兵刃到城外，埋伏在郊祭的祭坛到城门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准备趁天子郊祭之时，发动谋逆。

    恰好有羽林卫来报：“启禀王爷，附近有一条道路通向一座道观，那里有多人聚集，观外马匹众多，末将问过，有乡民说是看到不少精壮武者朝那边去了。"

    水溶还不忘端着架子在此吩咐： “只是查抄一应往来文书，切不可惊扰，更不可妄动府内财物。"

    "北静王爷，这是太上皇赐予老太夫人的拐杖，当日随之赐下的是四个字‘如朕亲临’,您可要亲眼见见?"

    形容清瘦的贾敬身穿道袍，手持塵尾，正在丹炉前手舞足蹈地做法，口中念念有词地念着《道德经》。

    端正坐于中门正中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身着正一品诰命冠带，端坐于一张花梨木圈椅上，眼神如刀，望着水溶，正是贾母。

    贾母手中，一手端着的是一卷黄绫圣旨，绫色黯淡，看起来很有年头了。她另一手所持的，则是一枚龙头拐杖。水溶正是见到了这两件，才会觉得今日要糟糕。у?Ъ?

    啊!

    水溶望着贾母这副端肃模样和齐整冠带，心里一阵阵发怵，知道今天在荣国府恐怕讨不了好去。

    "老太君，您言重了，这叫晚辈如何是好?"北静王愈发觉得今日之事要犯难。

    那些如狼似虎的府役哪里还管你家有人没人，一拥而入，已经分头查抄去了。

    "走，快去荣府!"他连忙招呼锦衣军，继续往西行，不多远又是三间大门，这正是荣国府了。

    忠顺亲王心头略微发毛，但强自镇定了向前迈步。羽林卫小校疾奔前来禀报，道： “启禀王爷，人……人都找到了，都在丹房里!"

    少时有堂官出来禀报，已经宁国府查抄，各处院落封存。但确实如那小门房所言，府里除了零星仆役之外，并没有什么人。

    水溶忽然想起天幕上曾经说过一次，贾家上代与皇家的渊源——似乎老国公贾代善之母，第一代荣国公贾源之妻，是曾经亲自养育太上皇的保母，太上皇见她时，非但不让跪拜，还命随行的史官记下： "这是吾家老人。"

    水溶面皮僵硬，又不好说是，又不能说不是： “老太太勿恼，这恐怕只是皇上对贵府生了一点误会，小侄只是带人进来看看，只是看看……"

    与此同时，那座丹炉的炉口处“轰”的一声，向外喷出烈焰，炉内火光大盛，照得忠顺亲王等人面上俱是一片橙红色的清光。

    贾母丝毫没放松： “王爷今日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他带着大队人马，从宁荣街街口的牌坊下经过，望着眼前数里长的宁荣街，路北面森严壮阔的两座国公府，也忍不住唏嘘——昔日煌煌两座府邸，到今日，终于要应验天幕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