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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序则熄了烟下楼,打开别墅花园的铁门站定在刑厄面前时，他的声带仿佛黏糊到了一起。

    霍序则摆手：“食材都是现成的，今晚不做，我明天也准备做。”

    刑厄说着，渐渐没了声，霍序则还是没说话，他迈前一步,靠近刑厄,刑厄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而那面身高墙上，霍序则记得自己的母亲也留下过一道刻痕，不穿鞋测量时，那道刻痕就能够到一米七七的身高线。

    等霍序则吐干净了胃中积攒了一天的食物残渣，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他昏昏沉沉洗了个澡，刑厄主动包揽下所有活计不让霍序则碰水的右手手掌上连绷带都没有拆，白色的绷带濡湿透出血色，霍序则却毫不在意直接倒头埋进床榻。

    他晚上睡前就提前泡过了干米线，这原本确实就是他明早想给刑厄刑运兄妹俩带的早餐。

    喉结滚了滚，他主动解释：“我的手碰过病毒携带者。”

    刑厄“嗯”了一声：“真的。”

    霍序则雾灰色的眼盯着刑厄没说话。

    此时，霍序则的母亲坐在霍序则床边，她纤细的脖子上有一条青紫色的勒痕，双目充血仿佛要随时流出血泪。

    霍序则对食物毫不热衷，刑厄不想霍序则大半夜只为自己下厨。

    然后，顿住。

    霍序则的母亲没有回话。

    他无法拒绝霍序则，他舍不得躲开他，他只能握紧双拳，将自己的双手背到身后。

    梦中，霍序则的妈妈坐在霍序则床边。

    刑厄要帮忙，霍序则便指挥刑厄洗点蔬菜，他说：“砂锅米线好不好？昼夜温差大，夜里外面风凉，去去寒气。”

    刑厄洗青菜的手顿了下，下意识回：“我不冷，不用弄太麻烦的。”

    但霍序则没有任何躲避的行动，他只是反手回握住母亲，耐心解释：“妈，我还有些事没有解决，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那就当我饿了，陪我吃一点。”霍序则一边低头挽起袖子，一边说。

    霍序则做了个梦。

    “你……”他以为自己在阳台上低头看见人时叫出了刑厄的名字，但其实那时候他并没能发出声。

    当刑厄第一次杀人，哪怕只是长得像人，实则已经是失了智的丧尸。

    霍序则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母亲冰凉枯槁的手搭到霍序则的手背上，霍序则的整只手臂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霍序则目光不经意扫过去，凝住，又倏然扫回。

得道别突兀，他便随口提起。

    他拥抱了下母亲，轻声问：“妈，您是不是还在怪我回来得太晚了？不然您那么爱漂亮爱整洁，为什么总不肯打扮一下再来看我？”

    尖叫、轰鸣、喧闹，依旧不断敲打充斥着霍序则的耳膜，没有人知道霍序则的夜晚其实和别人不一样。

    刑厄看着霍序则的眼,终究还是没能再说下去。

    只是霍序则别墅三层的灯忽然亮了……

    后来他认真评估，下结论做梦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因为这个梦中的场景挺安静的，而霍序则清醒时，被割裂成千千万万块碎片的世界通常都很吵。

    “我就是来看看，你睡了我没想过打扰。”刑厄诚实回答。

    这种情绪很复杂，惊讶、惊喜、惊吓都有。

    刑厄洗完手，霍序则问他饿不饿，刑厄回答不饿，但霍序则还是进了二楼的开放式厨房。

    烟盒中只剩最后一根香烟了，霍序则走到卧室阳台，燃起最后一支烟。

    第33章 关于明恋

    霍序则与他道别，他也应了，然后默默目送霍序则转身走进别墅。

    母亲开口，声音像在砂纸上磨砺，干涩嘶哑：“你答应了要一家团聚的，为什么还不回来？”

    领着刑厄进到别墅，霍序则靠在别墅一楼的卫生间看刑厄认认真真用消毒洗手液搓洗双手。

    今夜,反倒是一惯寡言少语的刑厄先开口解释：“我就是顺路来看看。”

    刑厄想，如果是霍序则面对他们会怎么做呢？他大概不会忍心看他们死不瞑目吧？

    霍序则倾身，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白色丝巾，转而替母亲围到脖子上系了个精致的花式丝巾扣，刚好遮住了脖颈上那条紫得发黑的可怖勒痕。

    他出入过观察中心,虽然穿了防护服,但心理上,他不想霍序则靠近过来，他连观察中心的气味,一丝一毫与那里相关的空气都不想霍序则沾染。

    霍序则忠于自己内心地揽住面前的人，没有错过刑厄的小动作：“手里偷偷藏了什么？”

    刑厄闻言一顿，如果霍序则此时精力集中，状态再好上那么一点，那么他一定会发现对方面上一刹闪过的不自然，甚至带了点窘迫的神色。

    霍序则所住的独栋别墅区是整个北部基地最安全，拥有最坚不可摧壁垒的中心地带，从北部基地外返程,无论从哪个北部基地出入口回来，都一定是先经过刑厄目前所住的居所，才可能继续深入进别墅区。

