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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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阿姐，”罕苏认出了来人，清脆地打了声招呼。

    和森穆特的比起来，她自己右臂内侧的光柱不止没有他的明亮充盈，而且最要命的是，艾丽希的“巴”到现在都是一个极其质朴的长条形，没有任何形状的改变——从形状上来看，她的“巴”和并非阿苏特的普通人是完全一样的。

    卡拉姆和几个匠人们展示了今天下午他们试验过纸莎草船之后的新思路——将几艘船并排，固定在一起。这些船只看起来大而平稳，不再那样惧怕风浪，遇到水底生物的袭击则可以靠多人的力量进行防御。

    艾丽希听了心中暗想，第一个方案只能拯救二十多人的生命，而且这二十多人接

    他的儿子罕苏走过来，牵牵这男人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阿爹”。

    “第一是登上卡拉姆他们新造的纸莎草船，划船离开这里；”

    南娜面带得意,接受了两个小伙的感激，心里却在暗自可惜——她的黄金羽箭是用昂贵的特殊材料制成,用掉一枚就少一枚，现在却用来猎杀鳄鱼……

    卡拉姆垂着头，落在人们后面。

    这个消息多少提振了一点士气，人们似乎看到了希望。坐在艾丽希身边不远处的小男孩罕苏，双眼亮晶晶地，满怀崇拜，盯着父亲卡拉姆。

    艾丽希好奇心顿起，马上被森穆特感应到了。

    似乎能造出一条可载二十人的大船，对于他们而言，已是喜出望外。

    卡拉姆伸右手猛地一拍额头，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也顾不上和艾丽希南娜等人道别，转身就走，像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似的，将罕苏直接丢在身后。

    但很快有人问：“卡拉姆，现有的材料能赶制出多少纸莎草船？”

    罕苏赶紧跟上，没忘了回头向艾丽希耸耸肩一摊手，似乎在说：“看我这个老爹。”

    艾丽希不动声色地为卡拉姆解说，称呼什么的她都是无所谓的。

    他清了清嗓子，镇定开口道：“大河泛滥，会给下埃及带来肥沃丰腴的黑土，活下去的人明年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

    艾丽希敏锐地察觉到，在卡拉姆泼了这么一大盆冷水之后，在场平民们的情绪，倒也算是稳定，并没有过分失望。

    匠人和平民们聚在萨卡拉行宫的阶梯旁,目睹了一场短吻鳄围猎受伤的巨鳄，以多对一，数头小型鳄鱼干掉一只庞然大物的情景。

    从萨卡拉修筑王陵的工地上撤出的所有民伕、匠人、平民，艾丽希和她从孟菲斯带来的随从们，暂时放下了一切手头事务，都聚在此。

    这位神之祭司和善地笑着，轻轻将自己身上那件亚麻长袍的右边袖子挽起，竟然真的给艾丽希展示了他的右臂。

    水位越来越高，萨卡拉行宫地势较低处的建筑都一点点被淹没了，然而水势上涨还没有任何止歇的迹象。大河泛滥带来的充沛水量似乎能够席卷一切。

    平安回到陆地上的两名青年满脸后怕,来到南娜身边,伏低身体,行礼致谢。

    工匠头领听完她的话，顿时傻愣在那里，呆了几秒钟，不说话不出声没有表情，整个人像是凝固了。

    “第二是大家避到比这更高的地方——那座星象台上去。”

    出乎艾丽希意料的是，她眼前的这些平民们，虽然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些哀伤与沮丧，但是她见不到任何过激的紧张与怨愤——人们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就是这样的……就是会有一些生命，在今年天狼星升起后的某个日子，走到终点。

    水面上忽而又起了变化。

    至多只是能造出一座容纳二十几个人的大筏子罢了。

    “各位请原谅我这个老头子倚老卖老，德卡经历过洪水的日子，可能比这些孩子们生下来的日子都多。”

    卡拉姆却也只能勉强地笑笑，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艾丽希也已经注意到了，卡拉姆也是个阿苏特，他右臂上有一个椭圆形状的光柱，中间有一枚轴，看起来像是陶匠制陶时用的陶轮。

    森穆特右臂内侧象牙白色的皮肤上，赫然有一道明亮耀眼的光柱，呈现一枚钥匙的模样，形态古雅。

    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聚在萨卡拉行宫的这么多人，恐怕只有一部分能够撑过这个泛滥季。

