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日月不同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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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夫人摔在草堆上头脑发昏，爬起身来时闻见一股古怪的味道，是排泄物混杂发酵的味道，她急忙起身，嫌恶地用手在看来还算干净的墙上狠蹭了几下。

    如今看来，或许问题出自方老爷身上，是他不行了没办法让她有孕，所以她一怀孕方老爷就知道这孩子必定不是他的。

    为了防止方夫人在关门时跑出来，衙吏先是将她狠推到地上，趁她起身之时狠狠地将门关上、落锁，不给方夫人半点机会。

    来审他的人是程初荷，她没戴面纱，齐旭看见她脸时仍是恍惚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这只是程初荷。

    程初荷面对他情真意切的感谢心中满是反感，“方望舒与你有什么仇吗？”

    程初荷反问道：“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吗？”

    方才在林中，齐旭倒地后怀中露出半块帕子，程初荷见着眼熟便将帕子抽出来看，正是那日晓月掉出来的帕子，除开鸳鸯已不是血红色，其余细节皆相同。

    那间屋子归属与齐旭，暂时不清楚方望舒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所以李佑只关押了齐旭一人。

    晓月的神情已经足以将程初荷的猜测证实，她侧身为晓月让开条道，让其离开。

    晓月当然记得，却不知程初荷是何用意，斟酌一二后回道：“自然记得，那日老爷叫我去为李大人重述如何发现尸体时，小姐帮我捡起了不小心脱手的帕子，真是谢谢小姐了。”

    齐旭自然不认为是要被放出去了，猜出是要审他，就看审他的人有没有本事让他吐出些什么了。

    与齐旭一同被押进牢里的还有方夫人，方夫人已经叫喊一路了，在李佑面前还不停地诉说自己的冤枉，只说那根簪子她前不久就找不见了，只是碍于方老爷与方望舒不好大张旗鼓地寻找，定是有人偷了簪子想要陷害于她。

    晓月原本紧绷的面皮立马就松了一松，却又听程初荷悠悠地说：“所以那块帕子是你捡的，从案发现场捡的。”

    她想了许久心底生出几丝悲凉，忽见齐旭忽然被带了出去。

    程初荷不紧不慢地将整件事情说与齐旭听，她说话间紧盯着他面上表情，好验证自己的话。

    下面漆黑一片，几名衙吏便点了灯，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几人都被面前的一幕给恶心透了，密室中堆了几具人型肉块，说是肉块是因为那些尸体表层的皮无一例外全被剥了干净，有一具许是放的时间长了，肉上已生出几个黑色小洞，细看去可见许多白花花的肉虫在洞内蠕动。

    “好吧，杀妻一事的确是我做的，药铺一事也与我有关联，可其他的事就与我没干系了，但方家贿赂一事属实，又害了朝廷官员，终归是遭了报应不是吗？”也许是大仇即将得报，齐旭脸上的表情也多了起来，隐隐带了些癫狂痴色

    程初荷将齐旭二人交给了李佑，并与他描述了林中木屋中的那面挂满人皮的墙。

    不料程初荷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次，是你家小姐归家宴那日捡的那块鸳鸯帕。我后来托人还了你。”

    谁知狱卒嫌她聒噪，手中拿了一团布塞进了她嘴里，那布团将她的舌头死死压住，口中空间几乎被占满，没有任何活动的余地，方夫人眼睛瞪圆了双眼抬手就要抓挠狱卒，却是被狱卒捉住了双手，随后又将她的手掌严丝合缝地捆在牢房栏杆之间。

    口中布团不断涌出怪味，熏得方夫人腹中酸水翻涌，被限制言语和双手后，她只能睁着双眼发出些不成言的哼声。

    人已送到，晓月就要离开，程初荷却提脚跟了上去将她留住，晓月面带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晓月闻言原本还含了笑的眸子中立即换上紧张之色，意识到了什么，她抿唇否认道：“小姐记错了吧？我并未见过什么鸳鸯帕。”

    齐旭对活着的那个方望舒并非方承志口中那样满心厌恶，甚至甚是亲近，在林中将她认作方望舒时，见她从屋中出来，必然看了那些秘密，却神情如常的，只询问她为何来此，说明方望舒知道齐旭杀人剥皮的行径。

    在验查过程中，程初荷的眼睛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与她极为相似的脸上。

    方望舒身在方府行动自如，那根簪子很有可能是她偷了去，金簪杀人后却不拔出，反而推进了肉里，分明是希望大家发现簪子，而后顺利将视线引到方夫人身上。

    他是人，却早就跟死人没两样了，自从他族人被虐杀殆尽后，他就是一只被仇恨提扯牵动的恶鬼了……

    方夫人心中闪现出一个可能，让她整个身子都凉了半边。

    “仇？倒是没有，她只是有些烦人，很烦人。但她是自愿换皮的呀，因为她爱我，爱我的话，为我死又算得了什么？”齐旭的话气中尽是轻蔑，还带着些自得。

    齐旭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朝她笑了下，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此言一出，晓月面上立即蒙上灰败之色，她明白程初荷已经知道了她所隐瞒的事。

