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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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屏一怔。

    寝殿的帘子全都拉上了，密不透风，宫灯昏黄。床榻上，太子居然也在，他怀里窝着一个用被子包住的人。他端着药碗，在喂她喝药。

    还好这只是初级副本。如果BOSS厉害点儿，那面铜镜九成撑不到她跑到御花园，就会碎掉。

    “公主稍等，我马上去拿冬天的衣裳过来！”银屏着急地扯起被子，将她裹成粽子，对后方的宫人说：“你快去请女医过来！”

    太子反应倒是淡定，似乎早就隔着屏风看到他们进来了，将空碗放到一旁，才笑了笑，问：“三弟，你怎么要进来也不先派人传话？”

    陆鸢鸢青丝凌乱，看着有些迷糊，仿佛是仅凭本能，爬到他怀中，坐在他腿上，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手腕和赤足都白得像堆雪。钻到他怀里后，她长长吁了口气，垂着小脸，一动不动。慢慢地，脸庞逐渐浮现出淡粉的桃色，像是一只依附在人类男子身上吸收精血的妖怪。

    银屏连忙放下药碗，把屏风上的外衣拿来，给她披上，又示意另一个调来顶替铛儿位置的宫人放下窗户挡风的厚帘，却是杯水车薪。

    毕竟是燕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好歹，皇帝怕是要责难。好在人无事，谢贵妃也能松一口气了。

    躺得太久，她有些糊涂。视线还未恢复清明，舌头就先尝到了一股浓烈苦涩、直冲天灵盖的药味。

    今天，皇帝一大早就唤他过去，问了许多事儿。

    女医跪在软垫上，为陆鸢鸢把脉，再嘱她侧躺，半褪她的衣裳，为她施针，动作很轻柔。完事后，在屏风外等候已久的张公公迎上来，压低声音道：“公主如何了？”

    陆鸢鸢双臂环抱自己，牙关磕磕打颤。她的体温中枢好像坏掉了，冷意从骨缝里透出来，仿佛身处于冰湖中。

    岂料，一走到内殿，他们会见到这么一幅场景。

    然而，对上越歧淡淡的目光，银屏心脏一颤，不敢说一个“不”字，匆匆点头，找衣服去了。

    什么东西这么难喝……呕。

    负伤的妖物缩在宫墙的阴影下，不住喘气，血盆大口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牙齿。似是知道今夜大势已去，它怨毒地剜了陆鸢鸢一眼，就倏然翻身，灵活地攀到宫墙上方，往夜色浓重的深宫逃去。

    陆鸢鸢沉默须臾：“怪不得说我是副本的NPC，原来它之前一直附身在我的宫女身上。”

    ……

    凡是能和邪祟硬碰硬的仙家法器，都要用修仙界的天材地宝炼制。以凡人界的制造水平，再厉害的工匠，也造不出这样的神兵利器。

    “那东西肯定就是剥皮妖！别让它跑了！”

    张公公一擦汗，追在后头：“殿下，您慢些……”

    “打扰称不上，我只是在喂她喝药。”越歧说着，拍了拍陆鸢鸢的后背，示意她松手。但因为越歧的气运不及他弟弟强，陆鸢鸢这会儿才刚把生命值蹭到20/10

    女医离开后，陆鸢鸢喝了碗小米粥果腹，就又躺下歇息了。然而，这一觉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笼罩在发肤上的寒意叫醒了，系统的警报声在耳朵里哔哔狂响。

    醒来时，陆鸢鸢已经瘫在自己寝宫的床上了。

    “公主，该喝药了。”银屏以小木碟端着一碗药，走到床边，看到陆鸢鸢弓着身，趴在床沿发抖，大吃一惊：“公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等了一会儿，银屏就带着女医匆匆赶到。最居然还跟着张公公，以及几个有点儿面生的宫人。

    不过，碎了也正常。说到底，那只是一面普通镜子，被邪煞之气冲撞那么多次，还能完好无缺就奇怪了。

    国师一甩麈尾，喝令手下跟上道“都随我来！此妖必诛！”

    陆鸢鸢止不住地打哆嗦，被银屏扶起来，面青唇白的小脸藏在一头青丝中：“好冷……衣服……快给我衣服。”

    原来，在她昏睡期间，她的生命值已经跌到4/100了！

    “我听说公主醒了，来探望公主。宫门外为何没人守着？”越歧踏上台阶，看见陆鸢鸢这副模样，一怔：“怎么脸色这么差？”

    下一秒，它就毫无预兆地碎成齑粉，于夜风中飘飘洒洒地一扬。

    越鸿的背影僵硬：“哦，我打扰你们了吗？”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姑娘保护，心中的震动和复杂，难以用言语描绘。

    ……

    那宫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慌一点点头，赶紧去了。

    来到她的寝宫外，恰好碰到那个去请女医的宫人。从对方口中得知陆鸢鸢突然情况恶化，越鸿沉下脸，没等宫人进去传话，就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去。