    艾丽希也只能无奈摇头，她有点儿明白昨天卡拉姆为什么会差点把罕苏给弄丢了。

    此刻的巨鳄仰面朝天,浮在血红色的水面上一动不动。巨型河马对眼前的死鳄视若无睹,扬长而去。

    人们都静静地望着卡拉姆。

    纸莎草船试验失败之后，萨卡拉的工匠们大多挫败不已，而其他聚拢在此的平民则大多感到恐慌——

    最受打击的人是卡拉姆，他是工匠头领，他和他的手下奋力赶工制作出来的纸莎草船面对茫茫大泽，显得那样弱小而无用。

    “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大河继续涨水，只可能有两个逃生的法子。”

    到了晚间，艾丽希命人在行宫地势最高的院落外墙点起火堆，以免四处逃生的野生动物被洪水所迫，直接冲进院落。

    看起来这个大块头刚刚出来破坏了短吻鳄的好事,只是损人不利己而已。

    大河泛滥后的广阔泽国,远比密无人迹的丛林来得更加危险。

    德卡大叔带头，向艾丽希行了一礼。其他人也都跟着他一道行礼。

    被南娜拯救的两个青年此刻脸色煞白，望着水面一个字都说不出。目睹了这一场大战之后,任谁都心里清楚,仅凭那小而轻的纸莎草船，一旦下水，就万万抵御不了来自水下的各种猛兽和庞然大物。

    但她自己却是绝对不肯翻转手臂，给森穆特看清她手臂内侧的。

    作为此间地位最高的人，艾丽希不发一言，只管坐着默默观察。

    艾丽希：……自惭形秽。

    艾丽希听他说过，身为“强共情者”的大祭司失去了“回避”的保护，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人数众多的场合，混杂了过多不同种类或者是过强的情绪会令他如同遭受暴击，随时可能抵御不住。

    正在水面上挣扎巨鳄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丧生于同类之口，这时水面似乎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掀起一般，扬起一面一人多高，墙面似的水幕。

    他们全是被泛滥的大河困在这座行宫里的人，在未来十几天内将享有共同的命运。

    问到了关键点上，卡拉姆挠着头回答：“十……十来条。”

    只见那几只体型较小的短吻鳄鱼陡然飞向空中,落于周围,扬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年长有威望的德卡大叔见艾丽希和森穆特都不开口，主动充当了主持人。

    “我们……我们来商议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卡拉姆被这个称谓吓得魂飞魄散，险些伸手去捂儿子的嘴，“王，王妃……殿，殿下……”

    “我们原以为王妃殿下已经以她善良的好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水中原先巨鳄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只体型像小山似的河马——刚刚正是这家伙悄无声息地潜泳至巨鳄下方,猛然起身一顶,顿时拱飞了围猎巨鳄的短吻鳄。

    她不是造船专家，她只能给卡拉姆一点提示。

    阿蒙神果然是一位崭新崭新的新神，大概连赐给眷者的位格标记形态都还未设计出来。

    这时森穆特迈上一步，对艾丽希说：“那位是‘工匠之神’克努姆的眷者。”

    原来这就是“工匠之神”赐予祂眷者的标记形态。

    森穆特则是神格最高的人，此刻他却紧挨着艾丽希，坐在一枚长条石上，和南娜一起，继续扮演艾丽希的“左右护法”角色。

    *

    罕苏担心地扯扯父亲的袖子。

    艾丽希告诫自己不要心急，随即淡然地向森穆特点头示意——对他大方解惑表示了肯定。

    “王妃和大祭司大人昨日就已经救了我们一命。此刻我们心中充满了沉甸甸的感激。”

    但是这副景象给守在水边的人们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人们垂头丧气地把轻巧的纸莎草船提上岸，控干里面的水，抬回萨卡拉行宫的小广场。

    她记起战神眷者的“巴”是箭簇形状的，工匠之神眷者的“巴”是陶轮形状的，那么森穆特身为“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祭司，他的“巴”又是什么形状的？

    “但是水涨得太快，快得出乎我们的意料。”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将两枚纸莎草船并排而列，固定在一起，在水上行进的时候会比现在的小船稳定很多。”

    “但现在看来，如果这水一直这么涨下去，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明年的收成。”

    在阅读带给她的知识库里，地球古老的先民们，华夏人、埃及人、腓尼基人、波利尼西亚人……在发明龙骨船之前，只有纸莎草船和独木舟的时候，也一样能凭借这样简陋的船只跨越危险重重的大洋，靠的就是将两艘船并行固定在一起，增强稳定性，抵御更大的风浪，是后世“双排船”的原形。

    艾丽希顿时来了精神，认真听下去。

    雨暂时止了，人们默然聚在小广场上。火光映亮了一张又一张焦虑而无措的脸庞。

    这种时刻森穆特就只能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艾丽希，同时略带些紧张，望着围着火堆而坐的平民们。

    “卡拉姆，”他身后一个清澈的女声响起。

    哪些人该活下去，该怎么活下去，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