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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用文火熬了会儿粥,她关掉了燃气灶。

    看见桌上那两碗冒着热气的粥时,他眼神一下子亮了。

    “坐吧。”

    “……”

    她早前问过西餐厅经理,内部员工加班一晚六十元,加上她每个月还有六天假期,一天一百二一个月下来能额外赚大两千多,加上她原来的工资,七七八八凑起来勉强也够还贷款了。

    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声,“我是陈女士请的律师,我姓王,你好。”

    “你想吃就先吃吧。”

    “我知道,不是小数目。”兰婉婷了然,“但作为这个房子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有权决定怎么处置对吧?”

    而他也只在她刚抓他头发的时候抬了下头,就接着继续吃他的饭。

    “好,那就等您的消息,陈女士这边也急着用钱,希望您能理解。”

    “哎,慢点吃……”

    兰婉婷端着熬好的皮蛋瘦肉粥出来,午后两点多的光景,外面阳光还十分浓郁,客厅里却不见了人影。

    而且酒店包吃,服装也是统一发放,就是上班要求带妆平时要买点化妆品,她平常基本不吃零食,除了偶尔买点水果之外基本没什么太大开销。

    兰婉婷拿着手机起身朝旁边走去,“不过我不会放弃继承权的,我今天已经交材料给银行做了抵押贷款,等贷款批下来就可以赔偿了。”

    手机那头传来闺蜜碎碎念的声音,兰婉婷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掀起锅盖一手拿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热气很快蒸腾而上,鼻间尽是皮蛋瘦肉粥的香气。

    “小心。”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碗,男孩愣了愣,视线飘过她脸上,并没有动。

    “……”

    “不是还想吃吗?吃吧。”

    “肚子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闺蜜说的道理她何尝不明白,他们原来小区也有个自闭症男孩,父母带着到处寻医问药,连房子都卖了一套也没能治好他,后面年纪渐渐大了,生活却依然不能自理,父母生了二胎也无暇顾他,只能送去托养中心,据说费用十分高昂……不说人家还是双职工家庭,她自己还背负着一屁股贷款,哪有那个能力送他去特教干预……

    兰婉婷心下微沉,却还是轻点了下头,“王律师您好。”

    “是。”

    “没事,这儿很安静。”兰婉婷注视着他的眼睛,语带安抚,“没有人会来吵你,你不用害怕。”

    兰婉婷伸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弟弟?”

    “吃吧。”她将勺子递过去,“用这个方便点。”

    “……”男孩依然没动作。

    “吃吧。”兰婉婷递了双筷子过去。

    “当然,冒昧问下您的贷款大概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呢?”

    兰婉婷看着屏幕轻弯了下唇,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男孩长睫轻颤了两下,倏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未觉醒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抱着头直直往身后缩去——

    “好了,可以吃了弟弟……”

    兰婉婷放下勺子,“你不用刻意为了我休假,等贷款下来了以后,我可能也没什么时间了。”

    其实她做的饭并不算好吃,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基本没有她下厨的份儿,之前小志还老笑说她只有煮方便面时发挥最稳定……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兰婉婷无心客套。

    “不用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等他身体养好些再说吧。

    扫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她随手接起,“您好?”

    她这样想着,正要低头喝粥,一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抬头望向窗外,兰婉婷轻抿了下唇,“快的话这周五就可以了,最晚下周。”

    “对您父母和弟弟的遭遇,我感到很惋惜——”

    他表情依然没什么太大变化,怔怔任她扶着往餐桌走去。

    又过了会儿,他终于拿起了勺子。

    “小口点。”

    他迟疑了一下,默默伸手接了。

    说到贷款,一个月五千七不算小数目,欧阳丹有些替她担心,“那你自己还没问题吗?要是压力太大——”

    “……”

    或许是饿久了吧。

    兰婉婷琢磨着回头得找个机会带他去理发,只是一想到他对陌生人的排斥和抗拒……还是等他伤好了再说。

    只是他手上还缠着纱布,厚厚的纱布裹住了手指头,也影响了灵敏度,尝试了半晌都没能把粥夹起来。

    她笑了笑,明明肚子还饿着,却突然没什么食欲了。

    两人从医院回来,收拾一番折腾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

    对方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有了解决方案,“兰女士,一百万……”