    公主现在只穿了软薄的绸缎寝衣。而且，为了方便医师施针，里头甚至连小衣也没穿，只松松地系了带子，春光极易外泄。太子虽然是她未来的夫君，可两人如今还没行礼。衣冠不整地在床边单独相处，是不符合礼节的。

    陆鸢鸢的宫人刚才被支走了，并不知太子也在里头，也不敢拦三皇子，只好和女医一起快步追在他后头。

    话未说完，一道影子忽然投落到她们身上。

    陆鸢鸢还眩晕着，并不知道这人的脑补已经发散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掌心一热，传来一声金属脆响——那面抄满朱砂经文的铜镜背面，云雷纹“咔嚓”崩出一道狭长的裂隙。

    张公公悄悄以余光扫了眼自己的主子。

    这时，一道俏丽的人影激动地扑向床边，喜极而泣：“公主！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您这都昏了一天一夜了！御医刚给您施完针……我马上就去叫人回来！”

    陌生的悸动穿透胸膛，周身血液一刹那流动加快，越鸿的喉结上下一滑，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揽住她纤弱肩膀的手。

    陆鸢鸢动了动，感觉右手似乎被裹住了，微微疑惑，将右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发现手掌被纱布包扎着，里面飘出一阵淡淡的药草香味。

    寝殿内烛火长明，夜风一拂，光影摇晃。因为身体虚又撞邪，陆鸢鸢比之前还怕冷，默默往指尖呵了口暖气，就将手缩回被中，整个人往被窝深处钻了钻。

    系统：“没有捉到。铛儿在被妖物蚕食的时候已经死去，尸首在宫外暗渠里被发现。和之前的御林军一样，都被剥了皮。”

    凄切的惨叫撕裂了夜空下的宁静，所有人的心脏同时漏跳了一拍。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们眼前上映的不是陆鸢鸢开膛破肚、血溅当场的画面。反倒是那妖物长嚎一声，节节后退，嘴里伸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嘶嘶喘息。没了皮囊包裹，眼眶附近的腐肉流泻而下，衣裳前襟一片污浊，红的红，白的白，已经称不上是一张人脸了，十分骇人。

    “啊啊啊啊啊——”

    陆鸢鸢连说话都费力，干脆闭上嘴，任银屏去了。待寝殿安静下来，她才在脑海里询问系统：“国师捉到那只妖怪了吗？铛儿怎么样了？”

    是银屏的声音。

    总算惊险地混过了死劫。陆鸢鸢心口卜卜狂跳，冷汗淋漓，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紧绷到发痛的神经一松，身体晃了晃。

    对了，她昏迷前，手里的铜镜好像碎了，应该是那个时候划伤她手心了吧。

    那人似乎怕冷极了，只从厚厚的衣裳被褥中露出一张昏昏欲睡的酡红的小脸。

    越鸿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银屏不敢欺瞒：“奴婢方才准备喂公主喝药，公主说她很冷，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女医了，现在正要去给公主找几件冬天的衣裳……”

    这么做，估计还是治标不治本。陆鸢鸢从被子里探出手，紧紧抓住银屏的胳膊，凭着最后一丝清醒，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帮我去叫……”

    所以，是因为……他吗？

    她难道不怕妖怪吗？

    随着镜子碎裂，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无形煞气直冲面门，陆鸢鸢胸口闷痛，像是当场表演了一场胸口碎大石，身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越鸿背后，几个人的心脏同时咯噔一跳。在宫里当值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新鲜事是他们没见过的了。但这一幕，却让他们感觉自己偷窥到了不该看的主子闺房里的画面，纷纷脸颊发热，低头不敢再看。

    前夜的事闹得很大，连皇帝和谢贵妃都被惊动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燕国公主是为了保护三皇子才晕倒的。

    女医回答：“请张公公放心，公主受邪气冲撞，身子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只要调养一段时间，一定能好起来。”

    不，一只老鼠都能吓得她丢盔弃甲，她怎么可能不怕妖怪？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附近所有御林军都赶来了。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地包围着它。混乱中，一个宫人瞥见什么，狂喜大叫：“是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来了！”

    系统：“正解。如果按照副本的原剧情来发展，它前天晚上的目标另有其人。因为你阴气太足，它才会盯上你，找你下手。”

    银屏一愣，扭头看去，立即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越鸿眼明手快，迅速地上前接住她，一手揽住她的肩，低头看向她，目光怔怔，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似的。

    他在父皇宫里待到天黑，才走出来，就听张公公说陆鸢鸢醒了，立即改道过来看她。

    他一顿，低头看去。

    张公公悬起的心落回原处：“那就好，那就好。”

    这家伙……明明平时是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他完全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她居然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以自己柔弱的身躯为盾，挡在他前方保护他。

    越歧扫了一旁的瓷碗一眼，缓步走来，拿起碗：“药凉了不好，我来喂吧。你去拿冬衣来。”

    越歧一撩衣袍，坐到床沿，右手端起药碗，左手正要将陆鸢鸢搀起来。却没想到，怀里突然挤进了一个娇小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