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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赵清衍朝孟嫒拜一拜,道:“世上之事,凡我所悟,皆问心无愧。此生此心,皆为天命,为帝室,为您,再无其它。”

    前者藩王自然以德帝后嗣,楚阑的兄长豫王为首,新帝即位,他入京亲自庆贺也无不可,就算是孟嫒也没有合适理由婉拒豫王。

    谁知赵清衍异常纠缠不休,在他身旁语气颇有些微妙地说道:“将军此次回京,还没有见过储君殿下吧。”

    “卿此言,可是问心无愧?”孟嫒语声带笑,意有所指。www.luluo.me

    或许是因为他的楚楚可怜,又或许是因为孟嫒实在迷恋他这张脸,但最终孟嫒没有与他计较那一张纸上与昏君楚阑何其相似的字迹。www.suruo.me

    这话说完,俞黎就欲侧身走过赵清衍进入蓬莱殿。

    赵清衍未得孟嫒指令,也不敢擅自做何举动,他静默站在殿中等候孟嫒回复。

    见到赵清衍,楚阑心中不起丝毫波澜。但复见从赵清衍身后走出的俞黎,楚阑心底陡然发冷。

    “我得娘娘爱待,久居灵台,将军难道不也是因为前人缘故,才凭空获取娘娘青眼?若非前人,将军如何才能一越到此等尊位,甚至有了许多的……非分之想。”

    “旧臣如我,君亦是旧臣。”赵清衍冷不丁道。

    楚阑怎么会轻易退却蓬莱殿,他连忙做低了姿态,在孟嫒面前可怜道:“姐姐怎地不愿见我?”

    俞黎虽久未进宫,但却不会忘记蓬莱殿的位置。

    而楚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孟嫒,只听闻宫侍言说蓬莱殿娘娘在与几位藩王周旋。

    不等孟嫒为一个赵清衍烦神忧心,就另有人从蓬莱殿外匆匆赶到孟嫒膝前。

    他与孟嫒此时同心,就是不想在元岁来到前另出意外,因此楚阑就算知道孟嫒只是吓一吓他,还是遵循孟嫒的意思,退下了。

    俞黎本不欲搭理赵清衍,只将赵清衍所说当做耳旁风,谁知赵清衍下一句瞬时说道:“此刻储君殿下正在蓬莱,我劝将军还是莫要进殿,以免在娘娘面前失态。”

    俞黎冷冷看着他,“我为楚立下不世功劳,前些日子刚刚肃清京中将士,为京畿布防筹谋深远,方才入宫,与娘娘言说我之功劳。”

    多年以前的事情,他以为她真的就耿耿于怀至今?谁愿终日沉溺于往事之中,她只不过想要他说一声错了,就这么难吗?

    见楚淮神情自然,孟嫒就也不指正。

    他垂眸,若有所思。

    “你意欲何为?”俞黎冷道。

    “我自是最敬重娘娘,我如何会失态?”

    可垂幕之后的孟嫒却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短小轻微的呼气声落在赵清衍耳中,是属于孟嫒异样的放松柔和。

    他见到储君楚淮,便如孟嫒初见楚淮的时候一样,脑海中旧年楚涣的模样款款而出。

    楚阑笑着比哭还要丑,“那宁姐姐为何这般着急遣走我?”

    -

    赵清衍抬眼看他,问:“不知将军为何来此?”

    见赵清衍如此,俞黎也不畏敌,大不流星走到赵清衍的身前,与他两两相对。

    当他满怀欣喜地走近蓬莱殿之时,却远远瞧见在宫道上静静候止的灵台官赵清衍。

    “将军。”赵清衍行了个虚礼。

    赵清衍的神情有异,“但愿将军只为如此,不为其它。”

    他深厌俞黎,不是因为俞黎秉性可恶,而是他是楚涣的旧臣,也是先太子楚涣一党的叛臣。当初遵循孟嫒的意思放他出京,去战场,楚阑就是希望俞黎死在战场上,永不回来。

    新帝即将入主楚宫,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就连洛都别宫的十二、十三王爷都想回京瞧一瞧他们即将成为新帝的十六弟。

    “我只想劝将军好自为之,有所为,有所不为。”赵清衍回复。

    “吾何时不愿见你?”孟嫒的语气淡淡的。

    楚阑心中既是庆幸,又是隐隐饱含担忧,终是战战兢兢熬到了新岁前夕。

    俞黎顿时骨血凝滞,他见楚阑面皮容色,除了稍有幼态,再无与楚涣相异的地方了。

    赵清衍没有明确提出那“前人”的名姓,但俞黎面色却因他这番话而变得很不好。

    哪料到才走出蓬莱殿,就在宫道之上遇到了仙风道骨的灵台官赵清衍。

    看到赵清衍这副站在高处对他说三道四的可笑模样,俞黎当即反驳,“我如何行事,何须灵台官指教,灵台官还是自先保住自己的官位,再来对我言说这些说教之词。”

    言简意赅,赵清衍与诸臣并无二异,在大楚被世家贵族和正统掌权者分割的局面下,赵清衍更看好被楚帝室所承认的孟嫒。

    赵清衍此言一如从前上书德帝的那般,他与孟嫒说,孟嫒居垂幕之后,轻笑,不以为意。

    因此入殿不过些许功夫,孟嫒嫌他无所事事,就令楚阑回自己的宫苑,修身养性。

    良久之后,才听到孟嫒颇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他,“卿擅筹谋国运,可不知以卿之慧眼,是否能看出来日大楚的局势如何?”

