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出发俊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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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静昭想着，既然对这位手艺人心中无数，那就沿街打听，总能打听出个七七八八来。

    余静昭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吓得打了个趔趄，然后才犹犹豫豫点了点脑袋。

    不过好在，她此次远行，并非一人。

    考虑到二人手头并无闲钱以雇一辆马车，只得骑马而行，而余静昭的身子也由于月事虚了不少，值此之际，萧骕径直拍板，拴住马匹，给她找了个驿站，二人暂且歇了会儿，待余静昭身子好些他们再启程，故而也就耽搁了几日光阴。

    为了避开涌动的人潮，余静昭拉着萧骕将身一扭，躲过熙攘的人群，就站到了店铺一旁稍许空旷的空地上。

    从慈阳镇到俊霖县，路程耗费两人一月时间，期间多次，余静昭都起了放弃的念头，但左思右想，他们都已走了这般远了，现如今回头去，倒更为不是，故而，她一咬牙一闭眼，随便应付两口就再度坐上了马背。

    虽说俊霖县位于边陲，却仍旧盈满了市井烟火气。

    她这回答倒是噎住了萧骕，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是进是退。

    那人却满脸得意，极为细致地同她解释道：“卢记打糕可是我们这儿数一数二的美食，各地有名的饕客都纷纷称绝，哪个人家来到俊霖不要前来购得一份试试？何况，他家的打糕，据说还得了官家的钦点，名气响得很嘞！”

    余静昭当然清楚她阿娘心中所忧，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若此行办妥了，将会给他们一众带来说不清的好处，因此纵使她心中万般不舍，还得强忍热泪，轻轻拍了拍她阿娘的后背。

    “不当讲。”余静昭冷冷答了一声。

    一路上，渴了，那便行至溪边，拿起竹筒就往溪中取出一壶；饿了，那就席地而坐，从干粮袋里掏出几块薄饼，就着泉水一并饮下；乏了，就索性找块空地搭好帐篷，再伴着一锅野菜汤的鲜味，缓缓进入梦乡。

    可他们顾不得片刻歇息，制作打糕的手艺人还没下落，他们此行的任务，也才见了个初章。

    繁星之下，萧骕没能回应，这字字真言，看来不过是余静昭的自娱自乐。

    “你此行一去，怕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叫为娘如何安心？”谭笑一边给余静昭清点着随行物件，一边耐不住性子地嘟囔起来。

    其中一位身着粗布衣的老者，手握竹篮，步履稳健地排在队尾，而他前面一位年轻妇人，手中牵着个小童，小童不停地踮起脚尖，好奇地望着店铺里飘出的香气。

    “怎么这么多人？”余静昭不禁轻声嘟囔了句。

    萧骕也是个明眼人，当即就瞧出了她眼中私藏的不舍，但分别总是难免，他一言不发，依着余静昭的意思，助她上马。

    依余丰年的意思，他很是看好萧骕陪同在侧——一来他是男子，行事方便，二来他行军多年，对跋涉之事更为熟络。

    当然，身为亲爹，余丰年也很想跟着她前去俊霖，但怎奈身子属实承受不住这一路颠簸，只好让位给年轻力壮之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二人刚进城，就找到了这极品打糕，眼看这段长途之旅，总算是有了眉目。

    但余静昭去意已决，容不得她半分怜悯之心，于是，她只好避开谭笑的视线，直接对余丰年说道：“阿爹，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就麻烦您照顾好外翁外婆还有我阿娘了。”

    俊霖，是西南的一个小县，然慈阳镇居于东南，二者之间可谓是相距甚远，比慈阳镇距京城还要远上几分。www.yadaoge.com

    和煦暖阳之下，他们就这般随意地站着，静静等待铺子里传出一声高亢的叫嚷。

    不过当下，她倒是要身先士卒，做个开山之人。

    只有当她听闻他呼吸渐缓，确认他安然入睡后，她才会用手肘支起身子，微微凑上去些，低声细语：“萧骕，你不能留，我不能走，我该怎么做才能两方兼顾……”

    这回日日赶路，余静昭不再像上次和萧骕一起去求医之时那般生疏，倒是熟练了许多，无论天气是晴是雨，他们二人之间的配合也日益默契。

    余静昭抿起双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用力点了点脑袋。

    “嗯。”余静昭淡淡应了一声。

    而这些话，在他们独处的如今，反成了根根利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余静昭的每一处皮肤，害得她不得不在深夜之中，看着萧骕的背影，独自思忖二人的将来。

    此趟远门，叫谭笑很是忧心，她想着，好不容易才得以回到家中和女儿一聚，结果她又得离家去，还要跋山涉水去那般偏僻之隅，实在让她放不下心。

    但值得一提的是，每每他二人对视之时，余静昭都会想起那日廖亦昂质问她的每一句话。

    奔波了一月有余，余静昭和萧骕无一不蓬头垢面，身心早已疲倦不堪。

    官家钦点！他家打糕便是官家钟爱的那款吃食！

    谁想，余静昭不

    实际上，余静昭他们二人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这打糕限量出售，那他们便在这儿等着，等到糕点售罄之时再前去叨扰。

