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八个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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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疲倦地笑说着，每说一句，总会呼唤怀中人的名字。除此之外，他不断朝她输出反转的咒力，用着反转术式。

    车帘忽然被人掀开，继国缘一望见少女似是在发愣，雪腮泛红。

    暴雪在半夜便停了，清晨时，山下的村民抄着铁铲将封山的雪推开，清出一条道路来。继国缘一驾着马车往下一座山赶去。

    但五条莲的心跳仍在诡异地加速，甚至快到心脏隐隐作痛——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力量。

    只是她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

    产屋敷给他的传信也是，必要时刻让他舍弃她。

    《关于我和高专师生互相玩养成这件事》

    继国缘一想到这，认真道：“椿，在这停下吧。离开产屋敷家，好好活着，和五条莲去哪都好，鬼杀队的使命会代代相传……你走吧。”

    直到她将刀尖对准他时，眉眼蹙起望他，刀光照亮她冷淡的脸，玉簪挽起的发松散，裙角翻飞。他的心克制不住地快要蹦出身体。

    夜椿颔首笑道：“多谢缘一。”

    好歹她活了几百年，阅风俗漫无数，不至于连那个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五条莲回来时提了一袋热食和一壶水，将热食分了些给继国缘一，他掀开车帘走进去，望见少女像一只受伤的小狗缩成一团，长长的发丝垂地，脸色绯红。她身上披着的羽织掉了一大半，她也一无所觉。

    “椿，好些了吗？”他问。

    一只手忽然揉了揉她的发顶，五条莲的声音飘来耳畔。他从后方抱了她几秒，在她发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彼时他只想让这场雪覆盖掉“悟”在她心里的存在，“莲”才是该镌刻在她心里的名字。

    此时这具人类躯壳中住着的只是一个不存在的神。

    夜椿拆开油纸，包里是一张粗饼，她撕了一小口下来放进口中，随即将油纸包好塞给五条莲，“给。”她打了个哈欠，拢紧领口，缩到角落，将头轻靠车壁闭上了眼。

    轻描淡写地就能将“死”字说出口，仿佛没有东西能留住她。

    “悟。”

    与她相遇也是因为家中又让他去面见贵女，索性他就直接出走了。路上嗅出咒灵的气息，本着顺手袚除的念头，他瞬移上山，望见茫茫风雪中，咒灵腹中有一具未能消化完的人类骸骨，它嘶吼着冲向站在风雪中的那人。

    “缘一，鬼会在我们这一代终结的，产屋敷家的诅咒也会由我们来解除。”她道，“至于你说的让我和五条莲离开，我会考虑的。不用担心我啦。继续往前吧，五条莲说他一会儿会来的。”她笑眯眯道。

    “没有谁。”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椿，快醒醒，有水喝啦。”

    夜椿是自然醒的，全身暖暖的，好像被一个火炉包围。

    五条莲掐了掐她的脸颊肉，她也没有反应。他只好抬手用无下限的吸引力将水壶吸到掌心，抽出壶嘴，两指轻轻捏开她的双唇，试着将水喂进去。结果生病的人并没有吞下去，透明的水溢出唇角。

    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目光定在《信徒养成游戏》。

    “椿和莲一听就是天作之合嘛……”

    他轻轻扔下这句话，瞬移离开了马车。夜椿在风里凌乱的脑子终于捡了回来，她缓缓坐下，身上的每一处还残留他的气息和温度。

    “椿，你喜欢甜甜的果子吗？是从唐国那边传来的哦，五条家有会做果子的人。比这个饼要甜哦。”

    不知道出于什么念头，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掐住她的脸，瓷般的肌肤触感柔软，比平安京最为精美的点心还要软糯。

    她下意识蹙眉，这才发觉她身上披着的是他的羽织，被他抱坐于他的腿上。

    他说完转身掀开车帘，屈腿坐在车外。

    她的眉心微蹙，他伸出指尖抚上去时，忽而听到她双唇间说了什么。他的指尖一顿，咒术师的五感让他听清了。

    继国缘一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问：“椿，真的打算和五条莲成婚吗？”

    继国缘一点点头，“我尊重椿的决定。”

    很快她就想通了缘一的意思。

    村中没有地方能供三人借宿，于是他们决定先在马车上过渡一夜。

    他以为他无感这样柔弱的人，也就对家中说过，绝对不会因为见一面就和这些柔弱贵女成婚。他不了解她们，正如她们只知道他是五条家主、六眼加无下限持有者。

    她柔弱到轻轻一推就会碎掉，一场小小风寒就能让她长眠，他对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人一见倾心了。