    他摆出拒绝的姿态，语气极淡道：“那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根据地下散落的衣物与饰品可看出这些无皮尸就是近来镇上失踪的各家女子，程初荷初来舍君镇就听闻镇上陆续失踪了八名女子，唯两名女子——齐落芸和方望舒平安归来，她们二人回来后说辞统一，皆是含糊之辞。

    帕子上的“旭”字正是齐旭的名，这块帕子本就是齐旭的，晓月不过是在配药房地上捡了这块帕子，出于私心，她悄悄捡了起来又还给齐旭。

    程初荷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你回答完我的问题后我再告诉你。”

    程初荷点点头，“那块帕子的确不是你的。”

    是换皮者技艺高超以至于平常手段根本无法揭开面具，抑或是死的人本就是方望舒？

    那医师分明还未说出月份，方老爷就怒不可遏地将他赶了出去，她就是这时醒的。

    李佑只说定会查明此案，让她不必着急，如今方府不容他，她身上嫌疑又重，且她自言人想要陷害她，那待在牢里反而安全。

    他接着道：“很聪明的程小姐，我还要谢谢你能查出这些，毕竟我可不想让方承志奸污亲妹妹一事烂在肚子里，还是得让大家知道才有意思。”

    方夫人与齐旭一同被关进牢房，齐旭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想到方才的事情脸色有些不好却并未有过激的动作，而方夫人则不同，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会进牢房，心中愤懑于方老爷的无情，故而不住地在衙吏手中挣扎。

    方府派了人两个人将她送了过来，其中一个人是她的侍女晓月。

    被强制噤了声她反倒冷静了下来，她还是没想通，为何甫一查出她有孕之事后方老爷便咬定她与方承志间有私情？

    程初荷更倾向于第二种，尤其是她得知了方望舒今日将方府贿赂的罪证一一交给李佑之后。

    李佑立即派了人去那木屋中探查，发现屋内地板下还藏着一间密室，甫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几近凝成实质的血腥味。

    程初荷开门见山道：“不知晓月姑娘是否还记得我曾为你捡过一次帕子？”

    他被带到一间中间隔了一道栅栏暗室。

    李佑命人将几名女子的尸体送了回去，只说凶手业已被逮捕，但还未公布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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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墙角堆了一个木桶，里面都是残缺的皮，共同点是上面都有伤疤或黑痣等让剥落下来的皮不那么完美。

    那只装了齐落芸或者方望舒尸体的箱子也被带了回来，尸体脖颈间的血洞还在，请了的仵作也说这具尸体就是当初那具尸体的无误，唯独那张脸换了一张，程初荷还以为是戴了人皮面具，查验半天也没摸到面具的存在。

    “其实杀死你妻子的人是你，不过死了的那个人也并不是你的妻子，而是方家小姐方望舒，而现在那个方小姐才是你的妻子齐落芸才对。齐家秘技换皮术，谁能想到齐家研究了这么多年的换皮术早就成熟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公布就被害得全族入了囹圄。齐落芸是方家家生子，对方家秘事自然清楚，包括陷害齐家一事，你千方百计让她爱上你好为你做事，而后又用了同样的手段报复方家。”

    她犹不死心，既然方老爷不可靠，她便想着叫方承志来，她算过日子，这肚子里可怀了他的孩子，方承志不想着她也得想想他自己的孩子，这样想着，方夫人扒在门边想叫狱卒替她给方承志带个话。

    程初荷并不生气，声调平缓道：“你的答案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因为已经有人告诉我答案了。”

    狱卒却根本就不理睬她，这样的忽视又给方夫人气坏了，她自视没有行至水穷处，身上的贵妇架子犹在，口中开始放出威胁的话语。

    那日她捡起这块帕子，只觉得那鸳鸯上那抹红透着些奇怪，如今看来那抹红色应该是血迹。

    见齐旭这副样子，程初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齐旭对齐落芸是有信任，但不多，如今程初荷只将事情说了个八九分，他便认定齐落芸背叛了他。

    她与方                                                老爷成婚这些年一直未能有孕，她起初只以为是自己有问题，吃了无数补药，仍是没用，后来想明白也许是方老爷看不上她生的种，怕有人与方承志抢家业，故意不让她有孕，所以她才想着偷偷攀着方承志以免有一日方老爷突然故去了她只能落得一场空。

    这样一张干净皮囊之下藏着一只名叫齐旭的恶鬼。

    他罕见地没沉住气，问道：“你这张脸是真的还是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