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鸢雪沉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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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雪之后，城郊的村庄已经空了许多，只要能不声不响地找个有屋顶的破屋，今晚就能捱过去。

    他拧了拧手腕，费力踮起双脚在一旁的树桩上来回跳了好几个回合，好让知觉重新回到四肢。

    这是为数不多的能让自己安心下来的手段。

    神像的贡坛上只剩几个空碟。

    闻言，少女抬起头来，以不知是打量还是费解的目光看向尹双赤。

    “给我留两天的分量就行。两天之后进了临京城，就能补干粮了，不必在意的。”

    “我叫。”她说，“陈落桐。”

    破庙的门外，梧桐树冠一折，又是一阵落雪。

    “砰！”

    “.........”

    因为孩童们没有再吵闹，声音变得嘟嘟囔囔。

    “真的不用慢点吗？”尹双赤问。

    拍拍身上的雪和针叶，尹双赤拿下用嘴叼住的刀，只觉得牙床有些疼痛。

    其实尹双赤有很多疑问，比如这到底是供奉谁的庙宇，这个破庙究竟还有什么人一直在献贡品，你们从哪里来，饿了多久，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当净坛使者等等。

    “姐姐，姐姐，快看！”小女孩拉着少女的衣袖，“一个大哥哥！”

    里面隐隐传来孩童的咯咯笑声。

    招呼完，尹双赤看着她。

    仰脸，尹双赤和巨大的神像对视上双目。

    她身上披着月白色绫罗纱衣，檀木乌发在侧边盘起。钗上的形状像花朵，也像蝴蝶。

尹双赤停了下来，一双星目的光芒也逐渐黯淡：“..........”

    推门古庙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门，灰尘和雪一齐朔朔落下。

    “是我唐突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待着？偷不偷吃贡品的........其实我不是很在乎。”

    隔绝了风雪，里面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一些。光线极其晦暗，尘土在空中飘荡。孩童们的声音是从祭场之后的屋子里传来的。

    虽然实际体温已经足够冰冷了，但是当这声音从破庙里传出来时，便顿时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祭场中间有一个青铜尊，被一层又一层的积雪覆盖。这里和破庙的氛围才十分契合，都像是不知道多少个朝代前的遗物。

    ，便没能看到这番景象。

    “哥哥好！”“哥哥好！”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疯狂偷吃贡品啊？”

    也是。尹双赤开始在心里骂自己啰嗦且愚蠢。这一片的人，谁会不知道朝都就坐落在北边呢？

    “？”

    尹双赤茫然地立在门口。

    尹双赤眨了一会儿眼，一些念头又开始在

    可她生生立在这里，着实是突兀至极。

    “那你........你们又是........”说到这里，尹双赤的目光才扫过庙宇角落的土灶和褴褛床铺，“你们住在这里？”

    尹双赤弯眸笑着说真好听。

    趁着天黑之前，四人甚至还在附近的松柏林里猎到两只野兔，捡到了十几颗被松鼠埋下的大松果，拨开雪层，又发现一片澄黄松菇。

    “哦？”小男孩试图拼着瓷碟，也抬起脸。

    这样听来，反而跟什么孤魂野鬼相去甚远了。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四人并排在神像前的贡坛上坐了下来。

    转身，视野中出现一座庙宇。

    被上面的断崖遮盖，下面的雪也停了。

    慰藉是，从雪原到临京城之间，还散落着一些村庄。其中有一处较大的村庄，其中居住的不知是不是打家劫舍的强匪。

    “嗯，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然而双腿却没停下。

    说不定是些附近村庄的可怜孩子，借着这个破庙暂住。鸢雪之后，到处都是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人。

    她又吞下去一口：“临京城？”

    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

    因为这临京城，也仅仅是“看到了”而已。

    神像一直建到了庙宇的屋顶，二十余尺高。

    尹双赤把刀挂回后背，双手举在胸前，以示无威胁。

    历中，能找到的唯二和她相似的名词。至于有关美丽的那些形容词，都在这两个印象之下。

    “特别好吃！”小男孩感动之余冒出一个鼻涕泡。

    “在下姓尹，名双赤，师从沉刀派，从荆官山上来的。”

    “她是思思。”少女淡漠介绍道，“他是小狗。村子里面捡的。”

    神像垂下眼眸，嘴角含笑，捻起手指，手掌向上，好像想接住些什么。

    随后奋力纵身跳到第二块巨石上，接着枝丫的韧性，脚尖一踢石面，纵身落地！

    “不准备。”

