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明山喜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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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颗珠子，每七颗配合列阵，轮番轰炸过来。任是怎样的大能修士怕也难以应对。然而蔺轻尘这小财神显然也有悭吝的毛病，他既不舍得让珠子砸坏了他的船，又不舍得让丹青劈坏了他的珠子，便无法尽情发挥其威力。只见珠子眼花缭乱的袭来，实则一触即退，对丹青这种不要命的武疯子而言，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到了蔺轻尘手中，便成了这副九天宫阙一般华丽得看不出本质用途的七彩宝船。

    那甲板前方并无建筑，是个精巧开阔的观景台。台下有长廊直通船楼。长廊两侧是平净如镜的水面，上映着晴空飞云，有亭亭红莲盛开。

    二话不说拔剑出来就杀了过去——不就是成婚嘛，大不了配个阴婚，跟他的尸首喜结连理。

    那人却似是觉出些意趣，远远的坐直了身子，似是还拂了拂衣袖，“怎的火气这么大？听闻昆仑近来锁山，正在办什么终考。莫不是你关键时刻失了手，没抢到首徒之位？”

    故而其他修士举手之劳的事——譬如化道金光赶路——对丹青而言却很是奢侈。

    偏偏船主是蔺轻尘。偏偏又是在这个时机。

    她终于自那画的贯轴上方，寻到了蔺轻尘——他正在观赏她坠入画中的模样。

    他依旧游刃有余。

    你说它就是一朵云头、一团烟气而已，聚了散散了聚，杀不伤砍不着的，它居然怕剑！

    但卡在半空随风漂流也不是个事——她有必需赶往四明山的理由。

    垫在底下的云头憨厚朴实，闻得丹青的催促，在灵气耗尽之前“噗噗”的向后喷了两口云絮，最后往前拱了一拱，就彻底搁浅不动——灵气耗尽，灵识自然关闭，它陷入休眠了。

    丹青道，“招呼打完，你可以滚了。”

    ——这华美壮丽的空中城池，竟只是建造在天舟之上的船楼罢了。

    丹青并非头一次见他乘船而来——只不过以往那船停靠的是昆仑山，在巍峨昆仑面前再如何招摇的一艘宝船，也不过是就是临时停泊的浮舟。

    而此刻，那船停泊在了她的眼前。

    打斗之间，他们已离得稍近了些，丹青分明瞧见蔺轻尘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丹青飘在半空之中，无语凌乱。

    她出身凡人界，纵使修行多年，对于从高空中下坠一事，还是本能抗拒。

    唯一的问题是，这云头等级不高——灵识低，跑得慢，它还特别胆小。

    那天舟就停靠在丹青的脚下。

    蔺轻尘似是早料到她非冲动不可，已然做好应对。

    她对着空荡荡的浮空城池，似笑非笑，“蔺轻尘，你玩的什么把戏？”

    剑还是那把剑，朴实无华，傲慢无言。灵光都不肯闪一闪——丝毫不给丹青任何回应。

    这一套定山珠是他最惯用的法宝。原本是阴阳两分天地初创之时，用来镇压地脉稳定地气的二十八座山峰。每一座山峰代表着神州地脉的一处分野，每一处分野对应着天上一个星宿。天地之势稳定之后，凡间绝地天通，这二十八座山峰便化作了一套定山珠，回归了修界。

    不系之舟——通宇教主传给他的关门弟子蔺轻尘的诸多先天法宝之一。

    她分明是落入了一卷画轴之中。

    最先越过墙面的是远方的飞檐，而后是雕栏玉砌，再之后便是重重叠叠的屋宇飞桥、锦窗绣户……越是往下，便越是繁华庞大，锦绣精妙。然而待一切尽现无遗，才知其紧凑别致——所有建筑都错落的纵向交叠，并未尽情铺开来。

    他不提首徒还好，一提丹青就想起了那个糟心的附加条件。

    远望去，宛若巨鲸轻嗅着一朵栀子花。

    这导致丹青身上法力常年不足。难得省吃俭用攒下一点儿，遇上这把剑心情不好，一个发作，就又给她吸干了。

    一朵云头，一座浮空之城一般的巨大宝船。

    她心中便已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脸色一变，眼眸中已透出怒意。

    ——他固然没料到她这么快便能察觉，却也并未太过意外

    ——这里要么是幻阵之中，要么就是蔺轻尘的另一样法宝。

    然而丹青手中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任凭什么东西砸过来，只要她想斩，都能一刀两断。蔺轻尘之所以只打过来27颗珠子，正是因为剩下的那一颗，已经被她给劈了。

    果然，她尚未来得及预判，便已见面前山峰拔地而起。前方九重天阙、浮空天舟早已不见踪迹，她不知何时竟已当空坠落，身下逆风托举，她头发衣袂乱飞。只见下方水墨山河，万里江山如画。她扭头，见远方朝阳自云线之上一跃而出，光辉万丈。给下方水墨山河徐徐染上白昼的彩色。

