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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临风的手微微颤抖,接过茶杯。

    她脸上的懊丧之色没有逃过李锡祥的眼睛。

    但外来者很难知道这些小路都通向哪里。

    关临风将水鬼的事情说了。

    四人匆匆补充了体力,便向山上走去。

    关临风不动声色地轻推了她一把,陪着她一起上前两步,来到李锡祥面前。

    这座山尚没有旅游开发,但平时常有镇民入山挖笋、挖蘑菇,所以早已踩出了数条上山的小路。

    李锡祥听完后,沉吟道:“这事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那水鬼如果真是当年那位冤死的赵家小姐,为何一百多年不害人,最近才开始害人?那位齐墨老板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要护着她?搞清这些,也许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也不一定要跟那齐老板硬碰硬。”

    却见瑶雪走上前,拿起关临风放下的茶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问那老人:“我可以喝吗?”

    关临风还在思考,就看见身旁的晴宜已经抬脚向洞口走去。他自然不能让晴宜打头阵,赶紧拉住她。

    “你怎么了?”瑶雪看了他一眼,问。

    随后,两块木板门竟缓缓自行打开了。

    他们先前在花坞旅舍见过的那位老人,正坐在桌旁摆弄茶具。

    “何必如此?”老人开了口,声音古朴悠长,仿佛在千万年的时光中悠悠打了个转,才旋回这一方洞天里。

    那老人白发白须,皮肤黝黑,一身粗布衣服,想来就是那个山中隐士。

    山洞口被改造成了一扇门。两块厚实的木头门板掩住洞口。右边的门板上还悬挂着一个已经泛起绿色的铜铃铛。

    护林员见状,又热心地给他们冲了速溶咖啡和泡面。

    关临风点头赞许。

    李锡祥问她:“你听过你这两位朋友说起修行的事吗?”

    洞中无人答话。

    关临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同时默默催动玄气来平复体内的气息。

    关临风见茶中没有玄机,料想老人没有恶意,应该只是在考察他们,便主动道歉说:“刚才是我多疑,失礼了。请问前辈,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晴宜插不上话,自顾自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我倒是听过些传闻,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左侧的石洞“卧室”内走出另一个老人。

    雷阳只觉心头一热,顿时控制不住自己,也接过茶杯来,不顾烫口,一饮而尽。

    关临风感到那股无形的压力暂时减轻,头脑恢复了三分清明。这老人竟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这是精神力量的对抗,他不能屈服。雷阳已经中招,他不能再接这茶,否则万一这茶有问题,他们就是全军覆没。

    世界历劫。苍生涂炭。老人宝相庄严,满目悲悯,正邀他同饮一杯茶,共同拯救生灵于水火。

    李锡祥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说:“你来,让我仔细看看。”

    晴宜对眼前的老人仍有些畏惧,磨蹭着不敢上前。

    但这救赎让关临风非常不安。他总感觉那种高高在上的压力,是混合了慈悲和威慑的,好像如果他不肯饮下这杯茶,那慈祥的救主就会立刻化作金刚怒目,口喷烈火,将他和这世界一并烧作飞灰。

    晴宜神情恍惚,眼神空虚,怔怔地盯着那洞口,似乎只有躯壳还站在这里,魂魄已被吸到洞底不知名的深处。

    隐士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后,接着说道:“传说中,当年那赵家小姐冤死后化为水鬼,杀了仇人,又要向是非不分的族长索命。赵家请来玄师,本是想将那水鬼打个魂飞魄散的,但那小姐的生母不忍,苦苦哀求那位玄师。最终,那位玄师动了恻影之心,在他的帮助下,小姐的

    他猛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杯中一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晴宜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可以有“当玄师”这个选项,甚至她是今天才确信世界上真有玄师这个职业的。她脑中一片空白,面对李锡祥的肯定和瑶雪的热情,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黑瓷杯颜色深,更衬得茶汤翠绿澄澈。杯底的茶叶芽叶相抱,如初绽的花蕾。

    “为什么?”晴宜不解。

    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说放就放下的。有些事,已经在心里生了根,拔出来会连血带肉地疼。他放不下,不能放下。他不能喝,不能屈服!

    “你以后可以学着当玄师啊!”瑶雪比她还兴奋,拉着雷阳和关临风,问,“对不对?”