    走到这里，尹双赤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

    “嗯！”小女孩肯定道，“被姐姐捡到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三棵梧桐树，一棵就生长在祭场，另外两棵则是从前方的庙宇里长出来的。

    两棵梧桐树的树干分别在庙宇的一左一右，根系埋在砖石之下。也不知是先有这庙，还是先有这梧桐树。

    “哦。”少女点头，抓起一大块油饼塞到嘴里。

    “好吃！”小女孩连连点头，甜甜道，“谢谢哥哥！”

    雪原静谧无人，连愚蠢也不会被发现。

    想了半天，他只能把看到的最直观的结果述之于口：

    断崖的路不好走，万万不可毙命在这里。

    少女对了一下目光就移开了。

    “坏小狗，思思还想再要一个！”

    巨大的梧桐树冠，几乎掩盖住了向晚的天穹。

    这三人的身后仍然是一尊巨大的神像，只不过看上去要比前一个灰暗许多。

    尹双赤当即从头冷到脚。

    “哦？”小女孩塞了满嘴炊饼，抬起脸。

    “啊？”这是尹双赤的回答。

    先前站在断崖上时被遮挡

    就着炉火，便再次饱餐了一顿。

    脑中翻花绳。

    片刻后，她回答：“我知道。”

    有的没的，道听途说的，话本里的戏曲里的，通通开始在尹双赤的脑子里翻花绳。

    “唔........嗯？”少女抬起头。

    而坐在中间的少女低着头并没有反应，两腮塞得满满，饿坏了般拼命还想塞进去更多的糕点。

    其实少女看上去也不像是这座破庙里的人。她身着藕色对襟大袖，皮肤白皙近雪，清瘦修长，面目柔软又无情，像雪原，也像月亮。

    望山跑死马，站在断崖上看去，中间相隔的距离少说还要再走两天两夜。

    “这块饼........这块饼原本就是姐姐给我的！”

    本不该因如此美丽的神女像而感到古怪。

    庙宇很大，围墙破旧，更有几株巨大的梧桐树从中拔地而起，破开瓦片屋顶长了出来。看上去不知被遗弃了几百个年头，多少个朝代。

    破庙屋宇四面环绕，中间是一个荒芜的祭场。

    “好的，思思，小狗。”尹双赤打招呼。

    明明这庙宇破旧得如同古物，可是眼前这尊神女像却鲜妍异常，眉目之间有如真身降世。

    但是看着他们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最后问出口的话语就变成了：

    “带刀的大哥哥！”小男孩补充道，“姐姐快看！”

    这是尹双赤从下山伊始一路走来的经

    抱着这个想法，尹双赤定了定神，推开祭场后面的门。

    尹双赤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咬紧牙关，从神像脚边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就没有回答了。

    站在她膝下，匆匆一对视，又触火般匆匆收回目光。

    心跳如擂鼓。

    那一眼的震慑，让人丝毫动弹不得。纵使她只是捻手含笑，敛神垂目。

    “吱呀——”

    “是吗。”少女语气平淡提问，“那你有别的东西可以给我吃吗？”

    “摔碎了！姐姐，思思把碟子摔碎了！”

    “好吃吗？”

    绕路走是不可能绕路走的，沉刀派出山江湖帮助临朝君主开国一百余年至今，各种根骨灵性的弟子都收过，偏偏就没收过那胆小怕事，不肯随心意闯荡的。

    停滞，并非是不敢前行。

    废弃的破旧庙宇，长久无人供奉，神佛离去，凶神恶煞涌进，冤魂厉鬼叫苦连天。在这白昼黑夜之交，阳气散去，能听到孩童的声音，往往是最凶最厉的。

    此时把刀横在胸前略显徒劳，不过尹双赤仍然这么做了。

    她当即摇头：“我还能吃多少？”

    抱着刀躺下，尹双赤觉得这回运气还算不错。相比马被偷走

    少女没回答，仍是低头吞咽，清瘦得如同鹭鸟的身形，却如同永远吃不饱一样，将肉干一块一块地撕开，扔到嘴里，咽下去，重复这个动作。

    即使听上去像是现编的。

    在明白了这座破庙并没有什么冤魂厉鬼后，就可以安心歇一晚脚了。等天一亮，风雪估计也变小，就可以继续启程。干粮足够，中途还有村庄休息，两天后正好到达临京城。

    “你不准备问我要去临京城做什么吗？路上别人都会问诶。”

    本想把刀扔下去，想了想，尹双赤还是用牙咬住刀带。先把攀着柏树的枝丫，打落上面的积雪，踢了一块巨石下去垫脚。

    所以尹双赤有些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要那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