    夜椿则缩回了角落，从袖子里拿出手机，透过漆黑的屏幕看到她此时的模样——人类皮囊底下，她眉心的金色神印接近黯淡。

    他的世界中只能望见她一抹沉色。

    他瞬间一愣，指腹下是柔软的唇瓣，温热的水经过她的唇缝流到他的手指边，他下意识用沾水的手指按了按她的下唇。回过神时，他轻轻含住碰过她嘴唇的指腹，喉结滚了滚，呼吸有些凌乱，瞳孔颤动不停。

    他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将羽织重新披好给她，弯腰伸出双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到身上。他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的长睫不安地颤动，唇瓣因为发热而干涩起皮。

    初时，他因为好奇去过几次，此后便一直回绝。

    翌日。

    少女像是陷入梦魇，眉心蹙得极紧，对他的话没有作出回应。

    五条莲没再出声，他也掰开了一口粗饼，然后油纸包放到一边，用手背抵着侧脸，边嚼饼边静静盯着她。仅仅看着她，他的心口越跳越快，血液沸腾。这种体验，他之前只在和强者战斗时有过。

    想将她藏起来的念头油然而生，白布下的双眼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不是悟，是莲。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他喃喃自语着偏过头，望向帘外白茫茫的大雪。

    她现在不能使用神力，也就无法进入游戏。

    回应他的只有马车外暴雪的声音。

    他看得出五条莲并不是闹着玩。高傲的人只向她低下了头，眼中只能容下她的存在。这种感情怎么会不是认真的呢？

    要不是确认她身上没有咒力，他都要以为她对他下了诅咒。眼下，下诅咒的人变成了他自己。对她表明心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最为扭曲的诅咒。

    见她没有回应他，五条莲愣了瞬，长手一伸，将她揽进怀中，她双目紧闭，脸颊泛红。耳畔她微弱的呼吸声飘来，他脱下羽织将她裹得严实，大掌握住她纤细的手，五指合进她的指缝中。

    夜椿一怔。

    夜椿扑哧                                                一声笑出来，“怎么可能，他只是在闹着玩而已。再说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拖累活着的人不好吧？”

    她思忖着，寒意从脚心蔓延全身。她抱着双膝，将脸靠膝盖上，沉重的眼皮渐渐合起来，身子歪倒车壁。

    “……”继国缘一沉默了。

    她侧脸的轮廓寂静，闭眼时像一具没有生息的人偶。

    “你一直抱着我吗？”

    她的思绪迟了几秒回归，抬头撞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定睛一看是白发青年的下巴。他懒懒睁开双眼，声音散漫，“醒了？”

    他见到的那些女子弱柳扶风，空有术式，没有力量——她们的家族只将她们当作术式遗传的工具。

    他以为她是因为产屋敷家身上的诅咒才回避五条莲。可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产屋敷椿早已死去。

    杀咒灵她粗暴到极致，却会对冰冷的霜雪留情。

    他想要看到那双眼睛睁开，想一直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想要指腹一直触碰得到她的体温。

    今夜与椿的相遇打破他对自己的诅咒。

    随即有些别扭地要从他身上下来，臀部刚挪动，腰背抵上一处火热。她瞬间僵住，脑中一片空白。

    “说起来，椿好像还不太了解我吧。我喜欢甜甜的东西，喜欢可爱的小狗……”

    “我一会就跟上来。”

    是属于男人的名字。

    “不能睡哦，椿。”

    得不到回应他也没有停下。

    从她口中听到的应该是他的名字。

    “椿，再不醒过来自己喝水的话，我就用别的方法了哦。”

    五条莲抽出她挽发的玉簪，一头雾般的浅灰长发凌乱地散开，发间带着淡淡的柠香，苦涩中透甜。

    如果她拿的是咒具，出刀的瞬间，咒灵就会被袚除。她展现的力量远超这具躯体。

    “怎么又睡着了。”他轻声道。

    要尽快解决产屋敷家的事啊。

    他是后来者也没关系，她的心之所向只能是他。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一睡就再也不醒了。

    五条莲垂下霜睫，掌心玉簪攥紧，他笑吟吟道：“不对哦椿，我叫莲。”

    她是比椿花的花瓣还脆弱的人，身上华贵的衣衫彰显她也在柔弱贵女行列。她仅是平和地拔刀，剑招粗暴至极，咒灵被砍成无数段还能愈合，她的刀锋却避开霜雪，没将它们切成飞屑。

    他有些难以说明自己的内心，作为五条家家主出生到此刻已有二十余年，家中年年都会让他面见咒术师家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