    目光往下恍惚掠过她扶着自己的那只手,隐约记起掌心里的触感,温暖又柔软……

    “我知道,我一有消息就会和她联系。”

    再说生活方面,她家这是旧小区,一个月物业加公摊也就几十块,她一个人住,平时三餐都在酒店吃,水电燃气费也用不了多少……省着点,日子应该还能熬过去。

    他终于不再迟疑,握着勺子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好。”见她这么直接,王律师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今天是受陈女士委托来的,交警那边责任认定书已经出了,但是赔偿一直未能落实到位……”

    兰婉婷伸手指了指厨房,“锅里还有,我等下想吃再去打。”

    等她回到桌前,他那碗粥早就吃光了,眸光不时掠过她面前那碗,却到底没去动它。

    他怔怔接过勺子,飘忽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

    “……”

    眨了眨眼,她压下眼底热意,半扶着他站起身来,这衣服下的胳膊真是比她还细。

    她拿小勺子尝了下味道,好像淡了点,不过医生说这段时间饮食清淡点,她盖上盖子,估摸着再熬会儿差不多了。

    挂完电话,兰婉婷又在窗口站了会儿。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丝毫没察觉刚才的场景有多危险,眼底防备却消退了几分……

    王律师?

    “……”

    但看他现在吃的样子,仿佛吃到了顶级的什么人间海味……

    男孩整个人缩成一团,略长的头发耷在头顶,被细碎的阳光一照,笼罩出一圈琥珀色的光晕,冷白的一张脸搭配昏昏欲睡的神情,两簇浓而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两排剪影,看起来像只慵懒的大狗。

    不过他的头发实在太长了,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不时落到面前,有一缕还差点落入碗里。

    阳光之下,一切如昔,然而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头终于挂断了。

    转身进厨房,很快拿了把勺子出来。

    意料之中的没回应,她也不气馁,“虽然不知道你原来遭遇了什么,不过你可以先安心待在这里,反正我也……只有一个人了,你看起来就比我弟弟大一点,我叫你弟弟,你应该不会反感吧?”

    “项主任说你对我的话有正向行为支持……”兰婉婷一边用手梳理他的头发,一边随口问道,“那是不是表示……你其实听得懂我说的话呢?”

    “嗯。”

    兰婉婷唬了一跳。

    “你心里有数就行,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休个假,到时候咱们去周边城市旅个游散散心……”

    于是趁他安静吃饭,她进房间找了根发绳给他绑头发。

    兰婉婷在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这回没有第一碗那么快了,只是依然吃得很香的样子,配上那头浓密的长发,毛茸茸的,像一只安静进食的犬科动物。

    兰婉婷微微一笑,“吃完锅里还有。”

    呃……他还真是偏爱这种边边角角的小地方。

    香喷喷的瘦肉粥就在面前,却怎么也吃不到嘴边,他有些心急,正想不管不顾扯掉纱布,对面兰婉婷连忙按住他的手。

    “兰女士您好,您父亲的这起事故案件,我想陈警官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好的,那就不打扰了。”

    “婉婷,你听我劝,咱不是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你自己还背着一堆债呢,哪有办法照顾他。更何况他和一般人还不一样,他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他一回,你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你就把他送去派出所吧,警察也会帮忙找他的家人……”

    眼疾手快将人拉回,另一只手扶住他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大花瓶。

    “请问是兰镇海的家属兰婉婷女士吗?”

    ……

    放下碗筷,她搜了一圈才在沙发和墙角的位置看到蜷成一团的人。

    可不是安静吗?以前热热闹闹的一个家,现在只剩下她和眼前这个静的出奇的男孩……



    “别扯别扯,等我一下。”

    第10章

    “没事啊丹丹。”兰婉婷笑了笑,“我都算过了,应该没问题。”

    微微一顿,他语带试探,“据了解,您父亲名下还有一套房子对吧?”

    “那你赶紧去忙吧。”

    “我知道,这不是他身上伤还没好吗,等我上班了,也顾不来他……”

    “嗯有事打我电话。”欧阳丹就怕她想不开。

    “好吧。”欧阳丹心下微定,“那等这几天尘埃落定了,你赶紧把他送去派出所——我们护士长找我,先不和你说了,你自己想清楚,有空再聊。”

    好险,万一掉下来砸到人就完了。

    兰婉婷劝了两声,见他不为所动,只能任他去了。

    “知道啦,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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