    见过昏君楚阑,却没有见过先太子楚涣的人,瞧见楚淮的这张脸,只能想到他与昏君楚阑相像。

    他踱步离开蓬莱殿,一步三回首。见到孟嫒朝他笑一笑,楚阑方才稳住心神离开此处。

    孟嫒心中冷笑。

    赵清衍的看法或许在世人面前更多是一种天意所向,但孟嫒却不想受他这等奉承。

    想到先太子楚涣与孟氏宁宁的那段纠葛,赵清衍拧了拧眉,却不知该如何与此刻在他面前这位天底下头等尊贵的女子言说。

    俞黎不曾想过他旧年的经历会有旁人知晓,因此犹若被揭伤疤,阳光拂下,心中的那处伤痛越发泛出痒意。

    此话一出,楚阑果然神色稍变,以豫王脾性若是见到他,恐怕得当场对他提剑而起,以探他之虚实。

    赵清衍也不生气,他看着俞黎,想要在他恣肆无忌的外表下看出其余情愫。

    他寻她并无任何事由,只是惯常喜欢入蓬莱与孟嫒相见。楚阑总想着时时将孟嫒放在他的眼前,只因他也明白如今正是紧要时候,唯有跟紧孟嫒,才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俞黎不屑如此作态,扬了扬下巴,也不说话。

    此前对于新储君册封礼,楚宫上下并没有大肆操办,只因为元岁将近,元岁之时即是储君继位之日。

    世上之人惯常善忘,新人来到,便忘记旧人模样。

    不知楚淮近日是何缘故,总爱在她膝前与她说话。许是此前某一日他被殿内毛毯绊了跟头,无意跌跪在孟嫒身前,就此以后他便常常如此。

    孟嫒在赵清衍退出蓬莱殿后,落下一声冷笑,心中回念的是方才赵清衍口口声声的“问心无愧”。

    俞黎对他笑了一下,三分恣情,“你是谁,我是谁,你何德何能欲插手我与娘娘之事。说句实言,你赵清衍是前朝德帝旧臣,帝王迭代更替,你的位置也理应如此。如今能安居灵台,无非是得幸娘娘薄恩,如何敢在我面前对我横加指点。”

    他这样骄横恣意,直言不讳,任谁听到都是不可思议,认为俞黎定是居功自傲。但赵清衍知他本性如此,难藏锋芒,尤其是在蓬莱殿娘娘面前,俞黎不躲不避。

    俞黎一笑,“这话我便也送给灵台官,灵台官为何在此?”

    赵清衍说完这些话,不等孟嫒反应,就兀自退出了蓬莱殿。而此前他与孟嫒所说,关于洛都别宫中十二、十三王爷不祥之事,赵清衍相信孟嫒早有决断,如今新帝登基在即,他相信孟嫒不会再多放两个人回来扰乱时局。

    当年他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婉叹天命,如今他在她面前仍旧大言不惭地说着旁人的不善不祥。

    而在旧年里,俞黎常侍候在先太子楚涣的身侧,对楚涣的模样再熟稔不过。

    殿下的灵台官维持卑躬的姿势许久,才稍展身姿,赵清衍抬头透过细腻的纱幕,目光落在孟嫒身上,随后与她说:“大楚天下,全系蓬莱。”

    俞黎眉毛一挑,原先泛着星子的眼眸中逐渐凝出冷意。赵清衍却不觉他的敌意,朝着俞黎反而走近了些许,好似是故意在此等他。

    俞黎痴笑一声,笑赵清衍所言不伦不类。

    他忽然喘不过气来,觉得他绸缪的许多事情,因为一个与前人相似的储君殿下而寂灭。

    而后者洛都别宫的两位王爷,他们不得返回京城正如当年被逐出楚宫的理由一般,灵台官赵清衍言谏蓬莱殿娘娘——“二王不祥,惟洛都之所能容其身之隐灾。”

    孟嫒垂眼,无动于衷,“也罢,你便留下预备见一见你的豫王兄长吧。”

    “我与娘娘,为国之大计,因而我在此。”赵清衍回答,顿住,才反问俞黎,“将军您呢?”

    赵清衍默了默,在俞黎踏足蓬莱殿前,扬声道了一句前尘往事,俞黎脚下僵硬,对这蓬莱便再也不能问心无愧地走下去了。

    赵清衍果然沉默,他猜想孟嫒并非专门是为此事针对他,而是为了多年前的那桩缪事在与他计较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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