    为了出行方便，丹青不得不效法几千年前列位传说中的大神仙，炼化了朵云头当坐骑。

    丹青眼看着灵气化作的细线缭绕不绝的从云头上输送到宝剑中，急得在半空中团团转。

    半个喘息之后，丹青乖乖把剑收回到了后腰上。

    那云头炼化过后有了些灵性，可以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储存起来。不必次次出行都消耗她身上灵力，很是耐用。

    丹青的手依旧压在剑柄上，随时都能□□。

    谁叫这把剑是她绝对不容许握在旁人手中的剑呢。

    她连忙回过头去，便见一堵艳若朱霞的擎天巨墙遮天蔽日俯压而来。她顺着墙面向上往去，一时竟不见其顶。只知那墙面以无数巨木为板层层排叠而成，那木质致密如玉，光洁明艳。行时无风，蔽日无影。分明是传说中的灵丘建木所制。

    目光倏然望向来处，果然瞧见了上方题头与贯轴——《江山社稷图》。

    半空之中穿来一声轻笑。

    “无他。”他传音过来，声音清朗如水击玉石，“路过打一声招呼而已。”

    此刻那天舟的甲板已同丹青脚下的云头平行。

    总之这人今天就不能活！

    化金光也是需要法力的，消耗虽然不多，但对丹青这个必需精打细算过活儿的小神仙而言——蚊子腿也是肉啊！

    “它何须你来供养？你殷勤个什么劲儿啊！午时之前你还得将我送到四明山呢！”丹青拍打着云头苦口婆心。

    唯独这一次对阵丹青，27颗珠子倾巢而出。

    想起这么多年来，蔺轻尘就这么高高在上轻薄傲慢的等着看她的笑话。不由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

    那墙面似有感应，已在飞快的下行。片刻之后，便显出顶端由五色七宝镶嵌而成纹章。www.chunbo.me随着那“墙面”不再遮蔽全部视野，迎着清晨朝霞红日，那“墙面”之上的全貌便也徐徐铺开在眼前。

    那当然是怎么看怎么不爽，怎么看怎么挑衅了。

    一阵风来，云头和云头上的丹青被吹得向后退了几退。

    那颗被劈开的珠子，既是他们二人交恶的开端，其实也是丹青最终会登上昆仑首徒之位的预兆。

    纵横虚空，遨游无穷，泛若不系。

    ——28颗珠子，每一颗都承山之重。搭配起来可谓选择多多，变幻无穷。

    ——扔是不可能扔的，死都不会主动扔。

    几个回合的交锋过后，丹青便已自破绽中杀了出去，掣剑冲向蔺轻尘。

    丹青轻舒一口气，凝神静心。

    丹青：……

    夺得天上地上逼格最高的那把宝剑，靠武力把自己打到了昆仑山大师姐兼神州未来掌教的位置上，却照旧摆脱不了包办婚姻命运的昆仑山首徒颜丹青，此刻正端坐在凌天高云之上，无语缭乱。www.yuqing.me

    正当她准备纵身一跳时，忽然直觉身后有庞然大物逼近。

    惯常打人，蔺轻尘都只用一两颗也就足够。偶尔遇着他格外厌烦或是实力格外出众的敌手，也不过动用三五颗。

    ——半空之中她腰上那把宝剑一个暴走，这云头居然乖乖的把灵力贡献出来了！

    手自觉按在剑柄上，准备好一念不合就拔剑相向。

    然而她早已学会不依赖法力，竟只凭借身体的力量在空中稳住了身形，放开耳识、眼识探察四方。

    这笑意令她越发恼火——却也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唯一的问题是，这把剑需要法力滋养——说是滋养也不恰当，它根本就是不问自取。只要带在身上，就会持续不断的吸收她的法力。并且吸收的速度几乎和她自身法力恢复的速度相当。她修为长进了，法力变多了，这把剑胃口还会随之增长，总也吃不饱似的。

    雷辰猜得不错，这是把感天应运而生，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宝剑。

    可见尘埃落定，和他成婚的人选确定非丹青不可了，他心中也是怨气不小。

    她适才确实是在船上，没有理由突然就换了场景。

    她身上既无法力，四周灵气亦稀薄得紧，不足以驱使。她止不住坠落的势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外强内荏的找了句场子，丹青便向地上望了望。

    无他，她那把剑又作妖了。

    在通宇教主这位传说中的海外师祖手中，这天舟只是一叶扁舟——是乘桴浮于海的“桴”，朴实无华，逍遥淡泊。

    手印一翻，27枚定山珠罗天列阵。排着队砸过来。

    丹青循声望去，终于看到了宝船的船主——他坐在九重天阙最高处的屋檐上，望去只有小小的一只。离得太远，纵使修士耳聪目明，不细看也分辨不清五官。然而其人天生醒目，单看身形，已是一目了然的慵懒尊贵、百无聊赖。

    丹青恨恼的从腰上拔出那把剑，“信不信我当真把你丢掉？！”

    四目相对。她眸中怒火灼灼，蔺轻尘倒是云淡风轻。知是被她看破，眼眸中一脉金棕色的明光里，便染了些逗猫的笑意。