    雷阳摸摸鼻子,笑道:“您老不愧是成名前辈,玄气场真强。我是得努力了,刚才我表现的还不如向瑶雪,实在惭愧。”

    不料晴宜一把推开他的手,悍然从菜地上踏过,三步并作两步向那个吉凶未卜的洞口走去。

    雷阳和关临风听到他的名字,都露出“久仰”的神情。

    因此,晴宜对于怎么在这么大的山林里找一位隐士毫无头绪。

    瑶雪小口呷着杯中的茶,显然还没完全弄明白情况。

    四人在菜地边停了下来。关临风和雷阳小声商量着,是不是等到早上再去敲门比较好,以及见到那位玄师前辈后要怎么说明来意。

    隐士居住的地方十分隐秘。

    “我叫李锡祥。”老人笑了笑,伸出两指,点了点他和雷阳,“后生可畏。你们两个不错,但如果想在成就上超过那些天生玄性出众的幸运儿,还要更努力。”

    关临风如遭重击,控制不住地后退两步,只觉体内气息翻滚,难受异常。

    “有问题。”关临风伸手遮住晴宜的眼睛,不让她继续看那洞口。

    老人逼退雷阳,又沏了第三杯茶,再次递给关临风。

    四人沿小路行至山腰处,就不得不转入树林中继续行走,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找到了护林员说的那处山洞。

    晴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位老前辈说瑶雪本性真纯,所以没有“中邪”。那她在洞外就被迷惑了,是第一个中招的,岂不是说明她思想最不纯洁?

    关临风想要阻止,已来不及。老人已经斟好第二杯茶,向他递来。

    雷阳上前想夺过晴宜手中的茶。老人目光扫过来,转而将手中的茶杯向他送去。

    其他三人怕她有失,也赶紧跟了上去。

    “我?”晴宜不敢置信,随即又遗憾地说,“可惜我不是玄师,浪费了。”

    门内是一个几平米见方的小山洞,左右又各有一个洞口,俨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墙角边放着水缸、簸箕等生活用具,正中有一张木头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点了蜡的烛台和一套茶艺器具。

    山中洞天,同道前辈,这老人不过是请他喝一杯茶……世事如此险恶,人心又多是算计。他一己之力能对抗些什么,又能保护些什么?不如和其他人一样,饮了这一杯茶,把一切都放下。

    这老人是玄师前辈,容貌慈祥,也未露出任何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可老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煮茶,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石洞内的昏暗和寂静,仿佛带着一种魅惑的力量,让他觉得内心空空。那种感觉,仿佛世界忽然于此寂灭,万物化作劫灰,他如一粒芥子在永恒的虚无中浮沉,只有面前这老人递来一杯茶,是这无依世界中唯一的救赎。

    那山洞前山势较缓,形成了一块小平台。这处平整的地面明显经过人工开恳,土壤肥沃,整整齐齐地种着蔬菜。

    老人的目光微微惊诧,点了点头。随着他这一点头,周围无形的压力顿如春阳化雪,消逝无踪。

    “你如果有兴趣,确实可以考虑考虑。玄师是个危险的职业,我通常不劝人入行,但看见你这么好天赋,我还是没忍住说多了。”李锡祥摇摇头,微笑道,“先不谈这个了。刚才你们在门口说遇到困难,是怎么回事?”

    晴宜犹豫地看了关临风一眼,说:“听过一点点……好像是分为‘玄气’和‘玄性’两部分。玄气可以后天修炼,用来提高身体的能力,也是施玄术什么的动力和根本;玄性是先天的,影响施出来玄术的强弱。”

    老人改把第二杯茶递给雷阳,便给了关临风一个喘息的时机。

    他将水煮沸,烫过杯,待水稍凉后,把水注入一个黑色瓷杯,又用茶匙从旁边一个小罐中取了一勺茶叶投入杯中,然后将杯子递到了晴宜面前。

    两位玄师显然是常年在外行走,社会经验远比她丰富。他们先找到山脚下护林员住的小屋。雷阳出马,靠两瓶饮料和一点钱就问出了山中隐士的具体位置。

    西山位于南亭镇西郊,距小镇仅十几里地。

    晴宜乖巧地接过茶杯,放在唇边呷了一口。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晴宜和瑶雪均是一夜未眠,又和水鬼一番争斗,加上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

    李锡祥看了瑶雪一眼,赞许道:“小姑娘并非修行之人,但灵台清明,不为外物所扰,可见本性真纯。难得!”

    李锡祥微笑道:“那么,你可知道,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天生玄性十分出众的幸运儿?”

    晴宜和雷阳回过神来,都是懵了片刻,才慢慢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关临风示意其他几人站在原地别动,向着洞口的方向微微致意,高声说:“请问山洞中的是玄师界的前辈吗?深夜贸然登门,十分失礼。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想来请教前辈。打扰之处,请您原谅。”

    李锡祥仔细端详她片刻后,温言道:“你不必害怕。其实,比起他们三个,你更应该觉得我亲近才对。”

    关临风和雷阳一个看地,一个望天,都假装没听到。

    就在她看向那门上的铜铃铛时,铃铛突然无风自响,“锭”的敲了一声。

    整个石厅都如沐浴在春风里。只有关临风立在那里,倔强如一根不肯被感化的刺。

    老人摇摇头,温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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