    他会去为那些睁着眼睛倒下的丧尸闭上双眼，而这个习惯的最初动机——

    视线对上胶着的瞬间，既惊喜于看见对方的喜悦，又后怕如果自己没醒，那人是不是就得这样自己待一夜，或者……是否曾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刑厄也独自站在楼下仰望过他的窗台？

    建立在北部基地外围重兵把守的观察中心并不与霍序则家顺路。

    刑厄洗手洗一半从镜中与霍序则的视线忽地对上。

    他眼里的夜晚是红色的，血红色，天空、路面，连空气都沾染血色。

    刑厄的手里的确什么都没有，霍序则如今异能被他压制得太低，听不到刑厄的心声，只是从卫生间盥洗镜中静静观察刑厄。

    霍序则没理蜘蛛，他按亮床头灯开关，起身，腿上传来的彻骨刺痛被他忽略无视，他有些渴，下楼到二楼厨房倒了杯水。

    霍序则狐疑问：“真的？”

    他如常睁开眼睛，受了伤的精神体蜘蛛病恹恹虚弱地倚在床尾，霍序则一醒，蜘蛛头上的八只眼睛立马齐齐警惕地盯着霍序则。

    白色的独栋别墅院墙外，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立在雕花铁门外围。

    指纹打开别墅大门，霍序则几乎一秒没有耽误，连鞋都来不及脱，直奔别墅卫生间而去。

    霍序则拥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自己的身体也从内到外都冷了，他面色平静，承诺母亲：

    霍序则对母亲外貌的异常毫无特殊反应，显然早已习惯。

    “我身上不干净。”刑厄说。

    “为什么只在楼下待着？”霍序则半夜出卧室阳台抽根烟，低头看见刑厄，突然就理解了昨天一早刑厄开门看见自己时的心情。

    他在一片血红中燃起一支烟，香烟末端微弱的星火淹没在血色里，霍序则用有伤的右手夹着烟，凑到唇边。

    刑厄又是一顿，摇了摇头否认：“没有。”

    霍序则不在意刑厄说的“不干净”,如果要论不干净，他才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干净”的源头。

    霍序则能长到一米九，有一大半功劳大概来自于他的母亲，霍序则的母亲在女性中属于十分高挑的个子，霍序则小时候衣帽间里有一面专门用来记录身高的测量墙，整块墙壁都是为记录霍序则的身高而单独开辟的。

    “对不起，这一次我不会再失约。”

    有那么一刻，霍序则思考过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躺在床上看到的碎片世界。

    “如果我没醒，你要怎么办？”

    与站在楼下也正抬头往上看的那人视线相撞的刹那，霍序则无意识张了张嘴，无声吐出一个名字：“刑厄……”

    霍序则从床上睁眼前，耳边早已响起无数交杂、重叠、尖锐、刺耳的鸣叫。

    刑厄不再推辞，只是洗完蔬菜后，对正在认真按比例调制汤底的霍序则解释：“我真的没在外面等很久，我准备回去的，只是……”

    再返回别墅三层卧室时，霍序则摸出今天从刑厄家带回来的烟盒。

    刑厄对霍序则的“瘦”一直耿耿于怀，霍序则愿意吃，他拦人的手立马放开了。

    其实刑厄的异能是血液冻结，属于隔空必杀技，根本不需要自己去触碰丧尸病毒携带者，但他从丧尸病毒变异到不再改变人类外貌特征，丧尸与普通人越来越难肉眼辨出差异后，就一直有个习惯。

    刑厄顿了顿，继续说：“晚上观察中心确诊了两名新的丧尸病毒携带者，其中一名可能高危，我接到任务去了趟观察中心，回来的时候顺……”

    刑厄想拦住霍序则：“真的不用，我不饿。”

    而也许是今晚霍序则面上的疲色太明显，在刑厄家玄关说过的“追到了”的话题，刑厄在送霍序则回家的这一路由始至终没再主动提起。

    始于霍序则。

    但霍序则开启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为自己打掩护，他也无心深究刑厄的任何隐私，所以他问完，松开刑厄，只笑着跟人摆手再见。

    “又带来什么东西了？”霍序则觉得今晚的自己似乎格外感性又脆弱，他感到疲惫，耍赖偷懒就爬上了刑厄的背，他醒来看到世界破碎，而碎片中却又破土而出了一个刑厄。

    霍序则不管不顾贴近刑厄,刑厄只退了一步，没有再躲。

    其实刑厄在送完霍序则后不久就接到了临时任务通知，那时候他正坐在霍序则的院墙外，霍序则进了别墅后一楼的灯没有打开，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别墅都只有一间卫生间小小的窗户透出昏黄灯光

    世界，顿住。

    到最后……所有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他冰凉的身体回暖，连血红的夜晚都不再那么令人反胃，霍序则甚至在一片血色中看到刑厄，感到血色都变得柔和而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