    当余静昭的眸子还凝在前方晃动的风景时，身后的萧骕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后启齿：“别怕，赶路之事我熟，我们不会有事的。”

    可正是这随口一说，却被她身边的本地农户听了去，于是，那人不屑地从齿间呲出一声：“外地来的吧？”

    余静昭本可回绝这趟差事，但又想到皇商之事着实难求，倘若谭记当真成了皇商，必能名声大噪，造福的不仅是她全家老小，更能带动整个稻杏村！

    接着，他紧握缰绳，余静昭跨坐其前，双手抓牢前鞍，马蹄声渐起，他们一同在田野小径上前行，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融入那片翠绿的稻田与远处的山峦之中，只留下尘土轻扬的痕迹。

    不过，左思右想之下，萧骕心中还是有所困惑，于是，他一手攥紧缰绳，接着转过头来对余静昭说道：“阿昭，我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的确，权衡之下，萧骕是不二之选。

    “干粮、换洗衣物、钱两我们都给你们备好了，路上切要注意安全。”谭笑来来回回给余静昭的行李塞了不少杂物，生怕她在这路上吃了苦头，给她送行之时更是面露难色。

    街头转角处，一座古色古香的酒楼矗立，楼上的窗户敞开，传出丝竹之声，几位文人雅士正倚窗而坐，品着美酒，吟诗作对。而楼下，几位小厮穿梭于桌椅之间，为客人们斟酒布菜。

    二十余年，这是她首次离开慈阳镇，还要跑去那般遥远之地，心中的恐惧随着春风拂面，油然而生。

    市井之中，特色小吃摊上，摊主正用石磨磨制着豆花，白色的豆浆缓缓流出，散发出浓郁的豆香。一旁，烤豆腐的摊位上，炭火烤得豆腐金黄酥脆，吸引着路人驻足品尝。还有那卖凉粉的小贩，手法熟练地刮着凉粉，倒入碗中，再加入辣椒、花椒等调料，酸辣可口。

    这是余静昭第一回全心信他，可萧骕也不知是是喜是忧，只好闷头策马扬鞭，继续他们二人的征程。

    此刻，县学之中，学子们也结束了早课，纷纷结伴而出。或手持卷轴，低吟浅唱，学风蔚然；或取出弹弓，相互较技，争较高远。

    余静昭扭着身子顺着人群间隙往里看去，只见店内一位师傅，头戴竹笠，身着蓝布围裙，手法熟练地挥动着木槌，一下一下地打着米糕。

    想来当初萧骕回京复命，都花费了一月之余，这下不仅要往西南跑，还得学得一门手艺，想来更是要耗不少时间。

    这家店前真可谓是热闹非凡，当下仅是清晨，门前就排起了长龙，人群中有老有少，有携家带口的，也有独自前来的。

    匆忙狼狈地赶了一月，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也最终得以踏上俊霖县的土地。

    随后，她回过身去，佯装轻描淡写地看向远方，再对身旁的萧骕说了句“走吧”。

    其实，他们本可早些到达，但怎奈其间一段时日，余静昭来了癸水，她虽有意隐瞒，却还是叫萧骕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萧骕腕力沉稳，轻轻一托，余静昭便以细步轻移，手握马鞍，足蹬马镫，身子微倾，随着他的扶持，徐徐登上马背。

    每当木槌落下，便发出“砰砰”的声响，糕体在反复敲打下逐渐变得细腻。站在一旁的或是学徒，抑或是帮工则有条不紊地将打好的糕团裹上各种味道的细粉，再分切成块，装进油纸袋中。

    还有一日夜里，二人沿路而走，却始终寻不到驿站落脚处，见天色已晚，山路又实在难走，只好席地而坐，在树林中睡下了。

    她不时扭过脑袋来，透过火光，向萧骕的后脑看去。

    而后，萧骕也纵身跃马而上，双手持缰，同前来送行的众人道了别。

    “自然。”余丰年默默将手搭在了谭笑的肩头，期许能给她些安慰，“阿昭，一路顺风。”

    不过好在，这座小城之人都对此胸有成竹，无论她找多少人打听，得出的答案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一家——卢记打糕。

    可她没有回头路，纵使前方再多艰险，她既已决心踏上旅途，就要做好风雨兼程的打算。

    这夜，余静昭仰头看着满头星斗，心里却藏着些许难言之隐，廖亦昂的话如困锁，死死缠她不放，久久萦绕心头。

    初春的暖阳照耀着这座位于西南边陲的小县，街道两旁的竹楼错落有致，檐角上悬挂的铜铃，随着和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沿着众人指着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户接一户冒着热气的店门，不一会儿，余静昭和萧骕就窥见了一块泛着油光的高悬竖牌，上边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卢记。

    “不过他家打糕每日限量，你们夫妇来得这般晚，怕是买不到咯！”那人继而冷嘲热讽一番，随后也没再听得余静昭其他碎语，自顾自地就往前排走去，和他的好友站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